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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夕仰目瞧去,心中生出苍凉。
苍凉的不是境遇如此诡秘,而是凡界传界阵是因为御龙而封闭,从而导致凡界武士的修为如此拙劣。
拙劣到能够看见缓缓落下的刀锋剑痕,以及瞪圆双目的刺客们清晰的睫毛。
仿佛一个孩童负足全部气力在拉扯着百石重的马车,如此地缓慢,甚至可以吞下一颗修行丹闭目修行一刻。
刺客们的眼角皱在一起,那是在讥笑。
他们与不远处捂住双眼的武才人一样,终于发现故弄玄虚的小儿竟然不懂武功。
“嘿嘿!”
不知道是谁实在憋不住,透出痛快的笑声。
那是因为暗杀任务即将结束。
他们都知道,武才人虽然敢用刀刃刺击暴烈的马匹,但是绝不懂得修行武技。
那么,只要任意一个人就可以轻易抹掉武才人的项上人头。
刀剑带着瑟瑟之风临近!
金夕头上的发丝由于吸引之力瑟瑟飘向铁器之风。
几个刺客已经闭上眼睛,因为接下来的声音将会很不好听,那就是眼前侍卫骨肉破裂的格格脆响,而且小侍卫的模样将会惨不忍睹,数兵齐下,定然不成人样。
的确有脆响。
也,确实极为难听。
那是他们自己。
金夕就像睡狮一般骤然醒来!
身体在动。
先动的是手,可是刚刚动手,人就不见了影子,空气中穿出一条纽带,黑色的纽带,接着便是嘭嘭裂响,难听的骨裂之音。
没有人能够再看见金夕的模样。
因为金夕突然之间出现在他们的头顶,来不及转身,身体便顺着击杀金夕的力量飘落下去,还未及落地,这些人便在自己心碎体破的声音中结束生命。
噗噗噗……
地面上如数倒下十几具尸体,刺客无一生还。
论真气,刺客们没有;论速度,无法言表。
“啊……啊!”
武才人慌乱地惊叫数声,随后僵呆。
她眼见身后的侍卫在等死,以为自己命已不保,可又突然听见四周寂静下来,惊惶之中拿下双手,却见金夕仍然立在原地,仿佛一动未动,这般场景仿佛那些人在半空中自尽一般,她也是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此番活人也给吓死!
金夕刚要离开,发现女子身体无主般戳在那里,知道已然吓坏,不满地沉吟一声:
“没出息!”
忽然想起在正天派丹房初遇之时的静光,由于连续数年的静坐也是这样无法动弹,需要帮她伸展一番方才行动,心中不免生出恻隐,便上前摆下她的手臂,提手按在内关,徐徐注入行气通开穴脉。
这场景,无疑引人怀疑。
地面横七竖八的死尸,一男子手捏俏媚之女,神仙也会以为金夕即将作恶。
“逆畜!”
果真有一声女子怒喝冲天而来。
来人双足刚刚踏地再次腾起,扬起双掌便冲着金夕推打过来。
此女便是陈硕贞,正路过此地,忽听女子惊呼,再看男子手拿的竟是同寺中最为美丽的才人,急怒之下掌中灌入了全力。
金夕丝毫没有意识到躲避。
因为,他惊呆。
惊呆的原因是飞天而来女子口中呼出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是真界之内刚刚还旋绕在耳边的幻念:金夕,水符在冰洞。
的确,此声同是发自温媱,只是眼下的陈硕贞毫不知情,金夕除了那道声音也无从察觉。
不过,空中飞来的脸颊却似熟悉,又似从未见过,不知不觉再次荡出心酸。
嘭!
陈硕贞的双掌击中金夕,他噗通一声跌坐下来。
哪怕是全力,他也没有感到体脉震荡,只是心中一热瞬间消逝。
此时,武媚惊醒。
陈硕贞立即屈身施礼,“尼女见过才人!”随即转向金夕,再一次喝道,“好大胆子的淫贼,竟敢对才人不敬,当杀!”
说着,她再次抬手。
突然之间,她的双眸一眨,不自觉放下手臂,神色惊愣一下又恢复如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旁白的才人急忙抬手制止,“姑娘,你误会了,此人乃是我的侍卫,刚刚救我一命。”
转眼之间,淫贼变英雄。
陈硕贞观摩一圈地上的尸体,再瞧瞧自己双手,又看金夕毫无恙状,突然觉得惊奇而且不好意思,低手去拉金夕。
她也不一定能将一干刺客统统杀死。
“滚!”金夕喝道。
除了那道声音似乎盘旋在耳边,他的脑海中已经没有鱼美人温媱的印象;如非有这声音,他会狠狠教训对面女子一番。
“不得无礼!”武才人立即训斥金夕道,毕竟侍卫是自己的人,不管怎样姑娘都是出自好意,随着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毋庸置疑,金夕要得到封赏了,救赎当朝才人,陛下的钟爱,功德一件。
“关你甚事!”
