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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蕙听这一句话，简直如当头棒喝。
愣愣地看着花慕青。
片刻后，忽然问：“表姐，那周舒月，为何要如此害我？”
花慕青见她神色，到底不忍苛责太盛，“她并非有意要害你，可在她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之间，她只能选择自己。人性自私，本就如此。”
宋蕙微微颤抖了一下，其实她已经明白周舒月的意图了，无非就是拖她做垫背的，好让她自己不落入景如云的陷阱里。
她咬住牙关。
花慕青瞧着她的模样，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放柔了几分语气道，“今日好在你并未受什么损伤，得个教训也好。”
宋蕙看了看花慕青，点头，“是我太过大意，多谢表姐，今后我便会记着了。”
花慕青满意地笑，“这倒不枉我做一回嘴碎骂哭小姑娘的恶人了。”
宋蕙登时破涕为笑，又抓住花慕青的手，撒娇地晃了晃，“表姐你不过也就比我大一岁而已，说得就像是长辈似的，可不许这么占我便宜。”
花慕青也笑，一直担心的珍珠总算松了口气。
又听宋蕙说道，“表姐，今日之事，难道是四公主还是记恨之前的事，有心要害周舒月么？”
花慕青想起方才那和尚的眼神，略微沉吟后，点头，“我估摸着，景如云应该是打听到了周舒月今日要来多福寺，便特意安排了人将她引到那偏僻的地方去，偏偏周舒月到了地方，立刻发现不对劲了。于是想到个方才遇到的你，就想利用你，金蝉脱壳。”
宋蕙听了，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怒气，“这周舒月，我当她是个纯善到有些没心眼没脑子的，不想，竟这般狠毒！”
“不错。”花慕青点头，“她完全可以自己先逃了。却非要引着你去，就是想让你拖住景如云，好自己脱身。”
宋蕙皱眉，“她这是想自己脱身万无一失，却不曾想过，我落到景如云手里，会落个什么下场？”
不想，花慕青却轻笑道，“她就是想好了你在景如云手里会如何，才会这般设计你。”
宋蕙脸色一变，半晌，沉声道，“她竟如此……”
“呵。”
花慕青冷笑，转脸便见刚刚离开的护卫二人回来，一人上前，在瑶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瑶姬点点头，走到花慕青身旁，说道，“在出寺庙的路上发现的，马车上动了点手脚，暂时应该走不掉，已经引着景如云的人朝那边寻去了。”
花慕青点头。
宋蕙已经明白了刚刚这两个护卫离开是做什么去了，不由吃惊——分明花慕青刚刚什么也没说。
便有些震惊地看向花慕青。
花慕青微笑，看了眼宋蕙，“今后你嫁入伯爵府上，驾驭下人，便要让他们，只需你一个眼神，便知该如何做事，这样，才是能掌控起整个伯爵府的主母。”
宋蕙心头一凛，暗暗想着方才花慕青对待她身旁的那个妖艳女子以及更远处的两个护卫的态度，默默记下。
花慕青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领着宋蕙便回到合欢林，拉着宋明与晟儿往大殿去了。
既然来一趟，自然还是求一卦。
而瑶姬也与花慕青告辞，自去安排她吩咐的事情了。
几人都不知晓，在他们离开那竹林小院的禅房后不久，竹林深处，一个身穿青灰长袍的妇人，缓缓走了出来。
这妇人虽半头银丝白雪，面色沧桑隐有衰老，却丝毫不掩五官绝美而精致。
她一手转着念珠，一边看花慕青与宋蕙离开的方向，良久，低低地念了一声佛语。
身后一个仆妇模样的婆子，轻声道，“夫人，这里风大，还是回屋歇着吧？”
美妇点点头，又看了眼那满目的青竹，才慢慢转身，让那仆妇扶着，走回竹林深处。
……
花慕青与宋蕙来到大殿，便见，这多福寺原来供着的，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可见周围求卦问佛上香以及碎碎念叨的，全是妇人与年轻的小姐们时，说着什么‘如意郎君’‘早日成婚’的话来，也是觉得好笑。
不过，观世音菩萨，在有的地方，也确实有管姻缘的说法。
便跪在那蒲团上，双手合十，抬眸看着头上神色慈祥悲悯的观世音菩萨的佛像，心中默道——
菩萨，小女本是一缕地狱里头重生而来的恶鬼，不该在您面前舔脸求福。可小女心里有一人，他曾经便是苦海挣扎，如今更是身陷囹圄，一生不得欢欣快活。
