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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自己本来是沿着相反的方向走的,怎么就去了这个村子呢?难道是那个老头故意将我引入彀中,然后趁我熟睡,再进行烹杀?
尽管这个村子也有些活人的气息,但是死人也能创造出这种假象,总之,我想离开是明智的。
这个时候,背后的邱涵再次醒了过来:“哥,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我将邱涵放下,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怕是深山老林了。”
“对不起,哥,我不该那么任性。”邱涵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说道:“别这样,咱们生死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说完,我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在邱涵的左手食指上轻轻地划了一刀,乌黑的鲜血顺着刀刃流了出来。
邱涵对星宿刀的反应还是很大的,那一刀下去后,他立时浑身抖动,当血止住后,他还依然不停地咳嗽,不过,面色却好多了。
休息了一会儿,快到凌晨1点了,而下面的头七祭奠仪式也快结束了,不知道那个老头是不是真的能升天。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下面是个鬼窝,也就无所谓升天了,弄不好每天晚上老头都回来参加一次。
我再次将邱涵背起,并沿着来时的路的相反方向走去。这条路的相反方向实际上是正对山下的村子去的,既然背道而驰能进入村子,正道就肯定回不到村子。我如此想着,便沿着山路去了。果不其然,此路看着是奔着下面的村子去的,却七拐八绕地向别的方向去了,不多时,便再也没有了这个村子的踪影。
不过,一直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个事啊,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正苦思的时候,一声不太响亮的锣声传入我的耳中。
这个锣声虽然不响,但是却给了我方向。
刚才在我和邱涵落难的时候,多亏了这个锣声才将我们救下。现在我们分不出方向,辨不明真假,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寻找敲锣的人。
如此想着,我便奔着那个方向去了,而背上的邱涵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沉了。
这样的寻找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我终于在一处道观门口找到了这个铜锣。这个铜锣被安放在一个亭子里,它直径长约5米,厚约3寸,只怕我这辈子所见的铜锣堆落在一起,也没有这一个大。而在铜锣的正面,绑着一根小腿一样粗的木棍,想来便是用来撞击铜锣的。
我知道,现在这个时间道观里的道士应该已经睡着了,所以我也不打算去敲门。反正现在已经是安全地带了。我将邱涵放在道观正门的墙下,打算就此睡下。哪知道到了3点,一个小道士敲锣的时候发现了我们。
小道士将我们请进屋中,叫醒了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主事道士。这个主事道士见邱涵病得严重,连忙叫醒了观主。那观主是年近60岁的老道士,他在查看邱涵的病情后,立即叫醒几个小道士,开始布置道场。不过,这个道场比起电视中的稍微简单一些,只是一张桌子、一个香坛、一支桃木剑而已。只见观主挥舞了几式桃木剑,然后用桃木剑斩掉一只大公鸡的鸡头。小道士见鸡头被斩,立即用碗将鸡血接住,跟着另外一个小道士用匕首割破自己的食指,也将血滴入碗中。
观主接过血碗,用桃木剑蘸着血在一张黄纸上画了一张极度难以识别的符,然后他口中若有所语地将那符烧于一碗清水中。符烧毕,灰落于瓷碗,观主又像搅拌鸡蛋一样,用桃木剑搅和一阵,直至犹如一碗墨汁,方才递交给我,让我灌给邱涵。
看着这一碗得之不易的“墨汁”,我犹豫了。这能喝吗?喝下这个,只怕不死也得死了。可是看着观主满头大汗,众人又十分卖力,我又毅然地将这个东西给邱涵喝了。
邱涵当时还处于昏迷状态,当他喝下这个东西之后,面部持续抽搐,像是喝下毒药一般。过了一会儿,他拨开众人,奔向屋外,在房外大吐不止,直过了半个小时,方才停下。
我见邱涵脸色一会儿红润有光,一会儿面如金纸,内心也跟着激动,不过,当他停下之后,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气色。
