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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外,一个老孺妇手带蓝子正蹒跚而来。而老孺妇的破房子内,李秋生正在认真地收拾自己简便的行囊。
“哎哟,秋生,秋生,老婆子翻过老皇历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扫祀,出行,游历皆宜。你既然要一意往南走,老婆子也不担搁你了。虽是千万个理由舍不得你走,但你终是人子,远行这么久,父母一定是很挂念的。老婆子又怎么能因一已之私而废人家天伦之乐啊?”
老儒妇从院外踏入破房子,满面喜气地对着还在收拾行囊的李秋生说道,然后又把手中提着的新鲜的山果往李秋生的行囊塞。
“啊,老人家,你也喜欢看皇历来定出行吗?我可就不信这个了。不过还得谢谢你这些日子对小生的殷勤照顾了,没有老人家的百般照料,那有秋生这般生龙活虎的身子呢。若不是小和有事在身,小生就赖着老人家不走了。”
李秋生回过头来望着老儒妇一脸的真诚说道,好像是对自己的老母亲万般依恋一样,情总是那么的婉约悠长,泪水就在眼中悄悄打转。
“哎”,一声长久的叹息之后,老孺妇几声沙哑的说话即时打破了房中如雪落般的寂静。
“哟,小子,今天你应该走得高兴,别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让人感觉难受。你是男子就要有男子汉的气慨和担当,就像那天晚上你面对山贼的死亡威胁也不屈服一样,那才是一个男子汉应有的骨气。不论你走到那都会英气逼人,小人避道。”
老儒妇一拍李秋生的肩膀愣是这样说道,虽然也知道自己可能话一出口就会引来无数的眼泪,但是老儒妇还是挺着高兴的脸庞,尽量不让李秋生看穿自己的心思一样。
李秋生不是傻瓜当然看得出老儒妇这翻做作背后的心酸,但他也不敢去碰触这一根特别容易破碎的弦,引来自己别离老人家之前最后一道泪水的洪流。
李秋生把整理好自己的行囊往破桌边一放,又为老儒妇整理了一些过冬的物品,才满脸喜色的说道。
“老人家,我走后,你孤苦一人过日子就得更加小心了。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我昨儿已托付隔屋的大李子和近邻的小花嫂对你多多关照了,再不行的话,你还可以找村东头的马大叔,我也是叮嘱过他要好生照顾着你的。”
“哎哟,你小子还挺能为老婆子着想的,这么些人都让你给调教好了,那老婆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小子,你只管去吧,老婆子就少不得你操心了。”
老儒妇居然眉开眼笑的呵笑道,似乎对李秋生这样的按排和打算也是始料不及的。但转念一想,李秋生能够如此安排和调动村子里的人心,当然是李秋生对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有救命之恩了。
李秋生自然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一个老人孤苦的生活难免多有不顺,自己若能帮助老人多一点那自然是好一点,而且也是人之常情,大家也都是乐于接受的。
李秋生去了这个揪心的心病,辞别这个经历了生死的小山村自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如此一来,不出半月李秋生便乐滋滋地拐回了河阳地面。
一别经年,虽无物是人非风景依旧在的感叹和留恋,但也是风霜一把,心头有伤了。
即便如今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当初那一种潇洒脱俗的心情多少是有些感慨的。况且现在自己已然变成了待罪之身,更是别有一翻滋味在心头了。
早晨,太阳刚刚升起不久,卯时已过。
古坊镇紧闭的城门缓缓敞开,几个小兵在一个十夫长的带领下分左右两列守在城门外。
一时间聚守在城门口,赶集入城的百姓男的或挑,或扛,或背,或用独轮车三五个人推着自己的什物,更或用驴马骡子驮伏货物,女的手抱包裹,或牵衣带儿,各捉各样簇拥着渐渐鱼贯而入。
李秋生夹杂在簇拥的人群中往城里钻,不时把自己头上戴的破毡帽往下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露了陷,只好勾露出两只闪着亮光的眼睛往四下里瞅。
这一瞧不打紧,却差点吓得自己瘫软下来。因为李秋生在透过人群间隙瞭望的霎哪,突然看见右边的城墙上贴了一张自己画影图形的辑拿布告,一个手执单刀的士兵正守在布告之下,城门中间两三个士兵正在对照往来出入的百姓商客,看情形堪是严厉。
李秋生赶紧静下心来,装出一副踌蹰满志的样子。又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涂抹了几下,使得原本乌黑的脸庞更加黑不溜秋。接着又弄了弄身上肮脏的破衣,就驻着拐杖一缺一拐往前挪,看着这个样子更是一塌湖涂了。
混水摸渔蒙混闯关一直是李秋生惯用的手法,他一路南下也是这么逍遥法外逃下来的。
以前不例外,今天李秋生也不例外,尽管他看见眼前的关卡盘查得大过严肃心底里冒出了一点点的虚,但是他依然无所顾虑地往关卡上撞。
“喂,喂,小子,把你的帽沿提高一点点,大爷,我看不见你的脸庞和眼睛。”
一个关卡上的士兵从人群中渡到了李秋生的面前毫不客气的呵斥道,嘴边还摞着话儿就要向前把李秋生的帽子往上揪了。
李秋生心下大惊,当即把破帖帽往上提了一提,露出半个黑乎乎的脸儿来。
眯着眼睛盯了那个士兵一眼,呵地一声傻笑,又露出一口黄黑相间的獠牙利齿,喷出一口墨黑恶臭的浑浊之气,回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黑脸才慢吞吞的说道。
“军爷,你,你,叫我啊?”
