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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我一个人在阅览室呆了三四个小时。徐峥平去了市区做他的家教,曹水根去了省师专。
或许是自学了太久的专业知识的缘故,我感觉比较疲惫。所以,在食堂草草打发了肚子之后我去租住地好好地睡了一觉。
我绝没想到的是我在梦里竟然梦见了郝珺琪。那是一个很模糊的背景,说不清是在街道上还是在荒原上还是在乡间小路上,一个长发女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抱着我哭着说她是郝珺琪,说她一直在找我。
“哥,我找你找得好苦。从每个白天到黑夜,从每个黑夜到白天,你知道吗,我都在找你。我年年月月都在找你。从十三岁一直找到二十一岁。哥,你知道吗?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今天我总算把你找到了。啊,我真的太高兴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一片狐疑。我把女孩从我身上推开,而后仔细端详女孩的脸。可奇怪的是,任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女孩的脸。
你是珺琪吗?你真的是珺琪吗?
我说不出有多着急,感觉面前有什么东西蒙住了女孩,便用手去挥拂。可女孩的脸依旧那么模糊。
“怎么了,哥?我是珺琪啊。你看不清吗?难道哥的眼睛毁坏了吗?你仔细看,我不是珺琪是谁?”女孩凑近我的脸,为的是让我看清她。
啊,熊研菲,你是熊研菲,你才不是珺琪。
女孩的脸恍恍惚惚变成了熊研菲的脸。
研菲,真的是你吗?你出远门现在是回来了吗?啊,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看来你经受住了我的考验。你没把我当成郝珺琪。可你真想我了吗?我怎么感觉你把我忘了。所以我才急着要回来看你。起航,你怎么可以把我忘了呢?你说过要陪我永生永世的,你说过要和我一起读大学一起研究我的病情的,你说过永远都记得那个老地方的,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女孩说。
不,研菲,我没有把你忘记。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是你这趟远门出的太久了,我怕你永远都不回来了。不管怎样,你回来了就好。你知道我有多盼望你回来吗?啊,你,你的脸,怎么……你不是研菲,你是吴淑芳?
女孩诡异的笑了。我就是吴淑芳啊。怎么?我天天和你在一起,还会不认识吗?起航,你怎么又把我想成了熊研菲?熊研菲已经死了。
女孩突然咧开了嘴,露出她的两颗大门牙。
你不能再想念她。你要想我知道吗?你知道吗?知道吗?
女孩猛地抓紧我的双臂,用力晃动我的身子,而她两颗大门牙,则越来越长,仿佛要刺进我的颈脖子一般。
我不由得尖叫起来。
我从梦中醒过来,额头上全是汗。
我的意识几乎还没有醒过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郝珺琪、熊研菲和吴淑芳这三个女人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梦中?
尤其郝珺琪的年龄,梦中的她为什么说的那么真实?郝珺琪真的已经二十一岁了。
人们总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已经说不清楚有多少时间郝珺琪的影像都不曾在我脑海中闪过了。难道在潜意识里我始终惦记着她?
我正诧异我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梦,一阵敲门声从客厅里传来。
我跑去客厅。挂在客厅墙壁上的时钟显示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半了。我整整睡了三个小时!
敲门的是吴淑芳。她手里提着一袋水果。
“怎么?不欢迎吗?”吴淑芳歪着头笑着问我。
“欢迎,欢迎。哪会不欢迎?快进来吧。”
我忙不迭去拾捡沙发上的东西。“不好意思,太乱了。”
“男孩子的房间不乱才不正常。”吴淑芳在沙发上坐下来,“我来,不会打扰你吧?我去图书馆没找到你,所以就到这里来找你。”
“我睡了一个下午。刚刚醒过来,便听见了敲门声。我发现我要成睡神了。”我洗了个杯子给吴淑芳倒了一杯白开水。
吴淑芳不喜欢喝茶。与其说她不喜欢喝茶,毋宁说她怕喝茶。喝茶她的睡眠就更差了。
“我不是说了吗?等我衣服堆一堆的时候我欢迎你来。你来的恰是时候啊。”我说。
“看来我还真来对了。”吴淑芳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干嘛?”
“帮你处理它们啊。”
“不不不,那是和你开玩笑的。哪能真让你洗衣服?我自己会洗。”
“我不能给你洗衣服吗?”吴淑芳变得严肃了。
“能啊,我只是觉得……哎呀,有人给我洗衣服我还不喜欢吗?不过,我们还是先坐下来吃点水果吧。你来我这里总不至于是专程来给我洗衣服的。”我忙不迭改变说法,以免吴淑芳起误会。
吴淑芳重新坐下来。我在她对面的一张小凳子上坐下来。
“我是有好消息告诉你。不过,专程来给你洗衣服我也愿意。”吴淑芳递给我一个橘子。
“郑启航有福了。”我说。
“下午我和我爸通了个电话,他告诉我郑老师的问题基本定下来了。”
“郑老师?哪个郑老师?”我问道。
“你父亲啊。”
“我父亲?你是说他副校长那件事吗?”