小女悦他，爱他，心里更是怜他，不求自己多快活自在，只望菩萨能看在那人如此多磨难的无辜之世上，能容得小女助他一臂之力，给他这一世剩下这些年能拥有的快活高兴。
若菩萨怜悯，小女愿在得成所愿后，供奉神像，日日为苍生祈福。
说完，她便睁开眼，与那高大的佛像，慈眉善目的双眸对视许久后，便深深地伏身11下11去。
已经求了签子的宋蕙走过来，将签筒递给她。
花慕青双手捧着，虔诚地晃了晃。
“啪嗒。”
一枚签子落下。
宋蕙捡起——九十二签，蔡卿报恩。
宋蕙拿着，便去找大殿旁边坐着的僧人解签。
那僧人先是拿着宋蕙的签子看了一眼，转了转念珠，笑道，“小姐这签，不太好啊！”
宋蕙登时紧张起来，“大师，如何不好？”
僧人笑了笑，说道，“此乃五十四签，马超迫曹，乃是下签。签语乃是，梦中得宝醒来无，自谓南山只是锄。若问婚姻并问病，别寻修路为相扶。小姐求的是什么？”
宋蕙皱了皱眉，“姻缘。如何解说？”
僧人笑道，“物在水中，形影长短。皆有分定，不用商量。”
宋蕙想了想，问道，“那可有破解之法？”同时示意珍珠往旁边的功德箱里塞了一张银票。
僧人一笑，“贵人相助，便可破此局。”
“贵人？”宋蕙疑惑。
僧人点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宋蕙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花慕青。
那僧人又拿着花慕青的签子，这一回倒是露出了更加真切的笑意，抬头，看向花慕青，先是一愣，随后倒是落落大方地笑大，“这位小娘子，好相貌。”
宋蕙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花慕青，道，“我表姐尚未嫁人，大师。”
僧人却摆摆手，“姻缘为真，露水已生，却隔岸之花，摸不着看不见，小娘子，所求之路，可谓苦难不断，不曾后悔么？”
宋蕙微讶。
花慕青却垂首，朝僧人行了一礼，“多谢大师，小女不曾后悔。”
僧人笑着摇摇头，将那签子放回签筒里，说道，“莫要疑惑，上天怜你一命，为的，是无辜苍生。你如今，做得很好。”
花慕青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面前这个笑眯眯的僧人。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重活一世，所作所为皆是染血荆棘，是否是对的，是否有过过错。
她尽量不想沾染无辜性命，可到底，大理朝的那场战争还是发生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以战止戈，牺牲的是多少性命，前世便征战沙场的她，心里最明白不过。
她不敢回头，只怕老天会降下天雷来，劈死她这个复仇回来的恶鬼。
可如今，这个面目慈善如弥勒的僧人，却看出了她的身世，看出了她是一缕鬼魂，看出了她心里的愧与疚。
却不曾责备，反而对她说，“你做得很好。”
花慕青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再次低下头去，朝僧人深深地行了一礼。
旁边宋蕙看出这僧人约莫是说到了花慕青的心事，便也跟着一起行了一礼。
僧人笑着摆摆手，继续道，“贫僧也就是爱絮叨两句，难得遇见个有缘的，小姐不计较贫僧多嘴便好。”
花慕青抿唇，含笑摇头。
僧人这才翻出两张签纸出来，一张递给宋蕙，一张递给花慕青，又对花慕青道，“你的签子，是好签。乃是九十二签，蔡卿报恩。求的是什么？”
花慕青顿了下，说道，“问心。”
一般人，要么问前程，要么姻缘或者家事生意身体康健之类的，这问心，是个什么问法？
可僧人却了然地笑了笑，点头，“自幼为商任设谋，财禄盈丰不用求。若是双身谋望事，秀才出去状元回。”
看向花慕青，“解语便是，自小至大，无阻无碍。营谋得意，功名顺遂。若为问心，便是佛祖垂怜，许你一事，顺遂心意。”
宋蕙在旁边简直羡慕死了，与自己的签比起来，花慕青这简直就是上上签了。
花慕青也笑了，示意春荷也给功德箱里塞了一张银票，然后回身，朝那大殿中央，肃穆安静的观音大士的佛像合手再次拜了下去。
“多谢菩萨。”她轻轻地说，“谢菩萨，垂怜那人孤苦，信女必定全力以赴，不负菩萨怜心。”
宋蕙听到个‘那人’，心下一提，想再听更多，花慕青的话，却又让她听不懂了。
倒是旁边解签的僧人，笑呵呵地拿起旁边破破烂烂的蒲扇，扇了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