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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去了军帐,出来时身后跟着几个兵,回来时身后依旧跟着几个兵,只是每个兵都扛着麻袋。
让医生来给这些东西做了测试,确定没有问题后,江景怀等人让人先把东西拿到厨房里救急。大家只听人说是上面发放的补给到了,一派喜气洋洋,就连天都没那么燥热了,风儿吹了起来,有点儿凉快了。
其他剩下如西瓜、柑橘,都静静地躺在麻袋里,而麻袋躺在军帐里的地上。
“坐。”江景怀吐出一个字,语调像条平行线般,用眼神示意周正。
周正一个哆嗦,下意识坐了下去。
这姿势,根本不像要对待功臣,而像是要提审犯人,周正现在有些打不定主意了。坐在这中间,不自在,冷汗一滴一滴地落下。
眼前的两人像是级别比较大的,都穿着橄榄绿的军装,衣冠楚楚,正气凛然。这些天他不是没见过兵,只是他们昨天都是穿着迷彩背心,今天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才换上了更加正经的军装。一片绿油油的海洋,晃得周正眼睛花。
其中一人一直盯着他看,饶有兴致,但不具有侵略性。让他害怕的是那个江上尉啊。
不知道为什么,周正就是有点怕他。
即便是大夏天的,普通人都穿着短袖,对面的人是军绿色的军衣外套,锃亮的扣子扣成一排,整整齐齐的,肩章上的军徽格外耀眼。
他腰间系着军用皮带,绿色的军裤笔直,大长腿修长,身姿英挺,眼神深邃,无形之中给了周正压力。
“刚才你说了事情的经过,我和景怀都听了。现在我们还有几个疑问,你来给我回答下。”陆迟坐在他对面,微笑着说,模样很有亲和力。
“陆少校您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正陪着笑,放松了许多。
“你说是你发现的这几袋东西,在现场,你可有看到其他人?”
“没有。”周正脱口而出,“这些东西是我发现的,当时一个人也没有。”那个女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邀功的,周正当然不可能把她说出来,一个人全揽了过来,不揽是傻子。
“你说一下你发现这些东西,具体的时间。”
“我当时尿急,去林子里撒了泡尿,尿完了我就……”
江景怀皱了皱眉,冷冷插话:“说重点。”
周正一抖,说道:“发现东西我立刻就跑到这里通知你们,来来回回也就是十分钟之前。”
“十分钟之前,现在的时间,我看看……那就是五点十分之前。”陆迟说。
“还要加上几分钟。”江景怀忽然道,直直看向周正:“你的身上有一股西瓜味,衣服左下角溅了一点西瓜液,还有你的嘴角没擦干净。不是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嗯?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上、上尉……”周正脸烧得通红,手绞在一起:“我吃了一个瓜。”
“真是一个?”陆迟笑问。
“是一个,绝对只有一个。”周正举起手。
陆迟倒是信了,江景怀淡淡道:“吃瓜用了多久?”
周正心虚:“三分钟。”
“那就加上三分钟,也就是说,时间定在五点七分之前,那些东西出现的时间是在五点七分之前。”陆迟继续问:“你觉得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周正轻笑:“少校,不瞒您说,我觉得是天上掉下来的。”
“陆少校,江上尉,你们想想,现在地震,到处没有粮食,怎么那么多粮食就无声无息出现在了林子里?要说有菜有肉,还说得过去,可那西瓜也太不可思议了,就是别省的救灾物资,也不可能运西瓜过来。这片地区都在你们的控制之内,有陌生人来不可能察觉不到。所以啊,肯定是老天爷怜悯,特意来救灾的。”
“我们不信鬼神。”江景怀罕见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但你说的挺有道理。结合了你的说法,基本可以肯定是自己人了。我不信天,不是救援队,我们没收到救援队的消息;不是陌生人,只能是这里的人。至于这里的人,实在多。”
他沉吟片刻,“那就用排除法,目标定在五点七分前,离开休息所的人,去过那片林子的人。”
时间、地点、人物有了,周正一个,但不可能只有一个。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是单纯想做好事,还是有别的目的?能够无声无息弄来这些东西,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种隐患。
江景怀找了几个手下,让他们去一一询问,一一探查,那个时间之前,有哪些人做了上述的事情。
周正全程旁观他做事有条不紊,雷厉风行,忽然慌了。排查,怎么还排查起来了,这是不相信他?不就是几袋东西吗?该关心的难道不是灾民们有东西吃了?