金夕撇撇嘴,他不知道什么是才人,却知道不是才人的侍卫,时下最紧要的是赶往翠华山查探龙脉能否相连,冰婉儿是否真的随来,还有宝贝水符,瞧一瞧是否像风符一样存留在凡界冰洞。
“大胆!”
两个女子同时冷喝。
金夕才懒得理会,看着那个才人就想起静光,听着那个姑娘的声音就想起水符,绝不会留下来,转身便走。
“你,你,”陈硕贞却有些心急,“你就不怕才人再受到偷袭么?”
她终于知道,自己的能力绝比不上这个侍卫;而且,她如愿以偿接近了才人,更是喜在眉梢。
至于为什么,只有她自己知晓。
只要才人不死,她的愿望就会更好实现。
金夕步停,“好个繁琐!”他嘴里嘀咕,转身归来,冷冷地对两位女子说道,“你们要去哪,我护送回去。”
武才人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胆大的侍卫,不过不再出口责骂,带着金夕赶回寺庙。
感业寺!
金夕纳闷地瞧着两位,见陈硕贞的发丝刚刚几寸,知道她定是出家人,不过已经开始解除剃发,便将疑惑的目光移向武才人。
武媚怎么瞧眼前这个年轻小郎也不像个宫中侍卫,这般直勾勾瞧过来,眼神中毫无崇敬之意,甚是无礼,立即厉目示意。
哪知,金夕比她还严厉,好像是当朝陛下。
“你,可是侍卫?”武才人终于怀疑。
“不!”金夕直答。
“何处为官?”
“没有!”
“那,你可知我是才人?”
“不知道!”
“那我问你,你初见之时口呼静光,到底是因为什么?”武媚见金夕并非自己的侍卫,口气逐渐缓和下来。
“一位故友,与你无关。”
他见身旁那个女子甚是尊崇才人,而且才人的口气绝非一般世俗凡女,隐约感觉到她定是出身显赫,口气也低垂一些,不过眼睛却在才人的房内扫来扫去,突然瞧见木桌上有着牌名,上书武媚,才人,五品等字样,后面还有皇宫之名,才晓得眼前女子许是皇妃,遂转身问道:
“你叫武媚……”
“住口!”身旁的陈硕贞当即大怒,“竟敢直呼才人名讳?”
“混账!”金夕才不管那一套,一直遭受着这个女子的非礼,心中荡生恼怒,劈头盖脸谩骂一句,再次盯向武媚,“现在是什么朝代?”
武才人惊愣住!
不知才人之讳,不晓当朝之名,疯癫无疑,那么眼前自然是个武艺高强的疯子,马上答道:
“我大唐天下!”
金夕:“当今皇帝是谁?”
武媚答道:“陛下李姓,字讳善。”
李善,即李治。
“李善,”金夕若无其事地重复着,浑然不顾才人和陈硕贞的脸色已绿,“你可是他的皇妃,他是李佐何人?”
这一番问话,大唐天下绝无仅有。
陈硕贞闻听此问,惊得扑通一声跪下来,连声乞罪:“才人,尼女斗胆,闻听妄逆之词,还望才人治罪!”
武媚乃是先皇之妃,尚不是李治之妻,而且这个痴儿一连呼出太祖李虎和当朝陛下的名讳,别说他当杀,就连闻听之人也该治罪。
武媚的脸上突然偷偷泛起一圈红晕,即刻令道,“不知不罪,”随后又面对金夕说道,“日后,绝不可再发此问,我也恕你无罪,还是,还是速速离去吧。”
疯子,就不能留在身边了。
金夕暗道,想治我的罪,休想!
大唐天下可以治他的罪,但是想拿住他,恐怕万军同来也是白费。
他极为怜悯地瞧一眼跪地的陈硕贞,扬长而去。
殿内两个女子对视一眼,武媚即刻上前扶起陈硕贞说道:
“快起来,我乃修行之身,岂能治人罪责,虽然你不知内情,但是方才确属救我之为,感谢还来不及呢,你叫什么名字?”
“贫尼也在感业寺出家,不过没有法名,就叫民女贞儿吧。”
陈硕贞怯声道。
“贞儿。”武媚重复此名。
“是!”陈硕贞应道。
武媚略有所思,微撩额前散乱的青丝,“你身怀绝技,忠义孝天,就留在我身边吧,你我同寺修行,也就舍了那位份,从此唤作姐妹就好。”
一个比看上去金夕还厉害的女人,武媚当然舍不得离开。
“尼女……”贞儿低头不敢。
“你年龄几何?”武媚问。
“二十九。”
武媚微笑,抬手抚在贞儿肩头,做出姐妹关爱之状,“姐姐长我四岁,以后唤我媚儿就是。”
两人成为姐妹。
贞儿感恩不尽,同时迷惑地看向门外。
“是啊,”武媚也是同感而发,“若是此人神志无碍,倒是我大唐难得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