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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自太后梁氏在朝堂之上闹过‘认亲’风波之后,她的心就没有一刻安宁过。隔时不隔日常常挂在太后嘴边的一件事,就是埋藏在她心底关于‘河阳王’的陈年旧事。
特别是近来朝堂之上,众臣子议论得热火朝天而又不敢明目张胆大肆宣扬,有关‘李秋生’的事情最让太后梁氏寢食不安忧心重重了。这个一直压抑了她十多年伤心之痛的根儿,偏偏在她将要全部遗忘的时刻却又不合时宜地被人抖露了出来。这是天意?还是另一场尘土封旧事的重演。太后梁氏实在是不得而知。
这样忧忧虑虑又过了半月有余,皇宫烦闷的固定生活节凑让太后的心身备受煎熬。这一日,闲来无事。太后自得其乐地摒退所有的宫娥秀女,一人静座在寐宫的后花园荷池旁。七月的夏季之风,仍然陪随有灼热烦闷的瀑燥之戾。拂动树枝柳梢的感觉,仍然回荡着微火温润的干热与湿澡。
太后伫立在疏荷亭台的楼阁之上,正眼看着池中一支独立水中而自秀的青荷,一只飞舞的红蜻蜓倏然停立其上,荷枝颤动,即时把池水的涟漪一漾一漾荡滴开来。这荷枝无风独秀的样子,和红蜻蜓屹立独妍的美丽,突然就打湿了太后一双明亮的眼睛,几滴清泪沿着脸颊而下,飞溅在亭台的楼阁之上。
太后的心底蓦然又构画和幻想出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形像来,他正孤身一人走在满天风雨泥泞的小道上。猛风咋起,雨急苍凉,少年的整个身形在太后幻想的脑海中又打了一个不祥的裂趄。但是少年似乎稍微收定了一下身形,又迎着风雨走了上去。
背后,一声娇慎的责备从远处的花径遥遥传来。太后脑中离奇古怪的一些幻想立即被彻底打断了,她不无惋惜地回头看了一看传来责备之声的小花径上。国主李天照已提着衣襟急急地奔了过来,口中连连囔道。“母后啊,你怎么能一个人独处在这里暗自伤神呢?若是有个万一的意外,你叫儿臣如何是好啊?”
太后梁氏又回头瞧了一眼李天照,半晌才缓缓答道。“儿啊,你知道为娘的这般心思都是为谁闹的。而你又忙于国事,为娘何敢相扰你啊。如此一来,为娘一个人的心里苦啊!”
“母后,这一切都是孩儿的过错。”李天照急得立即把所有的过错全部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这样做的目的,其实也是不想让母后再有一丝的忧虑和不快。
那知太后梁氏却冷冷的说道,“皇儿,你贵为一国之君,何罪之有啊?这不都是我一个老大婆自怨自艾的结果吗?与其他人不相关的。你就不要包揽下这些不必要的烦脑事了,否则,母后于心何安啊?”
李天照立即还口说道,“母后如此之说,那岂不是拆煞死孩儿吗?就是因为孩儿贵为一国之君却不能让母后笑颜长开,反而忧忧戚戚,愁眉不展。这个罪孽对孩儿而言不是大大了吗?还请母后宽恕孩儿的粗心漏意。”
太后梁氏忱着眼,回头望上池中那一支独荷说道。“皇儿啊,你就别自责了,母后这心里明白着呢。既然你想开解母后的心事,那母后现在就求你一件事,希望皇儿成全。”
太后这么一亮嗓子,李天照顿时就急得抢白道。“母后啊,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八件,百件,千件,只要孩儿能够做得到的,就是粹身碎骨也必然竭力为母后做到,决不让母后再生遗憾。”
“傻皇儿,母后怎么可能要求你做那么多事呢?不然母后置皇儿的天下于何地了啊。”太后梁氏呵然一笑,像是自责的说道。
李天照似乎已料想到太后梁氏的话中之话,一时不想再做过多的口舌之劳,立即恭礼说道。“母后,既如此体衅孩儿的天下,那就请母后说说所谓何事吧,非得请孩儿定断而且还得这么客气?”
太后梁氏顿时停下来想了一想,立即又说道。“母后想去大将军府小住几日,不知皇儿可准母后所求?”
“母后,想去大将军府小住几日?”国主李天照在听到太后梁氏这一句话的时候,头脑轰然咋响。他怎么也想不到太后居然提出了这样执拗而又让人尴尬的话题,一国之母居然提出要到臣子的家下小住。那么如果此事传扬出去,岂不是自打皇家的颜面吗?皇宫龙床龙椅,你不座不睡,非要到一个臣子的家下去瞎掺和。这是那个上古朝堂有过的破例啊?不是滑天下之大题而不稽吗?
