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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就已经到了收割稻谷的时候。杜三娘面带微笑,提着做好的馒头去了地里。
田野之上,家家户户都在忙活着,杜三娘将东西放在田埂上,喊道:“娘,快来吃点东西!”
杨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喊道:“华盛,湛哥儿,都歇息歇息,吃点东西。”
天不见亮几人就出来收割稻谷,现在日头也升高了,肚里早就是饥肠辘辘。杜三娘给每人倒了一碗茶水,递给他们,又将蓝子里的细麻布掀开,然后说道:“你们快趁热吃。”
杨氏笑了笑,几人就坐在田埂上吃东西。
‘杜三娘拿了一个大馒头递给陆湛,问道:“好有多少?”
“快了,吃中饭之前应该能全部弄完。”
等到他们吃完,杜三娘将东西收捡好,又拿着筲箕回去了,到了家,她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一个陌生人,杜三娘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哪一个,面生得很,想必也不是村里的人。
杜三娘到了厨房,将麻布清洗干净,然后拿出来晾晒。她看见那姑娘还站在自家栅栏外,一眨不眨眼的看着自己。
想着许是哪家的亲戚上门,没找到人,故而才站在自己门口。杜三娘开口问道:“姑娘,你找谁?”
姚五娘一直看着她,见她年纪同自己差不多大,大眼睛、鹅蛋脸,皮肤也很白,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庄户人家的闺女,是个长得很俊俏的小娘子。姚五娘看着她,又想到那些谣言,一时间心头酸涩得厉害。
杜三娘迈步走上前来,又问了一声:“姑娘,你是不是要找人?你说出来我听听,我指路给你。”
她看着也就十五六岁,梳着一个大辫子,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衣裳,土黄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布鞋,长着一张娃娃脸,只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就只是盯着她看,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杜三娘弄不明白她究竟是哑巴还是怎么,她又问道:“你能听明白我说什么吗?”
姚五娘双手握在一起,酸涩的想着难怪单秋实心里喜欢她,这样一个漂亮小娘子,谁不喜欢!这么一想,自己心里就更难受了,她姚五娘虽没有这般好颜色,可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单秋实竟然心里有人,怎又到她家中来提亲!
姚五娘抿了抿嘴,问道:“你就是杜三娘?”
杜三娘眨了眨眼睛,搞了半天原来是来找她的,怎么刚才一直不说话?可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姑娘,杜三娘迟疑的点了点头,“我就是杜三娘。你是……”
姚五娘又道:“你真是杜三娘?”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有些包不住眼里的泪光,杜三娘看着她眼里强忍着泪水,不明白怎么这姑娘怎哭了!她的长相还没到吓哭人的境地吧。
杜三娘点了点头,“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姚五娘问道:“你,你可喜欢他?”
喜欢他?喜欢哪个?杜三娘上下打量着对方,“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喜欢谁不喜欢谁的,我看你年纪比我还大,怎么说话这么没个分寸!“
姚五娘眼里华流下一滴眼泪,她赶紧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我知道,他喜欢你。”
这下子杜三娘当真也是生气了!这人乱七八糟的都在说些什么!
“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一点都知礼数!你再胡乱说这些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杜三娘虎着脸道。
姚五娘心里极其委屈,她将要嫁的未婚夫压根儿就不喜欢她!那些传言就传到她耳朵里了,只是她不敢问,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忍耐到如今,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就连村子里一起玩儿到大的小姐妹都来问她这件事情,还说男人要是心里有了别人,就不会对另一个女人真心实意。
姚五娘嘴唇哆嗦了一下,紧紧咬着嘴唇,随即转头就跑开了!
杜三娘看她跑了,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跑到别人家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像是被欺负了似的,搞什么鬼?
“阿姐,阿姐,你快来看,我也会念书了。”四娘从里屋跑到门口,扒着房门说道。
杜三娘诶了一声,转头走了进去。
四娘拿起当初给杜峰买的那本启蒙书,拿起来翻开之后,一字一句照着念了一遍,虽然有些字儿还不大会,也能认识十之六七了!杜三娘听她念完,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夸道:“我家四娘真聪明!”
杜峰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写字,闻言哼哼了两声,对杜三娘说道:“阿姐,四娘在我这儿就捣乱,你快把她带出去,你看看。”
说着他提起一页废纸,只见上头印着三个乌七八黑的手掌印,还有不少的手指印,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四娘赌了嘟嘴,双手背在身后,“我才没有捣乱。阿姐,我没吵哥哥,他都不理我,只让我自己玩儿,这是我画的花花!”
看着那惨不忍睹的“花花”,杜三娘实在是不能昧着良心说好看,只好道:“我们四娘真厉害,都会画花花了。不过哥哥现在在做功课,今天要是做不完,明儿去学里,会被师傅打手心的。打下去可疼可疼了,四娘,你想哥哥被师傅打手心吗?”