真没想到,这黄符竟有如此功效。看到邱涵已经痊愈,我心中涌起对观主莫大的感激,当下跪在地上,给老观主磕了几个响头。老观主面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将我扶起,跟着又让一个小道士将邱涵扶回床上。老观主告诉众人,大家暂且睡下,明日再续前后。
听老观主如此说,我的心一下就踏实了。当下,我和邱涵睡在了一张床上,只因今日困倦异常,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日上三竿,邱涵和我已经从睡梦中醒来。
“师兄,求你了嘛,再帮我一次。”
“师弟,这不好,你不能每次都从我这里找人,他们村子里有事,自己解决就好。”
“他们要是能解决,也不会来求我了,我要是能解决也不求你。”
“我们道观一直不愿帮助这个村子,你是知道的。”
“求道不就是为了挽救世人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
听这话中音,是观主的一个还俗的师弟有事相求于观主,只是事情难办,观主不敢答应。
“师兄,这是我们多年的约定。我还要继续在村子生活,你必须帮我。”
我和邱涵此时已经起床,听到两人对话,从内房走出。
邱涵说道:“观主不知有何难处,我们兄弟二人为报观主救命之恩,一定竭尽全力。”
哪知道邱涵说完,观主没有搭话,观主那师弟反倒搭话了:“这位小兄弟仁义至极,我看两位都挺合适。”
我转身去看这人,只见这人身材中等,年过四十,衣着朴素,有如农夫。
观主见邱涵应承,遂说道:“此事嘛,由他们代劳也不是不可。只是这位小施主大病初愈,不宜担此大任,可由这位施主代劳。”说完,观主用手指了指我。
那人听后,大喜,遂领着我们二人出了道观。
出了道观后,那人介绍说:“我叫吴正,是太平观观主的师弟。幼年和观主一起在太平观修行,成年后,还俗去种地了。”
“我是邱涵,这是我表哥李一水。”邱涵也自我介绍道。
“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那吴正问道。
“说来话长,我们来旅游,到山里迷路了。后来晚上中了邪气,误入观中,幸亏老观主救了我们。”邱涵道。
“来旅游?中了邪气?”吴正皱起了眉头,“昨晚有两个丫头也是中了邪气,不过我给她们灌了一把锅灰,她们就没事了。”
“啊!”我和邱涵不禁发出惊叹,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两个丫头就是颜羽微和舒珊了。想不到她们也中了邪气。
“怎么,你认识她们?”吴正问道。
“旅游的时候见过,后来走散了。”我撒谎道。
“嗯,她们也说自己是来旅游迷路的。”吴正道。
“您怎么只用锅灰就治好了她们?”我惊奇地问道。
“这锅灰属土,主阳,主生,是由火变来的,去除污秽,当然最合适不过了。当然,这里还有个解释,夜入阴风,偶感风寒,邪气入体,积攒污秽,锅灰不能下咽,吞下的人必然呕吐,只要吐出口中的脏物,便可痊愈。她们昨晚睡了一觉,应该就没事了。”吴正道。
“老观主给邱涵治病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当下,我将老观主给邱涵治病的过程说与吴正。
吴正听后,哈哈大笑,他说道:“我的师兄平时作法事习惯了,其实那都是唬人的。真正发挥作用的是那个灰,目的是让你吐出来,可惜了一只大公鸡呀!”说完,吴正走到了我们的前方。
吴正说完,我和邱涵发出一阵嘘叹。
正走着,我突然想起什么,又追了上去:“吴大叔,找我们是要帮什么忙呢?”
吴正听见我问话,随即停了下来,盯着我看了一阵儿,然后说道:“引路。”
听到这个,我的脑袋瞬间蒙了。
引路,这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它是指死者死去的若干日内,由被引导者引入天堂。然而各地有关引路的习俗也不近相同,在吴正的这个村子,被引路的对象是绝门绝户者,也就是俗称的断子绝孙的家庭。因为死者没有子女,所以只能找村子里年轻的未婚男性代为引路。寻常引路是不会有事发生的,就像是头七祭拜一样,可是也有例外,有的引路人不堪压力而疯掉的也不罕见。
显然,连太平观的观主都不同意自己的弟子做的事肯定有着相应的危险性,我现在又觉得邱涵有点莽撞了。邱涵也是知道引路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当他知道吴正是要我引路的时候,急忙说自己愿意代替我去。
可是吴正说,引路必须找阳气弱一些的,否则死者不敢跟来,会导致引路失败。现在我们两个人阳气都弱,可是邱涵刚中了邪气,担心他身体撑不住。不过,这又产生一个问题,既然我也弱,他怎么就知道我能承受得住呢?这就像是瓶子里快要过期的药,看着还有一个月才能过期,但是质量已经扛不住了。
不知不觉间,和吴正聊了半个多小时,当我还想再问一些有关颜羽微二人的情况时,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广阔的山崖下,一个不大的村落分布在一处口袋状的山谷里,正是我昨晚经过的那个村子。
吴正看见我惊讶的表情,说道:“怎么,你来过这里?”
