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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首当其冲的江南重镇——丹徒城中,留守的太平中郎将曹师雄,也在对着堂下忙碌在预设沙盘前的参佐人员发号施令道:
“已经确认江上大战中剩余还能行动的战船,相继退到胡逗洲外海去重整和补充了。。燕子矶、采石矶和城陵矶的渡口设施已经提前焚毁了。。”
“立刻派出骡马队和搭架队,到孤山寨和青城镇一代的江边,寻找和救助那些冲滩靠岸的水师船只,就近收容幸存的水师将士,”
“在沿江各州启动乙午二十五号预案,在内陆各州启用丙子十一号预案,分别派出信使,请求江西、岭东方面的协力。。”
“在池、润、常各州县城邑内执行军管和宵禁,敢有聚众为乱者就地杀无赦。。所有登记在册的青壮,并须轮番参加修缮城坊、营造器械和物用的强制劳役,”
“沿江各县必须坚拒执行清野坚壁,各处屯庄、工场之中的人员第一时间撤入城邑避难,敢有推延和拖阻者军法论处。。”
“目前沿江各处戍垒,已经就地编成游击团队十七处,请求更多的器械和物用上的补充。。”
当下有一名正在汇总的虞候开声禀告道。
“可,由就近城邑中的武库和常平仓优先拨给,然后再从本地调拨一批骡马车辆,口粮罐头,”
曹师雄毫不犹豫的道。
“前方探哨来报,已经确认集结过江来攻的敌军旗号,有淮南行营四军的骁雄、雄锐、骁捷三部,又有江都监院军,漕河巡军,滁州团结、和州团结、高邮镇兵、巢湖水师等兵马。。”
“既然如此,我军便暂且放弃沿江一线,只确保住丹徒、江宁,几个便于坚守的重镇和要点;作为阻滞和拖延敌势的支撑点。。”
曹师雄当即判断道:
“至少从长远大举上看,我等现下的要务,并不是执泥于一时击败或是击退敌军的得失,而是要确保在预期的敌军攻势和围困下,坚持到浙东的南征大军毕尽全功,班师折还的那一刻。。”
“因此,我等一边要巩固城防、修治甲械,做好承受后方纵深足够损失和伤害的,最坏打算和长期坚守准备;一边也要伺机主动出击寻战,令敌军不能安然的攻城略地。”
“因此,传令各城守备部队,酌情集中治下的骡马和善于骑乘的士卒,各自组成机动打击队,伺机骚扰和牵制就近的敌军所部。。”
然后他又对着另几名待命的当值虞候道:
“境内水利设施的摸底和准备作业情况如何了,能否做到及时而快速放水开闸,淹没道路和适宜同行的越野。。”
“各条河流上的舟船搜集的如何了,能够做到一声令下就桥梁尽断,河渡阻断么?”
“只要能够将淮南军多拖阻在润州境内一天,便就是再多的损失都是有所价值和意义的。。”
而在更上游的鄂州永兴县境内的黄颡口,烟火袅袅的大江南岸边上。
跌涨不断冲刷着滩涂的江水已经变成浅红色,到处是沉浮不定的尸横遍地而满是搁浅的残破船只;而前来迎击的数营太平军将士,也正在迅速打扫战场和重新布设防线和阵地。
而在后方更远一些的地方,各处屯庄、工场、矿山中的青壮年,也被敲锣打鼓的召集起来,沿着四通八达的道路汇聚到了各个市镇和城邑当中。
在当地进行简单的武装和分类之后,就近填补到了各处因为驻军抽调走,而空置下来的要冲和关市当中去。承当起维持地方秩序和保障后方疏运的工作来。
就在一片自发振奋和鼓舞的呼喊声中,须发皆白却老当益壮的前义军老将戍防官王重隐,背朝着远处江面上依旧在陆续靠拢过来的密密麻麻船只,也对蓬头垢面被拖上来的一名淮西军将冷笑道。
“滚回去告诉杀千刀的刘(汉宏)黑头,老子在漕河上杀官抢粮的时候,他还在老娘裤裆下讨奶吃呢。。。前后不过是一个到处摇尾乞怜得活的土贼而已,凭什么给我封官许愿。。真是笑杀人了。。”
“什么狗屁五万带甲,老子还不知道沿途裹挟充数的那套虚头把戏么;当初又是谁在江陵被吓得落荒鼠窜的,我鄂地十数万军民百姓就在这里等着他,管教尔辈敢来多少就死上多少。”
带到目送对方被押送上一条小船而去之后,然后他随又笑着对另一个而被带过来的人慨然道:
“我代都督府多谢你家将主及时送过来的消息,大都督日后定当会有好好的回报的。。”
“这样我家将主也就可以安心了,毕竟是被迫裹挟在敌营中而诸事身不由己啊,也就只能冒死送出来一些只言片语的消息了。”
来人满脸堆笑的道。
安抚和宽慰好这位秘密信使,王重隐的脸色才慢慢凝重起来;至少他所要面对的现实状况没有他表现的那么轻松。鄂州境内可以调集的机动兵力,全都在这里了。