周正低着头,冷汗流得更多了。
“天很热么?”江景怀似笑非笑地瞅了周正一下,把孟书言放到椅子上。
他站起来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踱步到门前,把军帐的帐子撩了起来。
一步一步,像魔鬼回来的步伐,踏在周正的心里。
孟书言大眼眯了眯,爸爸抽烟烟好帅帅啊~
陆迟端起水喝了一口,“可能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呢?”
江景怀不语。
陆迟和他话本就不多,也就是刚才不经意就给问了出来。他的心很乱,急需别人给他安全感。如果是以前,他还会觉得周正是胡说八道,但现在他说不准了。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一张清纯漂亮的脸,关鲲凌啊……如果真没有点怪力乱神的事情,她为什么长得和佳琦那么像?
哪怕她和佳琦性格不像啊,他总会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为什么?
“还有其他话要说么?”江景怀坐回椅子上,把孟书言抱怀里,明明是在笑,俊美无俦的面旁却让周正感受到了冰冷和肃穆。
“有、有。”周正怂了。
江景怀将手中的烟掐灭,烟灰掉了几许,他淡淡道:“说。”
“我想去方便。”周正举手,“西瓜吃了一个,尿急。”尤其是面对江景怀这么一个反复无常,令人琢磨不定的人,他腿抖得想尿了。
“憋着。”他吐出两个字。
周正的心在急速下坠。
“或者说完再去。”江景怀幽幽道。
再不去的话,周正觉得自己要尿裤子了,他现在无比后悔吃了个瓜,更后悔要来邀功。这些军人实在太可怕了!
“我说,我说。上尉,少校,我有罪,我检讨。我不该欺瞒你们,我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想着……”
“说重点。”江景怀眼皮一掀,沉声下令。
周正打了个颤栗,那张小白脸又红又白,不知道是尿憋的,还是给吓的,还是两者兼有之。
与其被查到,不如主动坦白。
“我、我在林子里发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当时也在那。她还是比我先到的,不过我看她对那些东西不敢兴趣,才想着……”
看着江景怀那仿若一口幽深古井般的眼睛,周正不敢再说废话了,他道:“那个女人我不知道她是谁,就是脸色冷冷的,长得漂亮,但是不爱说话,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古怪,穿着白色的衣服,是个医生……”
江景怀的瞳孔骤然紧缩,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陆迟的心跳加速,猛地抬起头。
两人都紧盯着他,周正舔了舔干涩苍白的唇,“我能去方便了吗?”
“不能!”陆迟端着脸,吼道:“你说清楚!”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周正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和谦谦的陆少校,也凶起人了。
“再想想。”江景怀冷眼一扫。
周正闭上眼,忽然啊了一声,“那个女人经常和田桑桑走一块。”
“对,没错,就是和田桑桑走一块的那个。”他拍了拍手掌,笃定地道。难怪眼熟。。。
“而且,我撒尿的时候,还听到外面有人在对话。应该有人和那女人说话。”
说话?所以……当时外面不止一个人?关鲲凌,和谁?江景怀斜飞入鬓的眉毛拧了拧。
“田桑桑,你孩子的妈?”陆迟看向江景怀。
什、什么妈?周正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如遭雷劈!这个小杂种的爹是江上尉?!从刚才他就一直奇怪为什么江上尉会抱着孟书言。。。
完了,尿要憋不住了!
江景怀看了他一眼,叫来两个兵,吩咐:“跟着他,方便后带回来看着,不要让他跑了。”
“收到,上尉。”
周正脸色煞白。早知道尿出来算了。
这次排查很认真,没放过任何一个人,当然某些军人除外。
“陆少校,江上尉。”方同舟敬了个军礼,声音洪亮:“经过这次排查,我们统计出,五点七分之前离开避难所的人有五十二个,而这五十二个人中,有八个去了那个林子。”
“其他的人你们先留意着,那八个人一一叫过来。”江景怀道。
第一个被叫进来的是关鲲凌。
关鲲凌不慌不乱地站在军帐中,清丽的脸上神色淡淡,她扫视了一眼四周,问道:“你们找我何事?”
