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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虽然已经接近十月,但是北方的十月依旧骄阳似火。
展欢颜走出殿外,眯眼看了看天上高悬的太阳,然后就不动声色的跪下。
因为是要入宫,今日她着装也是十分正式,里外合起来足足穿了七八层,这么晒着,不消片刻额头上和背上就都泌出一层的汗水来。
蓝湄和墨雪两个跟在旁边暗暗着急,可这是在宫里,两人为免节外生枝,却是连劝一句都不能,更何况……
她们虽然才跟了展欢颜一天的功夫,可是对于展欢颜说一不二的个性也都清楚,更不敢自作主张。
展欢颜的脊背笔直,表情平静的跪着。
殿中单太后坐在榻上远远的看着,却是面色阴沉,陷入了沉思。
这会儿殿中没了外人,单语乔就爬起来,走到她身边一边帮她揉捏着肩膀活络血脉,一边皱着眉头不解道,“表姑母,这女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的表姑母贵为一国太后,自是权威无限,不管是谁到了这里,不都该是竭力讨好小心翼翼的吗?若是犯了错,哪个不是诚惶诚恐的告饶?哪有像展欢颜今天这样……
单太后都还没说什么,她就先给自己定了罪去领罚的?
“你到底也是磨砺不够,这才正是这个丫头的聪明之处。”单太后道,唇角牵起的笑容冷酷,“她这是知道依着她做下的事已经是把哀家得罪的狠了,哀家肯定不会轻饶了她,所以才使了这一招先发制人。她自己先揽了个说得过去的罪名在身上,一则是叫哀家出了心里的这口闷气,二则也是仗着她人在宫里,哀家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份脸面去和她一个丫头片子较真。这件事,也就只能这样糊弄过去了。”
单语乔还是有些不甚明了,嘟着嘴道,“她不过就是区区一个侯府千金,表姑母若是看她不痛快,就算是当场打杀了她,谁还敢有半句怨言?”
单太后如今所处的这个位置,想要无声无息要了谁的命,全都不过一句话的事。
可是现在……
她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展欢雪的事已经把北宫驰推到了风尖浪口上,这个节骨眼上,展欢颜要是就这么突然没了,保不准就要引起有心人士的联想,到时候给翻出点什么风浪来,就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了。
明显单语乔是绕不过这个弯子的。
单太后侧目看她一眼,看到她脸上骄纵轻蔑的神情,脸色就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单语乔一惊,手下动作也不由的一滞,白着脸道,“表……表姑母,是不是语儿说错话了?我……”
“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以后就少说。”单太后冷冷道。
这个丫头,也就是生了一副好样貌,完全的不成气候。
思及此处,单太后的心里就又多了几分烦躁之意,摆摆手道,“不用按了,你先下去吧,哀家乏了,要眯一会儿。”
单语乔的心中忐忑,可是她在单太后这里从来都是惧怕多于其它,当即就不敢迟疑,行了礼先行退到了后殿。
“娘娘!”见到单太后起身,一直不声不响侍立在侧的江海连忙上前递了一只手过去,扶她进了后殿。
此时的御书房里,北宫烈刚和几位朝臣议事完毕取了折子批阅,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头也不抬的吩咐了一声,“传陆行过来见朕。”
北宫烈处理政务的时候不喜欢留人在身边服侍,所以伺候他的太监大总管平四儿也是守在外殿的。
“是!”平四儿应道,赶紧抱着拂尘出去。
他是极有眼色的,去了就没再回,不消片刻,陆行就大步走了进来,“皇上!”
“嗯!”北宫烈一边低头专注的在折子上奋笔疾书,一边随口问道,“万寿宫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陆行也隐约猜到了他此时传召自己为的必定会是这件事,就如实回道,“展大小姐被太后娘娘给罚了。”
“意料之中。”北宫烈手下运笔的动作不受干扰。
他虽是没再追问,陆行也还是一五一十把观测到的情况如实对他禀明,最后又补充了一句道,“当时那殿中就只有太后的几个的心腹在场,具体她和展大小姐说了什么属下也不知道,不过展大小姐在那殿中滞留的时间不长,这会儿还跪在院子里。”
“依着那女人唯我独尊的脾气,那个丫头几次三番给了他们母子没脸,她是定要寻一个借口出这一口恶气的。”北宫烈道,语气散漫而笃定,“那个丫头也是个乖觉的,想必心里也早就有数,不会吃大亏的。”
陆行只是听着,没有吭声。
北宫烈又取过一份折子展开,继续批阅。
陆行等了片刻,见他真的没有别的打算便自觉退了下去。
御书房里很静,除了北宫烈偶尔扔折子到桌上的声音就再无其他。
一直到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北宫烈才搁了笔。
靠坐在椅背上看了眼大门外明晃晃的日头,他的眉头便是不觉的皱了一下。
平四儿见他起身,连忙迎上去,“皇上,您累了吗?奴才给您沏杯茶来醒醒神吧?”
“不用了!”北宫烈道,面无表情的举步往外走,“去把桌角的那一打折子带着,摆驾万寿宫。”
“奴才领旨!”平四儿道,连忙过去取了折子用托盘捧了跟上北宫烈的步子。
北宫烈并没有大张旗鼓,只就带了身边的几个人,去了单太后的寝宫,刚进万寿宫的大门就先瞧见展欢颜孤身跪在那里的一个笔直而又略显单薄的背影。
平四儿大声唱到:“皇上驾到!”
展欢颜听了,不觉诧异,不过却没有回头观望,仍是一动不动的跪着。
北宫驰从她旁边错身而过,也没刻意关注,眼角的余光却是留了一线,扫见那女子额上细密的一层汗珠,眼底的颜色不觉一深。
“奴才给皇上请安!”江海闻讯已经应了出来,行礼道。
“嗯!”北宫烈淡淡的应了声,举步跨进门去,道,“母后呢?”
“太后娘娘之前说是乏了,去了后殿休息,这会子……”江海道,说着就往后殿的方向望了一眼道,“也该醒了,请皇上稍等。”
北宫烈也不急,一撩袍角坐在了椅子上。
宫女赶紧上了茶水。
对于展欢颜的事,他似是没看见一样,只字不提。
不多时单太后就被嬷嬷扶着从后殿出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北宫烈放下茶碗起身,作势一揖。
“自家母子,皇帝不必拘礼。坐吧!”单太后道,虚扶了一把。
两人先后落座,单太后就笑着问道“这个时辰,皇帝不是该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吗?怎么想到来看哀家了?”
“不是儿臣懈怠,而是有件事比较棘手,不得已,只能过来请示母后一二。”北宫烈道,神色之间毫不掩饰的带了几分不悦。
“哦?是什么事?”单太后手下慢条斯理的拢着杯中茶叶,其实对于北宫烈的来意她心里已经多少有数,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拿来!”北宫烈也不废话,直接一抬手接了平四儿捧上来的折子,道,“这件事事关二弟,朕也十分为难,所以不得已,只能过来求见母后。折子在这里,母后还是自己看吧!”
那一打折子足有十多份,单太后一一翻阅,只看到第三本就已经勃然变色,狠狠一下把手里奏章拍到桌上,怒骂道,“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