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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他那么胸襟开阔,我的愿望有点小,我希望我在意的人、关心的人、在意我的人、关心我的人都能找到属于他们的幸福。”
“嗯,这个流氓很伟大。”
“阿嚏!”成功对着夜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不是太爱来卓明这院子,欧女士栽花太多,容易让人花粉过敏,等会儿再建议下,花园里种蔬菜,又能省下买菜的钱,又有益健康。
“你卓伯伯去看战友了,绍华刚回来,你等会儿,他在洗澡!”欧灿接过成功带来的果篮和红酒,客气了一番,让保姆阿姨倒茶、拿点心。“尝尝,这是我亲自烤的。”欧灿指着一碟曲奇饼,神情很期待。
成功目测了下,挑了最小的一块。“好吃,和丹麦的牛油曲奇一个味。”
欧灿谦虚道:“这是我第二次烤,还以为失败了。”
“阿姨出马,一个顶俩,想失败不容易。”成功又捏了一块,好吃是好吃,不过比他家惟一做的还差了一百里。
欧灿这下眼都笑没了:“还是你体贴、懂事,我也给绍华拿了,他说晚上不吃甜东西,尝都没尝。”
“吃完刷牙好了,怕啥,拒绝美食也是种自虐。阿姨,你坐着,我去瞧瞧他,这澡洗得有点久了。”大晚上的逗欧女士开心,也很吃力的。
卓绍华正在系衬衫的扣子,简单的一个抬臂,就充满了力量与优雅。以成功挑剔的眼光,都不得不承认,卓绍华的英俊和他的能力是不相上下的,更何况现在的他正处在男人的黄金年华,岁月为这份英俊更添一份夺人心魄的魅力。
“然后你就看得目不转睛?”卓绍华瞪着镜子里明目张胆看得眼发直的男人。
“你应该感到荣幸,我可不是谁都愿意看的。”
“我真是荣幸之至。”卓绍华一脚把成功踹出浴室,“难得一晚上不值班,不在家陪惟一和晔晔,跑这来干吗?”
成功宽容道:“过来安慰你呀!”
卓绍华睨着他:“我需要安慰吗?”
成功脸上写着“你就别硬撑了”:“听说那只猪扔下你去港城搞交流了,是为了那个保罗积极争取的吧!她大概视保罗为偶像,假公济私去追星。这事是个男人摊上都会郁闷,轻如空气一般的琐碎之事,对于一个醋意十足的男人,也会变成天书一样有力的铁证。要是我家惟一为看个男明星做出这样的事,我把她腿打断。你是军人,不能这样冲动,所以你心里更不好受。说吧,是去健身,还是去喝酒,我今晚奉陪到底。”
卓绍华好整以暇地向外走去:“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她?”
“这还要说,你俩要是打架,我肯定站你这一边。”
“你是站我这一边,不过不是帮我,你是看戏的、喝彩的。成功,我说你怎么这么无聊呢,我和诸航就这么让你感兴趣?”
成功坏笑:“人都有劣根性,对于和自己迥然不同的人,总忍不住过去逗一逗。”
“德行!”卓绍华回屋拿了外衣,又出来了,“我晚上还有事,你是和我一块走还是再待会儿?”
“再待下去欧阿姨会把我喂成个中年大叔。”成功很怕卓绍华丢下他,拽着他的胳膊一块向门口走去。卓绍华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看见他们,秦一铭从副驾驶座下来,绕过车尾,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成功陪他走到车旁,拍拍他的肩:“我见过的异性没有上万,几千肯定有的,像猪这么冲动的,她认第二,没人敢抢第一。她虽然冲动,可她不蠢。”
卓绍华稍稍侧目看了成功一眼,冷声道:“成理事长,做个妇产科医生是了不起,但也别四处显摆。”
成功张大嘴巴欲反击,车门砰地一下抢在他出声前关上了。卓绍华嘴角噙着一丝笑,豪放的人在心中郁结的时候,总是放声大哭或仰天长啸,他这种性情,也就只能在损成功几句时,略微放松一点。
秦一铭递给他一张传真。“帆船酒店……见到保罗了?”