何止来过,我甚至有过惊魂的经历。
当下我将昨夜遇见的那个老头的经历告诉了吴正。
吴正听完我的话,长吸一口气,说道:“看来你的阳气也不够强了,竟然连头七回家的死人都能看到。”
“是啊,当我看到死者的肖像,我背起表弟就跑,当初以为这里是个鬼村。”
“这不是鬼村,我就住在这个村子。昨晚有人送殡,我救下两个女孩子后,早早地就睡了。不过,你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你见到这么多的古怪现象,又辨别不出是人是鬼。”
听吴正如此说,我才想起,这个村子的一切感觉都是真实的,无论是人还是物,当然也包括那个厕所,还有那个村大夫,都是真实的。还有那个村口的人家看见我对着空气说话,一定也是因为吓坏了才关闭窗户。只是因为当时的神经太过紧张,我才出现判断错误的情况。当然,即便是现在,我也后悔自己做出的谨慎行为。
沿着昨晚老头带我的那条路,我们走了一个大迂回的下坡,过了半个小时,再次来到了这个村子。村子里的人有的见过我和邱涵,看到我回来,指着我说道:“这个人昨晚不是不见了吗,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其他人看到我们,又说道:“你没看见那两个年轻人和吴正在一起吗?”
看来吴正在村人心中的地位很特别,竟然连这种突然消失现象都能够合理地解释,他们一定是猜想,我为了救邱涵,将其送到了吴正那里。
吴正随后将我们带到了自己的家中。吴正的家和别的农户没有什么区别,两层的红砖小楼没有刷过涂料,门口还摆着一些农具。吴正家的屋子比较敞亮,墙面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挂满了各式的有关道教的壁画。
看到吴正回来,吴正的五六个孩子从屋子跑了出来,他们像是台阶似的从高到矮地排着。孩子们一出来就开始摸我和邱涵的口袋,看到一无所获,随即失望地回到了屋子。
吴正尴尬地说道:“孩子太多,不太好管,见谅!”
我和邱涵干笑了一声,随后对视了一眼,心道,终于明白吴正为何要还俗了。
这时,从屋子里走出两个姑娘,这一黑一白,正是颜羽微和舒珊。两位姑娘看见我们,面上露出了吃惊之色,她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到这里。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颜羽微问道。
这的确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我们不能说我们是在跟踪她们。
“我们这是为了赴约。”我笑道。
两个女生听我这么说,随即都笑了。如果我说我们是旅游迷了路,她们一定不会相信,反倒不如间接告诉她们,我们跟踪了她们。
我们相互说了一下别后的情景,原来,颜羽微二人进入山林之后,也听到了歌声,看到了古装女人。两个人反应的速度比我们要快,她们甚至还掏出刀子,要和女鬼拼命。只是当她们的手刚刚伸到腰间,身体就动不了了。后来她们冲破意念,往山外跑去,差点死在山上。幸好有锣声救了她们,不过,锣声停后,两个人也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就在吴正家里了。
说到这里,我们就忍不住去问那个锣声是怎么回事。吴正听到我们问铜锣的来历,便将铜锣的来历说了一下。这个铜锣是太平观的镇观之宝,自建观的时候就有了。在太平观有个规矩,每隔两个小时就要敲七下铜锣。相传,这个铜锣是为了震慑山上的邪气而留下的,至于有没有效果,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道观每天都要敲十二次铜锣。而因为这个铜锣太吵,周围数公里的山上都没有村子,吴正的这个村子是离太平观最近的村子。
吴正虽然不知道铜锣的效果如何,我们却深切地体会到了铜锣的巨大作用。只是那个山脚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邪气?
关于这个问题,吴正也解释不了,他说他的家族是百年前迁到这里的,具体情况需要再打听。
说完铜锣,另外一个问题又出现了,为什么颜羽微和舒珊要来这里?