李天照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少许的汗珠,他连连挥水抹了一抹额头之上就要滴落的汗绩。一时彷徨着心情举棋不定,一时又蹙眉着双眼犹豫不决。太后这一出为难的选择,让李天照霎时失去了往日的诀断。他也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太后梁氏看着李天照此时一副为难的样子,幽幽地叹出了一口长气之后说道。“哎,既然皇儿现在这么难以诀断,那母后就不强人所难了。随他去吧,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失意的慌凉如旁敲侧击一样直打着李天照滴血的心,他把五个手指紧捏一团,往亭台楼櫊上重重一击。说道,“不,母后,孩儿这就派人去知会大将军府,让将军府速速做好迎接大后的准备。”
太后梁氏亦是愕然惊悚,困惑不解。她也揣度不到国主李天照这时的快速反应,一时之间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霎时,她的脸上隐隐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精神的亮光。
京城, 大将军府内。
李秋生百无聊赖地呆立在一棵苍老的古树之下,四处环顾了一眼,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像一个落单的孤雁一样似乎完全没有了去留的方向。他的心中又莫名想起了贼婆娘狄金燕离京前的点点滴滴,回忆起来竟然也有那么一串长长的影像片段。
哎,打自贼婆娘她人一走,金刀客又受命去了李大帅的司隶校尉营,董老爷子更是像消失得没有了踪影一样,前前后后再无半点音信。整个将军府就只剩下他李秋生一个外人在此挨人受苦,孤单的寂寞之感倍然增生。
李秋生无聊得实在有些慌乱了,他随手捡起脚底下的一颗小石子,瞄了瞄一只盘旋在古树之上叽叽喳喳乱叫的乌邪,随手就猛力投了过去。只听‘啊’的一声在叫,就只听得古树背后走出一个将军府的老管家来,连声招手叫道。“李公子,大将军前厅有请,请你快快过去。”
“大将军有请?”李秋生抬头反问道,目光顿时望向古树下的老者,半是狐疑的心还是激不起他此时的半分兴趣。
“嗯哟,李公子,你就快跟老奴走吧。前厅去见大将军,迟了只怕误了公子的事呢?”那老管家又是语重心肠的啰叨道,一副要走过来拉起李秋生就得往前厅走的样子。
李秋生拗执不过那老管家一时的固执,只得衰叹一声,撇撇嘴没好气的跟在了老管宾家的背后,屁巅屁巅的大摇大摆往大将军府的前厅走去。
二人从后院一前一后走来, 刚要踏入大将军府的前厅之际,就听得厅中的李亮光亮出一副兴高彩烈的样子来说道。“梁老太夫人啊,你要来我的将军府小住几日不是不可。只是将军府军务繁忙,李某一人又是分身无术怕是招待不周呐。到那时漫待了梁老夫人,你叫我李某如何是好啊?”说罢,又连连长叹了几声,兀自在厅中走来踱去,似是一副很憔急无奈的样子。
一时又听得那被称为梁老夫人的长笑一声才说道,“大将军啊,你也别烦心了。老身不就是来将军府小住几日吗?用不着大将军你这么为难的。老身在此有言在先,就此和将军府定下‘三不准’之约。一不准将军府大张旗鼓张灯结彩迎接老身,一切只按大将军府平日上下称呼招待就好;二不准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人员叨囔此事,若有饶嘴嚼舌之人必加以严惩;三不准外人相扰,老身只作将军府平常之人,不须派人特别照护。”
这梁老夫人‘三不准’之约一言既出,自然是一锤定音了。可是这‘三不准’之约却让将军府的李大帅一时惊得张大了圆形的嘴,木偶一般立在了大厅之中,眼睛瞪得如铜锣一般大小。李大帅此时沙哑的嘴巴,更是吐露不出一只片言半字之语来。
李秋生这小子还想定下身来静听下去,但是那将军府的老管家已然踏入厅中凛道。“李大帅,李秋生李公子已然带到,请李大帅示下。”
李亮光在刚才的惊悚之中猛然醒悟过来,抬头盯了一眼自己跟前的这个老管家,忽然快速的回复道。“哪快请李公子出来,好见过将军府的客人。”
那老者应了一声,立即转身而去,瞬间就带着李秋生从后廓走了出来。接着又回身把李秋生的身子往众人面前一推,才作礼退了下去。
那一直端座在大厅当中的梁老夫人,立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循声问道。
“李大将军,这个少年就是你口子所说的‘李秋生’吗?”
“正是!”大将军李亮光正声答道。
霎时,大厅之中陷入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