四娘歪着小脑袋,看着杜峰,想了好一阵子,才说道:“不,我不要哥哥被打手心。”
杜三娘笑着道:“既然不想你哥哥被打手心,那就跟姐姐出去玩儿好不好?”
四娘点了点头,又看着杜峰说道;“哥哥,那等你做完功课,再教我念书好不好。”
杜峰一口答应下来,“好,等我做完,就教你念书。”
杜三娘将四娘带出房让她自己在院子里玩儿,她看着杜峰,他挺直了小身板,靠在桌前认认真真的写着大字,虽说字迹算不上漂亮,可能按他这年纪能写清楚完整的比划,就已经很不错了。
转头又想杜峰都已经上学了,也是时候让他独立住一间房了,可那客房采光不好,要是在房间里念书恐是会伤眼睛!她又朝四周看了看,倒是可以在旁边另外砌一间大房间,书房和卧房就连在一起,做个软隔断隔离开,这么一想着,杜三娘就开始在心里规划起房间的格局来,得先画个草图出来,再斟酌斟酌。
待到中午时分,几块田里所有的稻子已经收割完了,陆湛挑了一旦子谷子走在前头,装了满满一箩筐还另外又两个搭了一麻袋谷子,杜华盛夫妻跟在后头,每人也背了一背篓。
走在路上,也能遇见不少村民,陆湛来杜家的次数多,村里也有不少人认识他是杜家的女婿,看见他来杜家帮忙,挑那一箩筐的东西怕少也得有两百斤重,顿时个个同杜华盛夫妻打招呼时就说他们家的女婿力气大。
杜三娘已经煮好了饭,不过菜还未炒,因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做得早了怕他们回来饭菜冷了,就只好等他们回来再说。杜三娘看见陆湛路过自家门口,她喊道:“陆大哥,谷子收完了?”
陆湛嗯了一声,那头杨氏看见杜三娘,说道:“三娘,我们还要再跑上一回,你做饭别做得太早了。”
晾晒谷子得走到村尾,那里很大一片露出来的光滑的大石头,旁边紧挨着的就是河流,每到收割谷子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这里晾晒,趁着太阳还算好,晾个两三天就能装家里的粮仓里储存起来。
杜三娘问道:“娘,可要我帮忙?”
杨氏将头上的草帽拿下来丢给杜三娘,“不用,你就在家看着四娘。”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才回到家,杜三娘忙就打了一盆温水出来给他们擦洗,又用木桶提了一桶热水出来,她道:“再炒两个小菜就能吃饭了。”
吃中饭的时候,几人说起了今年的收成,杜家的水田并不多,晒干了估摸着也就四五百斤重。这时候的稻谷可不是什么改良的杂交水稻,产量并不高,再者说除了农家肥,什么磷肥尿素之类的化合肥可没有,能收个几百斤,已经算是大丰收了。可这想到转头就要交税了,上次还从赵叔嘴巴里听见说还要增加一个‘人头税’,杜三娘心里就闷得慌。丰收的喜悦一下子就冲淡了,杜三娘扒了两口吃的,低声说道:“这税一交出去,也剩不下多少了。”
杨氏道:“总比那些佃农强吧,再过些日子,地里的红苕也能开挖了,家里又没喂猪,总够咱们一家子吃喝。你这要是天天大白米饭,当然是不够吃!”
杜三娘道:“我做饭可很少做白米饭,都是什么都混了些,您看看。今天放了些碎玉米粒,是我前头拿去磨碎了的。”
刚吃过饭,大伯母来了,说是来借斗,杜华盛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米氏便说差人,这么一说,杨氏也只好跟着去,甚至连陆湛都去帮忙了。晚上他们便在大伯一家吃饭,也来叫杜三娘了,杜三娘说家里还有些剩饭剩菜,便和弟弟妹妹们在家里吃了。
晚上陆湛又在杜家住,准备第二天一早在回家,哪知天还未亮,杜家一家子就没拍门声和喝骂声吵醒了。
“姓杜的,你们这些挨千刀、砍脑壳的龟儿子给老子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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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吵闹不停,又是夜里,一点点声音都能被无限的放大。杜三娘是直接被外头那一嗓子叫喊声给吵醒了,她睁开眼睛,听见外头的叫骂声不断,有人甚至直接说要把房门劈了。
杜三娘赶紧坐起身,将旁边的衣裳拿过来穿上,穿衣裳的时候,她听见自家的的大门被打开,杜华盛的声音传了出来:“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杜华盛只在外头披着一件衣裳便出来瞧了,他手里拿着一盏油灯,看见自家篱笆墙外站着十几个人,个个手里高举着火把,甚至手里还提着扁担等物!
陆湛紧接着也走出来,他站在门口,看着外头站着的几个人,双目一瞪,大喝一声,“你们是哪儿来的?想干什么?”
杜三娘一听情形不对,赶紧打开门出来,她这才看清外头集结了十几个人,看那样子,活像是他们杜家打杀了对方祖宗一般,手里还抄着家伙!