“是的,时间不久,似乎没什么进展,除了确定了他的位置。大首长现在部里,让您过去开个短会。”
卓绍华脸色凝重了。他走进会议室时,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大首长、成书记还有李南。卓绍华敬礼,大首长回了个礼,让几人都坐下。“关于‘二月风暴’后面的安排,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李大校,你先讲。”
在大首长面前,李南稍微收敛了些戾气:“我带人过去把他抓回国,送上军事法庭。”
成书记急了,很想找块砖敲下李南的脑袋,看看是不是岩石做的。“你是抓保罗还是抓周文瑾?要是周文瑾,这个人因为交通意外已经死在旧金山河里很多年了,在他的家乡还有他的衣衣冠冢,每年清明的时候孩子们还会去那儿献花。你可以对外面说他诈死,可是人家杂志上写的你看到没,人家的童年、少年都有鼻子有眼的,你是不是要和人家打口水仗?说不定人家正等着呢,这人从小就是我国派过去的间谍云云。要是保罗,你依据法律的哪条哪款抓他?就算你生搬硬套,把他弄回来,他手里的那个资料怎么说,人家借机戳穿他的身份,好了,这就成了我国自编自演的一出戏,虽然不会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但以后我国在国际上如何立足?”
李南比他还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成书记苦口婆心道:“当然要做,只不过要做得漂亮点、智慧点。你呀……”
大首长看着两人,乐了:“李大校的心情我也理解,但是这事真不简单,几个超级大国私下让外交官来找过我们很多趟,态度暧昧得很。”
“三国时期,诸葛亮评价大将魏延,说此人长有反骨,不可重用。这位保罗是不是也长有反骨呀?”李南讥诮道。
成书记叹了口气:“长没长反骨不知道,但这人很情绪化,感情用事,不顾后果。”
大首长沉吟了下,做大首长,话都极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出声,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别人说,听得越多,对事情也越了解,然后才能做出最好的安排。他看向一直沉默的卓绍华:“这事还是让卓中将来作决定。”
眼前的三张脸消失了,卓绍华突然感觉自己站在一处山崖之上,云海弥漫,空气稀薄。脑子里是空的,不是像一般人说的一片空白,而是整个空荡荡的。耳边的风歇斯底里在吹,充斥着一种变调的杂音,很刺耳,很难受。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跳,指尖在跳,脉搏在跳,眼睛在跳,耳朵也在跳……
这一天还是来了,没有约定,可就是知道有这么一天。决定,不是选择,有ABCD,军人的决定是命令,一旦下达,即成定局。定局无法更改,无法推掉重来。他出汗了,他闭了闭眼睛,听到自己说:“好!”
