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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距离沧州两百多里外,平卢(淄青)节度使境内的莱州即墨县。
一处占地甚广的大牢当中,再度身陷囹圄的前闽地大豪,如今的广府特派商务代表索罗孟;也在四下里一片间杂不断的告饶和哀求声中,安然自若的大口吞吃着牢中限量专供的粗粝饭食。
至少相比原本他原本碰都不碰那些发馊的猪狗之食,入境他的待遇和境况已经是逐步改善了许多了。比如他团坐的垫子已经不是发黑朽臭的稻草,而是一床半旧的皮褥子;所在的褴室还能照得到两个时辰的太阳。
相比周围那些因为交不上助军钱和杂捐、摊派,而被抓起来监禁甚至是进行拷打的囚徒们;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则完全是某种流年不利的结果。
要知道他原本带领一支船队,往来活跃在东南、两淮沿海;甚至还用一年多的时间,在闽地对岸琉球大岛的一处河口,开拓和建立起简易的港市和聚居区来,以为过往行船提供中转驻泊,以及有限的维护和修补手段。
然后一面与岛上的生蛮交易鹿皮等土产,一边又籍着家族和过往关系户的渊源,陆陆续续从闽地和两浙沿海,招来数千口失地流民,在附近伐木开辟了十几个大小庄子,种上日稻和甘蔗等作物以为补充。
直到去年年底,他才接到广府留司的一个新任务;带着人船开始探索起绕过登莱半岛,而前往更北面的倭国和新罗的通商航道来。
为此他到处招募合用和数量的人手,挑选和购置适宜的船只,足足准备了小半年的光景才得以成行。然后又在去过倭国的僧侣和老练江淮船工引领下,借道苏州近岸顺着东南潮汛抵达了外海的小琉球诸岛;
最终以小琉球诸岛为指引而缘路北上,总计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抵达了倭国的九州太宰府治下的壹岐岛港市;结果在当地倭人之中引起了颇大的反响和欢迎。
更有壹岐守菅原道真(后世日本的古代四大怨灵之一)专门召见之,而约为官方互易诸事。也由此得知倭国正当为元庆八年,而十七岁的国主阳成王在位其间,生性最好唐地之物引为时尚。
然而,由于中土连年争战反乱不止,沿海各道前往倭国行商的船只日益稀少;而倭国本身因为制造海船能力有限,与航路上屡屡有所翻覆之祸,因此就连最近一次遣唐使,都是在十多年前了。
所以九州太宰府上下对于这一次的广船来行,可谓是看重有加而又是划地驻泊,又是驱使奴婢以为劳役,足足在当地挽留停驻好几个月,才得以沿着秋风起后的另一条信风航道满载当地物产而归。
结果就在归还路上即将抵达淮南楚州外海时,却冷不防出了意外。一场骤然遭遇的风潮和暴雨,让索罗孟所在坐船与船团失散,而又损毁了帆缆而一直飘到了莱州近岸搁浅。
然后就被当地百姓报与官府,而连人带船就稀里糊涂做了当地平卢军所属势力的阶下囚了。因此索罗孟眼下倒也看得开了;船上那些货物的损失还在其次,关键是他基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只要自己能够想办法活着回去,依旧是可在这条线路上大有所为的。毕竟那些平卢地方军抓人也不过是为了赎买的钱财,只要能够花钱解决的问题,他也完全不用怎么担心了。
因此,他也接着这个机会打听起当地的消息来;比如现今在平卢镇当权的王敬武,乃与年前驱逐前代节度使安师儒后而自领为留后的。然后还没有等这位请使朝廷追认和授予旌节,黄巢大军就已经攻入长安了。
于是王敬武的节帅之位一下子就没了着落,而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起来;而导致地方上已经发生了多次反对他的变乱事件。此外,又有来自河北的魏博军攻陷比邻的天平军大部。
因此,这番籍着抄拿奸细为名,抓捕民间殷富之家和商贾之流,也是为了扩充人马所需的军资和备战粮秣所费。索罗孟所在的坐船也不过是误打误撞上去而已。
当他仔仔细细的喝完第二碗菜粥之后,就见牢狱尽头的大门再度被大开,而在一片伸手出来告饶和肯请的动静中,牢管引着数人径直快步来了他的褴室面前,而隔着木栅用一种低缓而恭敬的语气道。
“索老爷可还安好乎。。这回是节衙下来人接您啦。。”
随后全身洗刷焕然一新而坐上牛车的索罗孟,就在解送的小校口中得到个有些意外的新消息。