那几人听了陆湛这话,一名上了年纪的中年汉子喊道:“姓杜的,我老姚家今儿不给你们点教训,你还当我们家的人好欺负!都给抄家伙!”
说着几人便使劲儿朝前挤压着,那本就简陋的门扉在他们大力踢踹下,嘭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那群人一下子就涌进了院子里。
陆湛拧着眉,抽过旁边放着的扁担,将杜三娘拉到身后,他站在最前头,看着几人道:“大晚上的你们还想打人不成?”
“姓杜的,今晚不教训教训你们,老子就不姓姚!”
杜三娘看他们人多势众,又个个拿了家伙,要真闹起来,就算陆湛还有几□□手,可这双拳难敌四手,难免会受伤,再者说了,家里都是老弱妇孺,打起来可不见得能赢。杜三娘开口道:“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动手,我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认识姚家的人!莫不是你们弄错了?就算你们要打人,也该说明缘由,这什么都不说就跑来打人,你们这就是强闯民宅,就算闹到了官府,我也可以控告你们强闯民宅意图偷盗,被主家发现便要打人杀人,到时候你们就等着吃牢饭吧!”
他们举着火把,能够看清楚在这群人当中,只有为首的七个人脸上的神情带着愤恨,站在后首的那些人从神情上看,没有前边几个人那么愤恨。
‘眼下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何而来,若当真这十几个人一起上,结果定然是惨重的,杜三娘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就算真要动手,也得拖延些时间!
杜三娘惊呼道:“来人啊,快来人啊,白房村里来了强盗,白房村里来了强盗,要杀人啦,要杀人啦!”
杨氏在屋里现哄着小女儿,四娘直接被吓哭了,又听见三娘的声音,她对儿子道:“峰哥儿,你看着四娘。”
说着她也赶紧出门,到了门口看见对方十几个人来势汹汹,她一个常年劳作的农村妇女,要论嗓门自然是比杜三娘的嗓门大,直接嚎道:“天杀的,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来我老杜家杀人啦!”
杨氏一开嗓子,杜三娘就闭上了嘴,要论声音大小,十个她也比不上杨氏。
姚家来的人被这几嗓子直接给喊蒙住了,在他们呆愣的时候,离杜家挨得近的几户人家已经亮起了灯,一听说村里进了强盗,家里的男人都朝着扁担跑了过来。
杜三娘趁着他们愣神的时候,说道:“你们要是不说是为什么事儿而来,马上全村子的人都会出来,到时候打死打伤了就自己受着!”
姚光明父子被气得个仰倒,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女儿出口恶气,哪知道这杜家的人竟然比他们还凶,姚光明怒急攻心,喊道:“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给我打,打死他们!”
那几个立刻就抄着家伙朝他们使来,陆湛抿着嘴,手里的扁担握得紧紧的,对杜三娘道:“你赶紧给我进屋里去。”
杨氏看他们真动起手来,也是气不过,口里含着杀人啦,抓强盗啊的话,一面又跑进堂屋,将门背后放着的锄头拿了出来,对着空气就是一通乱晃。
杜三娘看爹娘和陆湛都是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她再看自己细胳膊细腿儿的,这打架的活儿,她恐怕是干不了的!杜三娘抿着嘴,看着另外几个还算是冷静的人,说道:“我可跟你们说,今日你们一旦动手,到时候追究起来,你们也难逃责任。现在你们若不动手,待会儿还能好好说。”
其他的几个人都是姚氏本家的人,晚上听见说姚家侄女儿上吊了,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知道她今儿跑到白房村的杜家来过。可问她什么她又不说,就只是在那儿哭,姚光明连着生了几个儿子,对女儿自然是宠爱,听见她是因为去了杜家,只当她在那儿受了委屈,立刻就就叫上几个儿子,还把本家的兄弟侄儿也喊了过来。
姚光明的大哥姚光华喊道:“我看这事儿要不再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此时的姚光明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他给女儿定了这门亲,原以为是给她找了个好亲家,哪知道对方心里竟然有人,如今那谣言在村子里传得到处都是,叫他也是面上无光。
姚光华道:“大哥,此事儿你不用管,我为人父一场,看不得女儿遭罪!”
说着就举着手里的扁担打了上来,陆湛手一扬,轻轻松松将对方的扁担隔开,对杜三娘喊道:“你还不快进屋里去!”
场上顿时打作一团,姚光华也知道二弟这脾气,当下也不好管,只想着教训教训杜家的人也就算了,有他看着不让他弄出人命就是。哪知道一交上手,对方那年轻后生不过是一个照面就把自家二弟给打趴在地上,姚光华看见兄弟被打,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这下子其他人也一拥而上。
正在这时,刚才杨氏那几嗓子几乎是将村子里大部分的人都叫醒了,就算是稍微隔得远的,也是一穿十,十传百的听见了声音就立刻就从床上起来,都有人跑白房村里偷东西了,那还得了!甚至连族长都吵醒了,一时间个个都朝杜家狂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