“你不用紧张,只是随便问几个问题。”陆迟看着她。
“我没有紧张。”关鲲凌平静脸。
“好,你没有紧张。”陆迟失笑摇头,“你今天下午去了林子?看到了地上这些东西?”
“是。”
“林子里还有其他人没有?”
“有。”
“是谁?”
“一个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
“很丑的男人。”
江景怀淡淡地拧眉。
陆迟疑惑:“很丑?”周正长得也不算丑啊。
这时候,几个兵带着周正回来了,陆迟指着问:“可是他?”
“是。”
“你为何说周正丑?”
关鲲凌有一瞬间茫然,反问:“难道他不丑吗?”没有武力值,人还瘦,不是丑是什么?
表情这般坦然啊……陆迟坐直了身体,咳了声,突然想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周正那样的都算丑了,那我呢?
江景怀黑眸一扫,打断了陆迟的想法,沉声问:“为什么要去林子?理由?”
关鲲凌:“…”
“怎么?”
关鲲凌木然:“此事不太文雅。能否勿提?”
江景怀摇头:“不能。”
关鲲凌缓了口气,似乎给人一种不太自然的感觉,她薄唇微张:“我是去方便。”
江景怀:“……”
陆迟的脸不可查地红了一下。
“方便的过程,能否求勿问。”关鲲凌依旧木木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实在有辱女儿家的清誉。”
“好,你可以下去了。”江景怀抬眼看她,直到她走出帐子了,才收回视线。
接下来又问了其他几个人。
“你今天下午去林子了?”
“是的,长官。”
“去干什么了?”
“去上厕所了。”
“林子里有厕所?”
“哎呀,长官你真是,林子里哪有厕所,我这不是说的好听点嘛。……就是去尿尿了,水喝多了。”
陆迟:“……”
“你今天下午去林子里干什么了?”
“这……”
“不用紧张,实话实说。”
“我去……大解了。”
陆迟:“……”
“下午去了林子啊,干什么去了?”
“去方便了。”
“别处有地方方便,为什么就挑了那个林子?”
“还没在那个林子里方便过,去新鲜新鲜,嘿嘿。”
陆迟:“下一个!”
“中午去林子干什么,下雨了还出去,外面很危险!”
“我不是去方便,我就是在人群里闷得慌,去林子里走走……求求佛祖,保佑我闺女。”
陆迟:“你闺女会没事的,别难过。下一个。”
“……”
“……”
“下一个。”
最后一个,是田桑桑。
“妈妈。”在江景怀怀里的孟书言,看见妈妈,大眼亮了亮,伸出小胖手挥了挥,转头道:“爸爸,妈妈也要问吗?”
“一视同仁。”江景怀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们要问我什么?”田桑桑神情自若。
“听说你本来是在厨房帮忙的,又出去了一趟,去了哪里?”
明知故问这家伙,田桑桑不急不缓地说:“我去林子里了。”
眼看陆迟也要问,田桑桑主动道:“我是去方便的,跟小春师傅报备过的。方便过后我又去了一趟医务室,看朋友。”
陆迟无语,又来一去方便的。
江景怀低低地哦了声,“在林子里和关鲲凌说了什么?方便是约着一块去的?”
田桑桑讶异:“鲲凌也去了吗?我竟是没看到她。你怎么会说我和她一块去的?“
“关鲲凌招了。”
“看来她倒是和我感情深厚,连方便时都想着我。我是真的没和她在一起呢。”田桑桑微微一笑:“怎么,林子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从天上掉下来了东西。”江景怀的视线向下。
“阿门。”田桑桑看了那两袋东西一眼,手在身前划拉了几下,轻声念道:“上帝与我们同在。”
“你看起来很淡然。”江景怀说道。
“我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田桑桑回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为了灾区好呀。”
江景怀默了默,没作声。
这次整体的问话,陆迟和江景怀各怀心事。一个认为关鲲凌很可疑,一个认为田桑桑和关鲲凌都有问题,只是缺乏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