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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刘脂儿一翻伤情自说词,秋月禁不信住眼泪汪汪,鼻子酸涩地劝说道。
“姨娘,你别说了。再这样说下去,只怕大家心里也不好受。既然你选择了这下,咱们只有走下去的希望,可没有退回来的原路。”
不想刘脂儿却平缓着一口苦涩的语调,悠悠回语道。“秋丫头,你说的这些我何偿不明呢?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付注的一生心血在院就要物是人非了。我又怎么能不伤感绵绵,多情自苦。”
秋月面带微笑,强噎着哽咽的语气说道。“嗯,姨娘能这样想就好。我只是担心姨娘一时心塞,会伤及自身罢了。”
“哎,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刘脂儿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像是故意安慰身边的几个人一样。
此时,二人的话语内里落,又听得一边的董嫣芷已然有些啜泣如声的说开了。“姨娘,我什么都记得,我什么都知道。当初若不是有姨娘的一片怜悯之心,那有今天的董嫣芷呢!姨娘,你对董嫣芷的好和恩情,嫣芷此生此世难以相报!还望姨娘多多宽宏原谅。”
刘脂儿怱然抬眼盯着董嫣芷,一腔苦涩的劝解道。“傻丫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什么相报不相报的呢!我啊,只希望你和李秋生这小子好好的活下去就好,我也该心满意足了。”
董嫣芷霎时脸色一红,暗夜之中弄是生出几份害羞之意来。
她娇慎地‘唔’了一声,悻悻地说道。“姨娘就是个坏心眼,什么时候都想着把我和秋生哥绑在一起。殊不知啊,秋生哥的身边早已站满了几只撕牙裂啮的豺狼虎豹了,那里还容得下我来沾光兜食啊?姨娘就省了这一条心吧,秋生哥的事啊我是管不了的。”
刘脂儿却冷冷地瞪了李秋生一眼,回头苦笑道。“这我可不管,我只知道李秋生那小子是离不开你的了。你若丢下他不管,那谁管呢?”说着,刘脂儿脸色皱然一急,仿如一棵古老的苍劲青松,静静地耸立在二人之间。
董嫣芷一时语塞,悻悻地盯着眼前的李秋生不悦地娇慎道。“你啊,我真是无语了。难不成古语云,不是冤家不聚头就对应在了咱俩的身上?我不信!!!”
正在李董二人疑虑相对之间,另外几人似是有意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儿,故意躲避二人的尴尬处境一样,又陪着刘脂儿走到了前院的大门前。
在黑夜中,前院如同一座巍峨的宫殿一样,静静地躺在偌大的黑色空间。
那一对紧闭的大门,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仿佛一座阴森森的阎风殿,显得庄严,肃穆,阴冷,甚至还有一点点的阴森,恐怖。
李秋生借着灯光走上前去,双手一推,大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再把里面的红烛点上,漆黑的前院立马就变得光亮起来。
阴冷的感觉一扫而光,李秋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把刘脂儿等四人迎了进去。
四人进得大厅,刘脂儿首先四处瞭望了一下,径直走到摆放在大厅中央的那张大师椅坐下。然后前后左右,四下里敝了一眼,微微地靠在大师椅上假目以睱。
青衣小丫头却不知从那个地方弄过来一杯热茶,正恭恭敬敬地呈摆在刘脂儿的面前。
刘脂儿也不推辞搭话,接过茶水咕咚一声就品偿了一口。微微闭上眼睛,突然开口自言自语地说道。“痛快,真痛快,现在这种感觉真好。以前我在青花绣楼经营那么久,怎么从来就没有这种身轻如燕畅憾淋漓的感觉呢?难道我十多前在青花绣楼都是白活了的吗?”