当吴正问出这个的时候,颜羽微两个人都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颜羽微才说道:“我是一个盗墓人,我们有自己的门派。门派有规定,出师以前盗墓学徒需要独立完成盗墓,并以盗墓出来的水货作为考核标准,考核通过的,才能出师。如果没有盗出陪葬品,就还不能出师。舒珊虽然和我一样大,但是我的晚辈,我已经出师了,这次主要是考核舒珊。”
颜羽微说完,我们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舒珊。舒珊害羞地点点头,表示颜羽微说的是真的。
这个时候,吴正拍拍自己的头,笑道:“哎呀,要说盗墓,我的祖上也是盗墓的,据说还是一个重要的门派,只是我们祖传的东西在我这里怕是要丢了。”说完,吴正去屋子里取出来一个东西递给我们,众人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不是一块密探令牌嘛!
吴正看见我瞪大了眼睛,却不说话,以为我们不认得这个东西,他指着令牌说道:“这是清朝密探的令牌,我的祖上就是,可是后来他们全部盗墓去了。”
这个时候,我和邱涵也都从身上掏出一个假令牌,说道:“我们也有。”
“不是吧?”吴正说道,“还挺巧,看来咱们得好好聊聊。”
正当我们惊讶的时候,颜羽微二人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舒珊说道:“这个东西我也见过。”哪知道舒珊刚刚说完,颜羽微用胳膊捅了舒珊一下,舒珊知道自己失言,就不再说话了。
“老婆,开饭没有?咱们遇上故人了,今天我得好好喝一杯。”吴正高兴地喊道。
“这就好。”吴正的老婆喊道。
说话间,众人都来到了饭桌上。
“来来来,咱们大伙得喝一杯!”吴正举杯说道。
“叔叔、阿姨,咱们得喝一杯!”吴正的一群孩子举着酒杯说道。
看到几个可爱的孩子,我们都笑了。
“见笑,见笑,我和你们叔叔阿姨有事说,你们去一边玩去!”吴正道。
“为什么你们不能去一边说事?在这儿影响我们吃饭!”吴正的小女儿说道。
“你……”吴正哑口无言。
“叔叔,没事的,咱们说自己的事,他们吃他们的。”我笑道。
“见笑,见笑。”跟着吴正便将自己的家族经历说与了我们听。原来,百年前,吴正的太爷爷正是清朝的“猴”字辈密探吴敬祖。吴敬祖原本年少修道,做密探的时候,已是清朝末年。当年慈禧死后,吴敬祖和其他密探一样,全部离开了北京。在吴正的讲述中,似乎吴敬祖十分热爱修道,即便是后来袁世凯召集各大密探的时候,也没有找到这位执迷于道学的密探。吴敬祖一生习惯了自由,不愿接受门派的约束,因此并没有进入道观修行。后来,有一天,吴敬祖云游到了龙虎山,他在观察了龙虎山方圆一百里的地形之后,决意在此定居,住在了现在的这个村子。
吴正说完,抿了一口酒下去。他告诉我们,他们家三代人,凡是年少的没有成婚的男孩子都必须在道观中修行。我们四人点点头,都说挺好。吴正拍了拍一旁的小儿子的肩膀,说道:“这是我最小的儿子,老大和老二全部都在道观修行呢!”我们几人惊得目瞪口呆。
酒喝到此处,我便问了问吴正有关引路的事。吴正告诉我,引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但是也绝非那么容易。他说,被引路的人是一个老太太,按说寻常引路并没有什么难处,可是这个老太太早年丧父,中年丧父,晚年丧子,人生的三大不幸全部占上了,没有人敢为她引路。听吴正说完,我倒抽一口凉气,心道,真是一个老怨妇,只怕自己也扛不住。
可是我刚要拒绝,吴正便说我身上阳气较寻常人弱,老太太敢往我身上靠,这才是作为引路人的一个重要条件。我又问吴正,既然阳气弱的人不可以,那么他为什么要去道观找小道士呢?吴正说,小道士引路是需要用针去真火的,而去真火对身体不好,需用三个月才能恢复,这也是观主不同意小道士引路的原因。
正当我们讨论激烈的时候,村长带着一行人进来了,我一看,这村长不是别人,正是昨晚的那个办丧事的主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