诸航与保罗的第二次见面来得很快,通知的方式也一般。兰朗送给帆帆一盒积木,拼好后是张地图,终点还是帆船酒店。
兰朗没有隐瞒,告诉诸航她是VJ组织的成员,VJ是一个专门帮助流浪在异国的政治犯的组织。“我是和保罗同时到达港城的,我已经陪了他一个多月。我祖母是港城人,我会说点粤语。保罗想看你上课的视频,我就来K大了。”说完这些,兰朗就走了,抱着书,背着双肩包,看上去和从图书馆出来的学生没有两样。
还是那个房间,窗帘拉开了一点。海湾方向有一些乱云在快速聚集,它们像一大群栗色的枯叶蝶、彩虹色的琉璃小灰蝶和大陆红的粉翅蝶,在海湾潮湿的气流中回旋,一会儿聚敛,一会儿又散开,形成一簇不断变化的巨大树冠,这是港城初夏最好的景色,这样的景色让人伤感。保罗坐在窗边看小说,爱尔兰作家塔娜·法兰奇写的《带我回去》。
诸航看到封面上方写道:就在那一刻,我察觉生命的浪潮变了,硬生生掉转九十度,猛烈得无法抵挡,从此与我分道扬镳。
“好看吗?”保罗的眼睑下有浓重的阴影,脸色像是比上次更加苍白,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拿书的手指,细瘦得指节都突了出来。
“失忆、谋杀、爱情,怎么狗血怎么来,我就是打发下时间。你头发湿了。”他的声音很平淡,不带有任何感情。
“没事,一会儿就干了。周师兄,你……是不是准备长住下去?”诸航拭了下被汗黏在额角的发丝,低着头,十指相绞。这太折磨了,她真不擅长这样小心翼翼的谈话。
“去哪里呢,选择太多,就犯难了。在温哥华时我叫汉伦,在墨西哥时我叫约翰,在英国时我叫保罗,还有很多名字,我自己都记不得。我有十几本护照,南极北极都能去。”保罗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高了八度,随即又慢慢低落,“一个名字,一个身份,可是我病的时候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如果有一天死了,墓碑上都不知写哪个名字。”
这个话题太沉重,压得诸航都喘不过气来。
“猪,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的气质。”
这句话让保罗开心了,他笑了起来。别人笑的时候,让人觉得身心愉悦,他的笑却让诸航感到悲凉。
“我看过一篇笑话,有一个在煤矿挖煤的男子,有天休息,他去镇上玩,看到一个姑娘,一下子就迷恋上了。那姑娘是外地的,他班也顾不得上了,跟着姑娘追到了人家家里,一走一个月。他走后的第二天,煤矿发生了塌方,在里面挖煤的人都没出得来。煤矿的老板统计人数,男子的名字也在里面。他家里人过来掉了些眼泪,凭死亡证明把赔偿金领回去,弟兄几个分了分,买房的买房,买车的买车,看病的看病,一下子全花光了。男子从外地回来了,估计自己旷工这么久,老板不会要他,他就回家了。家里人一个个瞪大眼,怒问:你是谁?他说我是你们的弟弟啊!家里人说你怎么证明你是我家弟弟?哈哈,是不是很好笑。但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知道我是谁。”
诸航腾地站起来,她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她要呼吸新鲜空气,她要出去吹风,她要奔跑,她想大声叫喊。“周师兄,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找个僻静的小镇,做个平凡的人。”
“重新换个名字,然后做苦力为生?”
“做个小学或者中学教师,教什么科目都可以。”她现在有点喜欢校园那种青春洋溢的氛围,上自己喜欢的课,和学生好好相处,寒暑假长长的,最重要的是她在帆帆和恋儿的眼中形象会很高大。
“猪,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种日子我过不来,也不愿自己过得那么憋屈。”
“所以你就把全世界搅得天昏地暗?”诸航急得脱口而出。
保罗脸上挂着的笑冷了,他高傲漠然地抬起下巴。“你是这样看我的?你想生活在做什么讲什么都被别人偷窥中?你想让你的国家被别人操纵而不可知?你想……”
“我不想,但可以换个方式,不是这样的以卵击石。”
保罗低下眼帘,脸上的武装,像腐木一样掉落。“猪,你该回去了,孩子还在等着你呢!”
诸航没有动,她如果就这样走了,就前功尽弃了。“我们还会见面吗?”
“会吧!”保罗像是不确定。
“周师兄,好好考虑下,行不行?”她恳求地看着他。过了很久,保罗轻轻地点了下头。
傍晚下雨了,直到诸航上床都没有停。帆帆还是睡在右侧,听着诸航叹气,翻了个身,突然把胳膊伸到诸航的颈下:“妈妈,来,让我像爸爸一样抱抱你。”
诸航可不敢,小胳膊那么细,不小心会压折的。“妈妈叹气,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呃,坏家伙,我发现了哎,你回到公寓就是正常的,出了门就变得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