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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功员外郎是什么职司?简单来说,就是专门给朝廷官员的表现评级的。
比如当初,崔耕那两个“上上”考评为何难得?就是因为,纵然有封疆大吏力荐,朝廷亲王撑腰,吏部仍然有可能驳回来。在吏部中主管这事儿的,就是考功员外郎。
说得再严重一点,当初在扬州说一不二的老张潜,每年也得接受考功员外郎的考评。
另外,与后世的科举考试由礼部侍郎主持不同,在大唐(武周)年间,按照惯例,每年的科举考试,就是由考功员外郎主持的。
这年头的科举考试,连糊名都没有。能否考中,名次如何,完全就是考功员外郎的一句话。
这个官职如此重要,以至于被人们称之为“小天官”,暗示其实际权力,比吏部尚书也小不了多少。
也正是因为如此,考功员外郎成了各方势力的必争之职。自从上一位考功员外郎故去之后,狄仁杰和张昌宗为了这个职司,已经不知争了多少次了。
如今被张昌宗得了这个空子,他能不吐血吗?
武则天见状,甚至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名满天下的狄仁杰,竟被才能一般的张昌宗逼到如此地步,看来他真是老了。朕如今也年近八十,恐怕用不了多久……也会和他一样,头脑大不如前吧?
想到这里,女皇陛下叹了口气,道:“若狄相实在不愿,这考官员外郎也可以……”
“不!”
狄仁杰吐了一口血之后,反而更精神了,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微臣既然说了不干涉崔英担任五品以下任何官职,那就不干涉。不过……”
“怎样?”
狄老头道:“张常侍荐才,微臣也要荐才。其人的才能虽然不如崔英,但担任一个七品的考功主事当无问题。”
“哦?但不知狄爱卿要举荐何人啊?”
“外举不避亲,内举不避仇,微臣举荐之人正是微臣的儿子,叫狄景晖,如今正在微臣的府中。”
狄景晖?
人们面面相觑,没听过这个名字啊!谁不知道,狄仁杰有三子,长子光嗣,次子光远,三子光昭,这个狄景晖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莫非是狄仁杰年少风流,有过私生子?
武则天道:“国老当初曾经推荐狄光嗣为地官员外郎,非常称职。这次推荐狄景晖,想必也不例外。不如现在就宣他进宫,由朕与众爱卿考验一番?”
“多谢陛下!”
女皇陛下有旨,功夫不大,狄景晖就走进了大殿。
不过,众宰相一看,好悬鼻子都被气歪了。
原来,这个所谓的狄景晖,非是旁人,正是狄仁杰亲自下公文革除一切职司,声称永不叙用的狄光昭。
他们纷纷心中暗想,反正你狄仁杰的资历在那摆着,狄光昭也是进士出身。你要自打自脸,让狄光昭任职考功主事,也不是不行。但是,改名换姓的这么干,也太侮辱大家的智商了吧?
武则天的心中,却是同病相怜之意更重狄仁杰这是在安排后事,为子孙铺路啊!朕为了自己百年之后,武李两家和平相处,操碎了心。人家狄仁杰为朝廷辛劳了一辈子,临死前为自己的儿子求个官,过分吗?
想到这里,她揣着明白当糊涂,把眼前的狄光昭当成狄景晖,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就任命为天官(吏部)考功主事。
然后就是杜审言和杜并的问题。
杜审言是被诬陷的,这个毫无争议。武则天本来想让他官复原职,继续去吉州做司户参军。
不过,崔耕怜其之才,提议让他做《欢喜诗》一首,感谢女皇陛下为其平反。
杜审言的文才真不是盖的,马上就作诗一首,称赞武则天英明神武亚克西,张氏兄弟英俊多情好好滴。
武则天龙颜大悦,改了主意,任命杜审言为著作郎。杜并为父报仇,其心可嘉,让他到成均监读书,日后必有重用。
议事已毕,崔耕与诸位宰相出了大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女皇陛下武则天呢?则和二张兄弟以及一帮无耻文人寻!欢作乐。
当天晚上,张易之陪武则天回宫。
张昌宗大排筵宴,一是为“崔英”接风,二是庆祝“崔英”得官,三是为他引荐自己的诸位心腹。
别看“崔英”和他之前连面都没见过,但在这年头的道德观念里,张昌宗帮崔英的官,就是崔英的再生父母。所以,张昌宗对崔英的忠心毫无怀疑。
啪!啪!啪!