“咱们的王节帅已经向长安奉表称臣了,日后青州与广府便是一个旗号下了,还需多加来往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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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江陵城中,冬日里的一切日常还在按部就班的向前运转着。偶然间,才有一个个不那么令人乏味的小插曲。
“罪人杨师厚拜见大都督,既得蒙宽赦,还愿为大都督效以犬马之劳”
来人生得精瘦高挺,面容棱角分明颇有沧桑颜色而手脚上都是粗裂厚茧,就像是一个吃苦耐劳的工人,只是眼眸还算清明和精神。
很难想象,这位就是曾经在潭州城下拼死断后,而身创多处坚持抵抗到底,才因为力竭踩到坑里摔倒被擒的那个官军悍勇将校。
“却不知,你这番又是怎么想的。。自请出来做事呢。。”
周淮安问道。
“回大都督话,罪人早年不知道天下义理所在,而做过不少侵害于民的错事;如今屡屡见闻太平军治下民生得安,而久不闻有饥寒冻绥;始破有悔过意,唯愿以微薄之能报偿之。”
他回答的颇为中规中矩,虽然没有什么亮点但也算是坦然直言了。
只是周淮安还是在勉力了几句拜辞之后忍不住心中吐槽:作为特赦李瓒之后的连锁反应之一,这算是意外触发的劝降和登用事件么?
作为早期在潭州之战当中被俘湖南官军中级别最高的裨将,杨师厚相关的改造经历也算是颇具有代表性了。
他最初先是在衡州的芒硝(硫酸钠化合物)矿场劳役营接受改造;然后在表现尚可而情绪稳定的前提下,被转到了强度稍低一些的编管地,界牌(高岭)土矿接受监管劳动。
因为在这里表现的更为积极一些,也愿意学习新事物;又有相应的文书底子;所以又相继被征调去衡阳的瓷窑场,衡水的(水泥)生料场;结果因为他学的比别人快也肯卖力,从最基本的工长、组头一直做到中层的片区长了。
然后又在前年和今年连续两次,被作为就有官兵俘虏改造情况良好的典型,给呈报上来列入减免劳役期的考察名单当中。于是等到李瓒接受了特赦,而开始寻求更多辅助人手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将他列入了候选。
当然了,周淮安作为穿越者的一点先知先觉,很快发现这个杨师厚也不是什么等闲人物。作为后梁的开国功臣之一,在五代历史当中有过纯谨敏干,勇猛善骑射的评价;麾下与之相关的银枪效节都,也是一时称雄的天下强兵。
但是让周淮安会留意到他的事迹,则是因为因为后世那个大名鼎鼎《杨家将》相关各各种影视作品。没错,就是那个号称满门忠烈天波府杨家,杨业父子祖孙所追认的老祖宗,就是这位五代号称当代子龙的银枪将杨师厚了。
只可惜在潭州之战后才知道,因为他留下来断后和拖阻的缘故,让他的直属上官那个后世号称“五代吕布”的李罕之给跑了。不然这两者在劳役营里凑上一对的局面,那该多么有意思啊。
不过根据他日常表现的种种迹象,与其说是他真正全盘接受了太平军的理念,还不如说这个人适应环境的求生欲很强;也很有一番拼搏和上进心而已。
当然了,这也是如今太平军治下许多人或多或少的一种常态;放在他这个被改造的官军俘虏身上,还算是有些典型意义和榜样作用,所以周淮安思量和权衡之后,还是不介意也给他这么一个机会;
暂时让他去参与新兵和预备役的训练项目好了。这样也能在现有的体制和律令框架下,尽量发挥出相应的剩余价值来;而又不怕他有阳奉阴违造成损失和破坏的机会。
要知道功德林里那些西点、陆士出身的战犯们,也是没少给PLA上过课的。这既是一种胜利者对于手下败将的胸襟,也是博取百家取长补短的长远眼光所在。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又有一系列的消息接踵而来,而让这个冬天显得格外热闹起来:
首先是随着陕西方面初步完成交涉折返回去的密使才离开半个多月,又有新的消息从洋州方面传来;乃是山南西道再度出现了重大的变故,这一次却是发生在作为理所兴元府/利州境内。
以协守为名寄居当地的荆南军残部突然发难,而节度使宋浩带领下冲进了利州/兴元府的汉中城内,劫持和控制了山南西道节度使牛勖,而就地自称为山西留后,而派出使者向成都的小朝廷请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