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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得乌云压境,灰蒙蒙、阴沉沉的,仿如压得到了头上,江风更盛芦花低,水波凌凌江水凉,天空上还有几只鸟儿“啾啾”着底飞,仿佛嚷着:云与青山合,风雨度深秋。
李、赵爷俩快步走了一程,偶有几滴先到之雨敲头,很快前方便出现一斜篷,稻草扎织,人字顶,由四条木桩架着,四面通风,有几人疾步走了进去,李风喜道:“爷爷快点,茶档到了。”
两人更是加快了几步,茶档里有几张八仙桌摆着,此处喝茶喝水不用钱,每日有人路过此处,均会打一锅水,堆点柴火,为了方便于劳者解渴休息,正是如此,此处好聚人,不少闲汉团团围着一张八仙桌作赌,嚷嚷闹闹着下注,随后一阵肃然,竹筒骰子噔噔作响,清晰可听,又一阵大声呼喝,一阵虚叹。
靠边有一人,独坐一席,衣冠甚好,瞧得李、赵爷俩快步走近,大声笑道:“赵大爷、李娃子,甚得快脚紧两步,暴雨已过山头来。”
不多时,李、赵两人便踏入了茶档之内,这时云色模糊了,赵大爷刚将破破烂烂大草帽压于桌上,摆弄一番条凳子,还没来得及坐下,外边便有噼噼啪啪之声响起,随后一阵热风飘忽,大雨刷刷而至,击起地面尘烟淡淡,正是:
路人正徜徉,
雨珠自天降。
避之回首望,
街上已茫茫。
两人坐下,长舒了一口气,李风摆摆衣襟,擦掉额头汗珠,瞧得大雨蒙蒙,险险道:“幸得快几步,雨来无兆期,险些成了落汤鸡子。”李风又转过身子来,与八仙桌多面那人道:“陆老板,今日米挡不做生意么,怎得跑来茶档这处赏雨了?”
陆老板笑道:“今日陈大仙人贺寿,怎会有人买粮,我倒不如关门偷闲几日罢了。”
这人气质平和,在水牛镇上开得一米档,生活清闲得很,他瞧了一下桌面的鱼篓,提过去翻了翻,大半篓子的鱼,那鱼子活鲜,身子滑溜溜的,还有不少在一吞一吐地张着腮,微微笑道:“赵大爷,今日打鱼,可有些浪费了。”
赵大爷听了有些疑惑,问道:“陆老板,此话怎讲?今日我与风儿可是使劲打多了点,陈家庄子不是贺寿么,我往年在今日都被争抢得烦了。”
陆老板道:“此时非彼时了,往年陈家庄派粮,各家争抢鱼仔下饭也正常,彼时年年如此,今年却有不同了。”
见得李、赵爷俩不解,便解析道:“陈大仙人两百岁大寿,今年陈家庄贺寿不派粮了。”
李风听得惊疑,不禁说道:“陈大仙人两百大寿理应更为隆重,况且声望名扬,往年派粮已惯了,今年却不派了,有些不合寻常,李大叔不是骗我爷俩吧,陈家庄何时变得抠门了?”
赵大爷听了,急呵斥一声:“休得胡说,陈家庄乃仙人之家,陈大仙人虽还俗与家,可人德高望重,不少顽疾过他之手,无一不痊愈,自从他回了乡镇,众人均无大病大痛,深得乡镇之人喜爱,就算不派粮,何来抠门之说。陈大仙人修仙得道,年已两百,岂能让你这娃子诳语。”
李风瞧得赵大爷面色肃然,缩了缩脖子,闭口收声,生怕惹怒了爷爷,管他说得有无道理,爷爷在李风心中便是父,也是娘,更是爷,一手将其扯大,自然不能反驳。
赵大爷稍稍缓了气色,依旧有些怒,却也不理李风,对陆老板道:“就算陈家庄不派粮,长水河鱼仔鲜嫩,入口甘甜,宛如仙药,理应镇有人买才是,陆老板怎说今日鱼仔不会有人要呢?”
陆老板笑了笑,道:“赵大爷说得极是,李娃子说得也对,陈大仙人若不贺寿一番便有些不寻常了,今年依旧要与乡镇之人贺一番的。”
赵大爷听了面色一转,肃然之色变得疑惑起来:“哦?陆老板此话怎么讲?”
陆老板说道:“陈大仙人十八年前回来,年龄比我等相差甚远,但其貌却比我还要年轻些许,不过也不奇怪,古话有云,修得仙术,寿得天齐,须说他多是在闭关潜修仙道,我等少能一睹真容,但其作福于民,镇里外皆知。这十八年里头,每年今日均派粮,今年需没有粮,但陈家庄昨早便告知邻里了,今年陈家庄设宴五天,请个乡镇邻里一同贺寿。”
李风吃惊道:“吃宴五日?水牛镇上下,也得二百来人,吃上五日,陈大仙人也得大破费了,况且陈家庄吃的都是仙食,不是金钱之物可衡量的。如此说来,今日打渔,的确浪费了,只能提还家中,吃上两天了。”
陆老板笑道:“是了,不过你爷俩吃上两天鱼,怎能吃陈家庄寿宴咧?据说这次寿宴里头,陈大仙人还每人赠上一颗仙丹,将那丹吃了,能增加寿元呢,赵大爷更该去一番的。”
李风晃首摸脑,听得新鲜,喃喃自道:“世上真有仙丹?爷爷得长寿些,自然要去吃宴的,那鱼还真是浪费了,此刻将其放还长水,也活不成了。”
赵大爷瞧得李风模样,不由笑道:“仙家之人,自有仙药,但人终归黄土,魂于六道轮回,躯体化五行之中,这是天道也,长寿多些年有如何,爷爷耄耋之年,就算有仙丹神药,想必也未必过百,为何在乎这几年呢?”