张昌宗连拍了三下手,侍女穿梭不停,诸般珍馐佳肴流水价般摆在了几案之上。
他指着一个四十来岁,身着紫色官袍的官员道:“崔兄弟,知道这位是谁吗?”
“下官不知。”
“其人姓张名锡,现在官居天官侍郎。”
崔耕赶紧抱拳拱手,道:“下官拜见张侍郎,以后下官也在天官任职,还请张侍郎多多关照。”
“不用请他关照。”张昌宗微微摆了摆手,略带得意道:“张锡马上就要经由本官举荐,升任凤阁舍人、鸾台阁平章事了。离着太远,他想关照你,也关照不着。”
“啊?”崔耕当然是认识张锡的,但是张锡升任宰相的事儿,还真不知道,忍不住惊呼出声。
张昌宗只以为是崔耕震惊于自己的权势,更加得意了,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当初的吉顼升任宰相,本官也帮了不少忙。崔兄弟,你记住了,只要真心为我的效力,我亏待不了他。就拿这张侍郎来说吧……”
然后,张昌宗让崔耕和张锡都坐下,慢慢讲述了张锡的一个故事。
前不久,张昌宗的弟弟张昌仪为洛阳令,求他办事之人,只要送上足够的钱财,没有不答应的。
有一次,有个姓薛的官员,拿着五十两金子和要求任职的文书拦住张昌仪的坐骑,要贿赂他。
张昌仪收下金子,把文书交给天官侍郎张锡。
几天后,张锡不小心,把那个文书丢了,便问张昌仪:“你让我升官的那个人到底叫啥名啊?”
张昌仪挠了挠脑袋,说:“我也记不得了,但咱们收了人家的钱,总不能不办事吧?那不就砸了招牌吗?这样吧,你看看有多少待提拔的薛姓京官,每个人给他们提一级,也就是了。”
张锡后来一查,姓薛的京官,总共有六十多人,就都提升了一级。
这事儿最终没瞒住,朝野上下皆知,张锡的名声一落千丈。不过,张昌宗确是因为此事,对张锡甚为欣赏,倚为心腹。
如今宰相李峤体弱多病,不断乞骸骨。张昌宗就准备让张锡任宰相,李峤退为成均监祭酒。
崔耕听完了,故作敬仰之色,道:“那下官为张常侍效力,岂不是日后也有望升任宰相一职?”
“那是自然。”张昌宗道:“你别看表面上,本官对付起魏元忠来缚手缚脚,其实这里面大有隐情。要不是一个意外,魏元忠早就完蛋了!”
“啊?”
崔耕做卧底,到底是为啥来的啊?不就是魏元忠一案吗?现在,张昌宗终于说到此案,他马上心中一紧,稍露质疑之色,道:“意外?什么意外?”
张昌宗喝了一杯酒,道:“当时,张说都已经被我说服了,要攀诬魏元忠。可是,就在他临近通天宫的时候,遇见了三个人:一个是本官的老仇敌宋,一个是殿中侍御史张廷,一个是左史刘知己。”
顿了顿,继续道:“宋说:“名义至重,鬼神难欺,不可党邪陷正以求苟免!若获罪流窜,其荣多矣。若事有不测,当叩阁力争,与子同死。努力为之,万代瞻仰,在此举也!”,张廷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左史刘知几说:“无污青史,为子孙累!”张说被这三个人这么一通忽悠,才背叛了本官。”
又是宋的手笔,不愧是史上有名的宰相啊!
崔耕心中对宋一阵称赞,嘴里却道:“这宋实在可恶,下官必定想办法,将他除去,为张常侍出气。”
“宋的事儿不忙。”张昌宗摆了摆手,道:“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魏元忠的案子,不知崔英你有什么破局之策没有?”
崔耕摇头,道:“呃……下官仓促之间,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可否容下官思量一番,再报知张常侍?”
张昌宗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不必了。你没有好法子……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