董嫣芷呵然一笑,连忙如接着刘脂儿的话题道。“姨娘,你当然不是在青花绣楼白活了十多年。而是你现在关闭了青花绣楼,摆脱了红尘俗世的所有烦恼,散尽了钱帛,心无挂碍地生活,当然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姨娘要事事亲力亲为,现在却是空身如野,再无烦恼纠缠。自然是胜似神仙,乐似王母喽。”
“啊,嫣芷,你这一说呀,我倒想起来了。就在这里呐,当初秋月这丫头还带着一帮姐妹来凶你呢?后来姨娘来了个公平竞争,谁从那顾客的身上掏的银子多,谁就是这里的主。你呀,果然不负我所望,把秋月这一帮姐妹全压住了。姨娘每每想起来就觉得痛快,情思翻涌。”
刘脂儿突然返转脸庞,望上了一旁边已是苦于言说的秋月说道。“哈,哈,秋丫头,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这一闹的好事啊?偌不是你带头这么一闹,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样让你们扎服嫣芷那丫头了。亏得你这一闹,让我御下了这一桩心事。”
“哈,哈…”刘脂儿又要自得地讪笑下去,一旁的秋月已是满脸羞色,两颊绯红一片了。
片刻之后,但见秋月羞涩地轻启朱唇说道。“哎哟,姨娘,你就别提这一档子槽心事了。那时啊,只怪秋月有眼无珠,不识得嫣芷妹妹这位天上降下的小仙女喽。如今回想起来,真是羞死人了。”
“啊,羞死人了?只怕你那是不是这样想的吧。”李秋生一时口有没遮拦的讥讽道,一副曲意取笑打击别人的样子就杵在了几人的眼前。
秋月急得满脸愧色地辩解道,“李秋生,你个死痞子,那时你懂什么呀?若是你落得如同我一样的情形,只怕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不见得吧?”李秋生立在一旁呵呵地驳斥道。
霎时又探出半个头脸来,饶有兴趣地哼道。“哼,你们只顾着说你们自己的歪门邪事了。那我的那一段英雄事迹呢?怎么就不见你们给我提一提啊。也好让我这个痞子在青花绣楼关闭之前,添上我浓重彩墨的一笔。这样才算功德圆满嘛!”
李秋生可能没料到自己的话语还没有落地生根,旁边的青衣小丫头就努嘴向他耍起了鬼脸笑道。“哎哟,秋生哥,看着别人说往事你就急啦?别忙,你的英雄故事青衣一定给你记着。你就耐心等一下,等姨娘她们都说完了,我保包把你的故事捅出去。”
“哼,又是你这个长不大的矮冬瓜,睁眼净来捣乱。你再说话,我就凶了你。”李秋生好像故意凶起青衣小丫头来着,希望由此引起另外那几个女人的注意。
可是,那知青衣小丫头一时受不得李秋生这一吼,立即撇起她那个肥嘟嘟的小嘴哭泣道。“姨娘,你看秋生哥一回来就凶我了。姨娘,你给青衣做做主吧?这个小混混啊,从小到大就只知道凶我呢。有本事,你凶一下嫣芷忍气吞声退后给我看啊?”
青衣这无厘头的一闹,刘脂儿立时转过脸来,笑呵呵地‘唔’了一声。“小丫头,你又怎么啦?是不是李秋生这小子又招惹你了?说来姨娘听听,看我怎么样收拾他。”
青衣两眼一瞪,忽伦吐枣地瞧了李秋生一眼,小嘴巴又嘟囔着说道。“姨娘,秋生哥这个痞子就是干不出什么好事来。为了让你们也提提他的那些光荣事迹,他竞然拿我来当出气筒了。说什么在青花绣楼关闭之前,也该咱们好好回忆一下他当年的那些精典风采了。我这不是才刚刚顶了他一二句吗?他就像外张口吃人的老虎来凶我了。”
“看样子,秋生哥这熊猫样子真想一口吞掉我了。”
聆听着青衣小丫头的说词,刘脂儿突然呵呵地笑道。“小丫头,你还是鬼灵精怪得很呐。你看你,你这不是合着那小子来骗姨娘,非得停下来说他的故事不可吗?你这个样子啊,那里像是李秋生那小子欺负了你啊。要知道在青花大院之中,除了我之外就数李秋生这小子最痛你了,他怎么舍得用心来欺负你呢?你这不是分明来戏弄姨娘的吗?”