“哎哟,小子,看你穿得破破烂烂烂的,还一缺一拐的,不叫你叫谁啊。难道啊我自己吗?”
那个士兵气得没好气的一顿吼道,又把李秋生往前一揪,狠狠用力送了出去。
李秋生驻着拐杖顺势往城门前的过道上跌,‘哎哟’一声大叫,然后就地打滚开来大声苦叫道。
“军爷打人喽,军爷打人喽,乡亲们,快来评评理啊。”
李秋生这一叫,即时把城门口的过道闹了起来。
一时之间,过往的百姓商客都停顿了移动的脚步,愣是围着往里瞧。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军爷到底会对一个过往破落的小拐子打算做了什么手段。
那个士兵见一下子围拢上来了一大群人,把个城中的通道都堵了个密不透风。
一时又气得大声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小濑头和破乞丐啊?都散了去,不要在这防碍了大爷的工作,堵了城门。”
众人好像是没听见这个军爷大声吼叫的话一样,还是愣愣地围在一起,指指督督跌坐在地上的李秋生。
李秋生眼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差不多就把整个城门口堵塞了。他当下一惊,心想也不能大过这样闹将下去,万一那个军爷来了个死磕到底,最后吃亏的可能就是自己了。到时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被这个军爷识破了自己戴罪之身的身份,还把自己闹进了大牢那就是天大的冤枉。
于是,李秋生缓慢地从地上爬将起来,仍然一缺一拐地渡到这个士兵的面前,装模作样一翻,咧嘴嘿嘿一笑道。
“军爷,不是小的有什么不是,若恼了你吧。你看小的就是一街头市角的流浪儿,乞丐仔。若是那里得罪了军爷,请军爷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小的永远铭记着你的恩德呢。”
“哎,哎,去,去,别来这一套。你没长眼睛啊?这城墙上贴着这么大大的通辑布告你没看见吗?刚才你急什么急?夹在人群中想混水摸渔啊,小子,军爷我没那么容易让你得逞的。”
即时,那个士兵嘴巴里连连吐出了几个‘呸’字之后,又急急摆手示意李秋生不要靠得大近自己,就这么远远的保持着一大截距离肆无忌旦的大声喝道,再不正眼瞅李秋生一眼了。
李秋心下大喜,以为这个军爷已经放过了自己便拐着向前走。谁知李秋生的脚步还没迈过关卡的一步,刚才那个军爷又崩了出来,拦在李秋生的面前又高声吼道。
“小子,又是你,你这样急急忙忙冲进城去赶着去投胎啊?放心啦,这城少不了你的一席投胎位置。”
李秋生被子眼前这位去而复返的士兵这样一喝,又拐在了原地,急忙张着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乞求道。
“没,没,没有了,小的只是想早点进城讨个生计而已,军爷用不着这么照顾小的。你看小的长成这付样子,真是羞辱了军爷,若是不趁早进城讨个活路,只怕今日又要忍饥挨饿了。军爷行行好,图个方便让小的先进了城去吧。”
那士兵冷眼一瞧,轻蔑一笑道。“小子,别说爷不给你方便,只是你得让爷验了正身才得进去啊。万一你就是那城上贴着图形要抓辑的案犯呢?放你过去那岂不是爷的错了,到时上头责怪下来,你小子屁股一擦溜了,爷找谁评理去。”
李秋生顿时哭丧着脸色说道,“军爷,你也不瞧瞧咱,就咱这腐子模样也想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你以为天下的英雄好汉都死光了吗?只单等着我这等弱小的拐子来闹事。军爷,你真会开玩笑了,就拿小的来帘开心。”
“哎哟,小子,还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还这般玲牙利齿的会说会唱。哎,哎,小子,这还真说不准墙上那画影图形的小子就是你呢?若是这样,爷倒是捡了个大便宜。这回天上真的掉下金元宝了。”
那士兵挡在李秋生跟前的士又是冷眼一瞧,嘿嘿一笑,上前两步,左看看右瞧瞧的奸笑道,好像他自己这个时候真的捡了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一样。
李秋生斜眼一瞧这架势,心里顿时打起了冷颤。没想到自己居然弄巧成拙了,这会儿那个士兵愣是和自己较起了劲,而且还是来真狠劲的,动起手脚来竟然没有一丝懈怠。
李秋生这心里的悔恨啊,就差点没有跳起来大声叫囔了。其实他那里知道这个士兵也是个二愣子,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不过李秋生身上现在粘有屎,吓得自己也只是心虚直冒汗喽。
李秋生啊,李秋生,你自认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这会儿真要是搞出事来了,你就真的是在自家门口栽倒了?如果是这样,你小子怪谁去呢?
哎,不说也罢,看事情的发展吧。真他奶奶的侮气,李秋生在心里暗暗骂道,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凌乱和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