“是啊。郑老师也该升职了。他如果升为副校长,就是副科了。真替他感到高兴。”
“我真不懂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去当什么副校长?年轻的时候一点不努力。”我把橘子整个的包进嘴里。
“话怎么能这么说?很多事情还要有机遇。”
我停止咀嚼橘子。
“不不,你别误解了。我不是指我爸帮忙的事。你或许没感觉到,我从我爸的发展来看就知道很要机遇。你知道吗?我爸下个月要来省城学习一段时间,他说到时带我们去见见他那些省城的好朋友。”吴淑芳又剥开一个橘子递给我。
“我们?是带我和你吗?”我怀疑我听错了。
“当然是我们。爸爸说带我们去见见这些高官,对我们将来的毕业分配还有将来的工作都大有帮助。出学校以后很需要人脉的。”吴淑芳说。
“或许吧。”
“我们从医的人最需要的是精湛的技术,像你这么用心,我爸爸很是欣赏。他总是告诫我要像你一样把医学知识学扎实了。有了精湛的技术,再加上很好的人脉,这个人便立马成为医院的骨干。”吴淑芳津津乐道。
“可你知道我最不愿见的就是那些人。再说我以什么身份去见那些人?”
“不愿见就少见,也只是初步接触而已。那些关系爸爸会给我们铺好的,不需要我们操心。你想以什么身份去呢?”吴淑芳微笑着问道。
我摇了摇头。
“管他以什么身份去。对了,我得给你洗衣服了。朱德发不是请大家吃饭吗?”
吴淑芳走去卫生间给我洗衣服。她摞起袖子,将塑料桶洗干净,然后往塑料桶里放水。她先往塑料桶里加了一些洗衣粉,接着用手在水里搅了搅,再把我堆在卫生间门口的衣服放进塑料桶。做这些事她几乎是一气呵成。
那一刻,我感觉有一股热流从心底缓缓升起,逐步弥漫全身。我体会到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
吴淑芳除了性格有点偏激,就再难找到她什么缺点,总体来看,是一个贤惠而体贴的女孩。一个高干子弟,初识时给我一种讲排场爱虚荣的高干子弟,因为一场意外的相识,死心塌地喜欢我,考我要考的大学,学我要学的专业,为我哭,为我笑,现在竟然还蹲在卫生间里为我洗换洗的衣服。
我郑启航何德何能?
看来父亲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在想什么?”吴淑芳打断我的沉思。她在清洗已经洗好了的衣服。
“没,我没想什么。我是觉得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那就一起来动手,把清好了水的衣服拧干拿去阳台上晾。”吴淑芳说。
“OK。”
晾晒好衣服,我们一起去朱德发约定好的小饭店。小饭店就在我租住地那个小区附近。
丁莹、朱德发和曹水根已经等候在那里。我们进了一个小包厢。
“你没把你那两个小兄弟叫过来吗?”我问朱德发。
“我叫了他们。他们说不好意思见你。”朱德发说。
“有句话不是说不打不相识吗?从你的角度讲,他们是很够意思的。”我显得很淡定。
“所以我打心里敬佩你郑启航。你的心胸太豁达了。今天我要好好敬你的酒。”
“我可不太会喝酒。”
曹水根默默地喝着茶。
“金三,吴莲子没有空吗?还有,金二怎么还没有来?”我说。
“徐峥平不是去做家教了吗?”丁莹说。
“他家教四点钟结束,这个时候早该回来了。”
“金二的喜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曹水根嘟哝着。
“这个鬼家伙。”我说。
“徐峥平会有什么喜好,说来听听。”朱德发说。
“等会他回来你自己问他。”我说,“金三,你还没说吴莲子怎么不来呢?”
“我没说她不来。我只是无法确定她来还是不来。”曹水根说。
“怎么这么说?”我问道。
“到现在我都没法琢磨透吴莲子的心。有时候我觉得她是爱我的,可有时候我又感觉她心里根本没有我。她真要把我折磨疯了。”
“爱情总是这么磨人。”丁莹说。
“是吗?可爱情一向不是很甜美的吗?而我则被吴莲子搅得神魂颠倒。丁莹,我怎么看你和朱德发总是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曹水根说。
“你问朱德发是不是这个样子?”丁莹说。
“是这样吗,朱德发?”
“嗯——应该是这样吧。至少我是这种感觉。我想到丁莹就会觉得无比甜蜜。”朱德发说。
“看你这张嘴,就像抹了蜜一般。”丁莹说。
“我想到吴莲子也是甜甜蜜蜜的。可吴莲子对我时而冷淡时而火热,对我而言,她是像雾像雨又像风。”
“你说这么多,我还是没有搞懂吴莲子到底会不会来吃饭。”我说。
“我去师专没找着吴莲子,杨彩莲说她出去了。我叫杨彩莲转达我的邀请。你说我能确定她来还是不来呢?”曹水根就像一个怨妇。
“谁说没法确定?我不是来了吗?”吴莲子突然出现在包厢门口。
“莲子!”曹水根惊喜地站起来。他迎过去,双手因为激动而不停地揉搓着。
“曹水根你啊就是不信任我,你的邀请我会不答应吗?”吴莲子走进包厢。
“我,我……”曹水根的脸都红了。
“好了。来了就好。那我叫服务员上菜了。”朱德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