陆老板听了,眸子闪烁一番,似惊讶,似佩服,道:“赵大爷能将生死,看得如此大切大悟,实为佩服,今日之鱼倒是鲜活,既然捕了,也总不得浪费,此鱼下酒味道极佳,在陈家庄厨伙里头,我有熟人,不如将此鱼买与我,让我提去让其多加一道菜如何?”
李风大喜,便说道:“好主意,这样一来也不浪费,二来爷爷自然会去吃宴了,能得一颗仙丹,就算不能长寿些,也能吸收点仙气,如此一来,病痛也少些。”
赵大爷含笑,不作否认,全由李风做主,人到了一定年龄,便能看透生死,无有所惧,他需然看得开,但李风却看不开,五行六道之理,虽懂得,可要做到像赵大爷那么超脱,断然不可能的,况且李风也出自一片孝心而已。
在这时,旁边闲汉中,窜出一人来,面色青白,身体萧条,神貌病怏怏,宛如瘾君子般,低头一番裤头,却是空空,两袖清风,摇头晃脑,叹声连连,又瞧得外头暴雨连连,便叱声道:“都怪天公不作美,下什么雨来,挡了爷子运路,洗了爷子财气。”
陆老板听了,笑道:“二赖子,十赌九输,戒了吧,这可不能怪天公啊,别搞得深秋劈雷了。”
二赖子听得惊疑,缩了缩脖子,顿觉后悔,但大话出口,便如覆水难收,无奈地哼了一声,既然吹了牛,不妨再大些,又道:“放屁,爷爷从不信天道,我一指,能将天捅个窟窿,脚一跺,清风山抖三抖,一声吼,长水倒着流...”
二赖子话没完,却盯上了李风手上两文钱,随即嬉皮笑脸,宛如黄鼠狼般,朝着李风等人走来,在八仙桌另一边坐下,感觉口吐言语太过夸大,又不经意地说着:“再者,深秋之时,何处有雷?”
李风看那神情,便猜得他是何意,赶忙将手上两文钱收起,瞪了一眼二赖子,道:“二赖子,别往我这里瞧,我年幼之时,你能吓唬我,现在就算你可以将天捅个窟窿、清风山抖三抖、长水倒着流,可也打不过我了,若要借钱,陆老板在此,便看你胆量了。”
二赖子瞧得李风那体魄,体质健稳,肌肉轮廓分明,心头不由畏惧,面色又是一阵铁青,无奈地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完,便说道:“爷爷不屑于欺负小娃子,我过来只是口干,喝口水而已,你惧怕啥子咧。”
可在这时,赵大爷皱眉微眯,雨正急,瞧得朦胧雨中飘飘忽忽,似有一道身影迈步而来,便喊了一声:“朋友,快走两步,大雨磅礴的,来此处躲躲吧。”
那人依旧不紧不慢,灰衣斗笠,走得飘忽,也未回话,闻如未闻,却很快便到了,使得八仙桌四人心中奇怪,那人猛然抬头,露出双目来,面貌尚可,嘴里带些微笑,却让人觉得更是怪异。
“陈家庄怎么走?”那人口唇微动,一字一顿,声音有些嘶哑,声音不大,却雨声、闲汉嚷赌之声难以掩盖。
赵大爷听得一震,此人嗓子得更是怪异,便低声答道:“已不远了,沿路一直走,瞧得路口,右拐朝南过去便是了。”那人忽又转身,飘飘忽忽而去,一眨眼间,便去得远远的,在暴雨里头渐渐消失。
李风呆望着那人背影,瞧了一下那人所站之处,蓦然惊觉,泥泞淌水,竟然没有脚印留下,更为惊恐,便道:“此人衣衫飘摇,不像被淋湿了,而且走路也飘摇,一步宛如胜百步,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为惊讶的是,地上被雨淋得泥泞,却无脚印,这是仙人么?”
赵大爷道:“去陈家庄的,自然是了。”
仙人如此怪异,李风一阵疑惑,若是仙人都如此,那么陈大仙人已有两百多岁,又是如何?不禁问道:“传说有仙有魔,那么魔长相有如何?”
陆老板听了,笑笑道:“仙与魔本来就一样,有人修得仙道,其貌昂然,而逆着人道而行,凌强欺弱,屠杀苍生,你说是魔还是仙呢?人不可貌相也。”
李风恍然大悟,点了点首:“陆老板如此一讲,我便悟得通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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