而这场江边阻击战的胜利也只是一个开端而已,靠的还是内应送出的准确情报。然而相对于剩余淮西军的体量而言,打着奉命进入江西就食旗号的大齐申光镇守使刘汉宏,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毕竟长江中游的渡口颇多,就算淮西军在这里受挫之后,也会在其他地方另寻渡江之处,甚至是分兵几路同时渡江。这对于手中机动兵力有限的王重隐而言,就有些应接不暇或是要疲于奔命了。
因此,接下来才会是一场持久而亢长的战斗才是,甚至要付出一些沿江地区沦陷和惨遭屠戮的代价。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独立作战,身后还有沿江平定江西各州的太平将士和广大人力物力;还有上游荆湖地区的大本营留守的战备部队,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反应和动员起来。
想到这里,王重隐心中突然又冒出了一个想法,叫来随营的书办和虞候道:
“且替我拟写几封书信,以个人的交情劝说江北的那些头领们,潜忍在刘氏麾下伺机而动,只待刘氏本阵过江之后就马上反正。”
“这。。怕是没有什么效用啊。。”
在旁的年轻副将不由呀然道。
“我当然知道没甚用,”
王重隐自矜的笑笑道。
“这玩意又不是给这些正主儿看的,而是为了送过江之后再遗失给淮西军的;”
毕竟他虽然说有早年目不识丁的遗憾,但是三国英杰传的说古听得多了,也自然而然有些运用奥妙存乎一心的心得和体会了。
至少刘汉宏此人的心胸和气魄,可比那能把对头袁本初处,抄没的往来书信全数烧掉的曹孟德,实在差了老鼻子去了。若能令其相疑生乱,多少也能在拖上一段时间。
这时候,突然又有人来禀报:
“防使,有鄱阳湖的水营来援了。。”
“来得好,”
王重隐不由捋须喜道。
作为云梦、洞庭、鄱阳和丹阳四大水军训练地之一的鄱阳水营,虽然目前只是一些预备役为主的轻型、小型水面战船,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火器,但是对于他眼下的局面还是大有帮助的。
最起码,沿江的机动侦察范围就因此扩张了不少。然而,在见到了带着二十几条满载物资和五六百名兵员江船,前来的水营副都尉张兴顺之后,却又给他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我是来援的分割线——
而在烧了一天两夜,小半数外郭都化做焦土的金华城中,太平军的攻势也暂停了下来。而在满是焦臭与烟味的空气中,转而救助和安置起那些受大火所害的城中士民来。
与此同时,在蒙蒙降下的雨丝当中,各种后续的报告也像是流水一般汇聚到已经抵达城外营中的周淮安面前。
“报,已经擒获重伤的婺州(金华)刺史王壇。。”
“报,查获处州(今丽水)刺史卢约的藏身之所,已饮药自尽了。”
“报,台州刺史闯丘胤在城破时,突然开西门引众出奔,如今突骑第四团正当追索中。。”
“报,睦州(今建德)刺史杜孺休率残部在西坊市里负隅顽抗,于大火中被烧杀当场。。”
“报,衢州(今衢州市)刺史陈儒所部溃散后就下落不明,仍旧在搜拿中。。”
“报,城外的训队发现有人在西南角缒墙而下,遂摔坠于城壕之中,已经初步查明身份,乃是括州(今遂昌)刺史元泰、”
周淮安不由点了点头。这样下来除了一个事先返回治地的温州(今温州)刺史朱褒,还有靠着放火躲进内城坚拒的张自勉外,浙南联军的主要上层和骨干成员几乎都在这里被一网打尽了。
虽然还有大片的地盘没有占据和多去下来,但是这次浙东战役的第二阶段目,也已经基本达到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慢慢炮制困守在内城的张自勉残部了。
所以作为某种意义上的个人庆祝,他又把聂无双叫了过来,站到在唯一完好的西门城楼顶层,视野广阔却无人可以窥视到的露台上,来了一场席天慕地的雨中加时赛。
然而等到第二天,周淮安就接到了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坏不好的消息。坏消息是,期待已久的淮南军终于还是全力攻过江来了。
好消息则是,钱具美的福建军残部与孔利落的海外义从汇合之后,再度反攻到温州的永嘉城下,并且困守城中的温州刺史朱褒,在得到金华连同里面的各路人马都一起陷落的消息后,就开城弃守出逃了。
不坏不好的消息,则是龙游县城的程大咬残部,在当地土团、乡兵为围攻下,坚持到了江西方面的援军到来;如今正在当地开展镇压和剿灭工作。
然后,被团团围困起来的金华内城也送出来了消息,却是张自勉欲意当面与我喊话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