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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正礼沉默不语。看来我的话击中了他的要害。
“所以我说我讨厌你,”还是齐正礼首先打破沉默。估计这还是酒精的作用。“你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这也是你没有施珦活泼,不及齐钰珍美丽,却更吸引我注意力的原因。”
“你不要再说这种话,”我真有点生气了,“也请你不要多想。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姐姐的身份做的。别忘了,我比你大一岁。”
“不错,你是大我一岁,但我根本不会为此苦恼。有谁规定了喜欢的对象女方一定要比男方小的?”齐正礼挑衅般地看着我。
我回避齐正礼的视线。
“郝珺琪,你知道我真正苦恼的原因是什么吗?”齐正礼继续他的话题。
“是齐正哲。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
“对。我是告诉你了。我还告诉你我和齐正哲一向唱反调。别问为什么,这也是天生的。生来如此。他喜欢的我就不喜欢。就这么简单。”齐正礼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他说了太多话,再加上喝了太多酒,必定口干舌燥了。
“你们是亲兄弟,没有深仇大恨的,怎么会这样?”
“我都说了,是天生的。打懂事起我就有这么个念想。所以他辍学我便立志要好好读书,”齐正礼苦笑了一声,“现在看来,这一点也违背了。妈的。”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坚持。你可以转学。”我打算转移齐正礼的话题。
“我也想过转学,可想想还是算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我顿了顿,“齐正礼,我估计你该说的都说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休息了。”
“什么?你这是要赶我走吗?”齐正礼原本已稳定下来的情绪一下子又高昂起来,“今天我赖这里赖定了。我哪就说完了?我还有多少话没有说啊。那个,对,42分,我两次考42分。”
“我已经推测出来了,你是故意的。”
“可是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故意。是我想创造和你在一起的机会。整个暑假,你除了写作业就是帮他们整包子馅、守店,成天和齐正哲待在一起。所以我要创造机会。齐正哲明,我只能暗。六年级毕业母亲让你给我补数学让我找到了最好的方式。”
“所以你故意考42分,然后主动提出让我给你辅导数学。可是,我给你辅导数学的时候你不是很痛苦吗?”我说不出有多诧异。
“伪装。”
“那你也太可怕了,太有城府了。”我直言不讳。
“全都是齐正哲逼的。我多么想像叶顶地像李正像齐俊华那样明明白白地向你表达我的感情,我不想像鼹鼠那样长年累月把我对你的情感封闭在不见阳光的地洞里。”
“齐正礼,我再次提醒你,别说这样的话。”我再次表明态度。
“是因为你对我一点情感都没有对吧?”齐正礼打了个嗝,扬起了眉毛。
“我一向把你看成弟弟。”
“就像你一向把齐正哲看成哥哥。”
“什么意思?”
“齐正哲向你表白的时候你也这么搪塞他,不是吗?”
“你想多了。”我说。
“难不成他没有向你表白过?他果真是我哥哥,比我隐藏得还深,比我还傻,呵呵呵。”齐正礼自嘲般地笑。
那个中午就这么过去了。也许是酒醒了的缘故,也许是他觉得已达到了目的,齐正礼说完了他想说的,便离开了我的屋子。
我有点惊魂未定。齐正礼喝这么多酒来找我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接下去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齐正礼的影子。我很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在他清醒的时候把事情说破,但是,齐正礼好似刻意逃避似的让我一直找不到机会。
这段时间,齐家无论怎样都要一同进餐的习惯被齐正礼打破了。我不清楚他在外面玩什么,也不知道他和什么人在一块玩,我只知道他到家的时间太没有一个点了。
就拿早餐来说,原来我们因为上学的缘故,六点半之前怎么样都要吃好,现在,齐正礼睡觉几乎都要睡到九点十点,怎么可能还能做到一同进餐呢?
中餐晚餐也是这样,在一次大家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都不见齐正礼回来之后,叔叔把桌子一拍,便结束了齐家一同进餐的习惯。
齐正礼炸断了手,接着死活不去上学,并且成天在外面混,让齐家的天空始终阴云密布。我常常看见叔叔坐在楼房的厅堂里长吁短叹,也经常看见阿姨坐在弄堂里的墩子旁默默地发呆。
原本从来都不争吵的叔叔阿姨现在常常为一点不如意的事吵个不休。
看来,上苍的这个玩笑不只是改变了齐正礼的命运,把齐家的祥和把叔叔阿姨的快乐都夺走了。
不过,他们都没有看到他们的小儿子还有一个致命的结,这个结如果解不开,比残疾给他们的小儿子带去的损害或许更大。
他们怎么也料不到,这个结竟然是我给他们的小儿子带去的。
距离齐正礼向我表白的日子大概一个半月的时间,也就是九月下旬左右,一个我不用去上学的日子,齐正哲去进货了,阿姨因为吃坏了什么东西突然上吐下泻,叔叔送她去了医院,父亲去较远的地方做事,中午不回来,家里又剩了我一个。
齐正礼在外面飘,什么时候回来是料不定的。
吃过中饭我在正哲批发部坐了好一会儿不见一个顾客,痒得出奇的头发促使我萌生关店门洗头的念头,我就迅速去做了。
反正就二十分钟的事,不会影响什么生意。本来还可以叫对面的齐彩虹照看一下,偏偏那一天齐彩虹也去进货了,店铺没有开。
齐家平房的余屋的一脚用砖块隔了一个小间专门用来冲凉,我就在这个小间里洗头。
那年代无论袋装的还是盒装的洗发水都还没有发明出来,或者发明了但没有普及到小县城,我用的是从正哲批发部拿来的香皂。这种香皂用过之后会发出淡淡的茉莉香,我非常喜欢。
屋子里很静,但是一声咳嗽打破了寂静。我被吓了一跳。我把垂在面前的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抹,看见齐正礼站在小间的门口。
他满脸通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道。
齐正礼不吭声。他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猛然意识到他盯的部位恰恰是他万万不可以盯的部位。
更为要命的是我把外衣脱了,为的是怕洗头的时候打湿外衣。我只穿了一件无袖内衣!
齐正礼走进小间。
我慌忙后退。齐正礼走进来的时候只是盯着我,没有注意到放在地上的方凳和搁在方登上的装满了水的脸盆。方凳被踢到,脸盆打在地上,水四处流溢。
齐正礼依旧死死地盯着我。
“你想干什么?”我已经退到了小间的墙角,无法再往后退。
齐正礼离我越来越近,酒味也越来越浓。他什么话也不说,张开臂膀将我抱在怀里,脸便要凑近我的脸。
我慌忙用双手把齐正礼靠近的身体往外推,但是一点用都没有,齐正礼的胸膛就像一堵结实的墙。
眼看齐正礼就要实现对我的欺凌,忽然一阵剧痛从我的右手中指处传来,我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右手中指有一种欲断裂的感觉。好比有人用一根细铁丝勒紧我的手指,铁丝要嵌进我的肉体一般。紧接着,剧痛传遍全身。
再看齐正礼,他好像也在经历一种剧痛似的,眼睛鼻子嘴巴似乎都变了形,极其恐怖。他不想放手。可就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扯开他的手一样,他不得不松开抱紧我的手。他嗷的一声双手抱头,靠在了小间的内墙上。
我一时怔住了,忘记了自己危险的处境,也忘记了自己的痛。
等我恢复了意识,想到逃离的时候,齐正礼也已恢复了常态,他用一只手指着我,“你,你……”
我顺着齐正礼手指的方向看,是我的右手!我右手中指上的那个有凹口的肉戒再一次闪烁出光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