青衣听得刘脂儿这么精僻的一说,脸上刷地一红,委倔得扑哧着一张红通通的脸蛋,‘哇’的一声,娇慎地哭诉道。“姨娘,你说的,这明明不是真的。刚才秋生哥真的凶我了,就因为我多说了他一句。秋生哥,秋生哥就凶我了。”
“哎哟,小丫头,你还在编谎言啊!不得了啊,不得了啊!看来姨娘不说说秋生那小子的事情,你是不打算让姨娘松口的了。”刘脂儿又戏说着青衣小丫头道,那一副爱怜的样子似乎已多了一副母亲的温柔。
“冤枉啊,姨娘。我真的没有编你,秋生哥确定是凶我了。”青衣小丫头仍然是努力争辩道,仿佛不给她分辩出一个较真的事实来,她就是一直故作生气不依不饶的样子。
“短冬瓜,这一回干娘都不相信你说的话了,你还想冤枉我吗?我看你有什么能耐这样污陷我。”李秋生又在一旁有意无意的点火扇风道,好像是也不知道他那一根神经突然错乱了,居然又想出这样捉弄人的歪主意来。
青衣突然连声叫道,“姨娘,你看,秋生哥又来了。你还说不是呢,真不知道你是怎样偏爱秋生哥的。若是如此,青衣不说也罢,我宁愿委屈我自己也不让姨娘左右为难。”说着,竟然委屈得提手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就乖乖地退回了一边,沉默无言了。
刘脂儿斜眼看着青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静默地归宿一角,突然又讪笑地打趣道。“哎哟,小丫头,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和你闹着玩的吗?”说罢,见青衣仍是一副不衣不饶倔强的样子,立即又换了一副讨好的脸色道。“好,好,小丫头,你别激气,姨娘这就帮你凶李秋生那浑小子去。”
“真有吗?”青衣突然张开嘴巴连惊带喜地问道,那委倔的情形霎时了无踪迹。
“姨娘,真的吗?若是这样的话,你不如翻一翻秋生哥在青花绣楼的老底,让他也羞耻一翻,看他识不识丑丑,怕不怕在咱们的面前丢了颜面。”
“哟,小丫头,你从那里学会了要挟姨娘的招数啊?”刘脂儿故作惊讶地部道。
片刻之后,终于还是露出笑咪咪的情形,戏谑道。“小丫头,看吧,这一回露出你的真实面目了吧。我就说嘛,你个小丫头若是搭上秋生这小子,不搞点事情出来那成啊。也罢,姨娘这就遂了你的心愿,揭揭你秋生哥的老底。”
一旁的董嫣芷突然微笑着地插话道,“姨娘,秋生哥在青花绣楼也有老底吗?我怎么就觉得他只是个街头市角的小痞子啊,那能在妇人堆里有什么老底啊?姨娘这不是给秋生哥脸上贴花吗?”
“嫣芷,你这话就说得过头了。虽说李秋生是个痞子性格,可也不至于不在青花绣楼没有留下一丝半缕的老底啊?就拿你初来青花大院那一会儿来说吧,他一见到你呀,简直就连魂儿也丢了。不过还好啦,他在咱们的面前变得老实规矩多了,做事也勤快不少。那时我还以为这小子懂事了,谁知他竟然包藏这样的祸心。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刘脂儿即时接口董嫣芷的话语洋洋自溢地夸耀道,那一副自得的情形,好像当初李秋生这小子见到董嫣芷那会儿,十足就是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小子一样。
看着刘脂儿还要乘兴说下去,青衣小丫头却急速地插言道。“姨娘,嫣芷姐姐,你可别忘了。秋生哥最英雄不过的事迹,就是舍命救美了。城南耿侯爷上门来闹事那会儿,若不是秋生哥舍命相救,你俩还有今天吗?你俩,你俩怎么就不记人家秋生哥的一点点恩情呢?难道你的心都是榆木脑华袋瓜子雕刻的吗,不长记性也就罢了!若是这样,我可看不惯你俩了。”
一时之间,刘脂儿和董嫣芷好像突然被人戳着了痛脚一样。蓦然一惊,董嫣芷竟然有些惊惶而怒愠地苦笑道。
“小丫头,这个不用你说我自然是记得的,这心里的伤疤啊怎么能忘记呢?要不然啊,我怎么可能到今日还这么样护着你的秋生哥哥呢?你啊真是人小鬼大了,不该管的事你也管了。看来我得对你括目相待了,免得被你抓着别人的把柄不放手呢。”
“呵,呵,嫣芷姐姐,我那有那么不知趣啊!我,我只不过是想让你不要冷落秋生哥罢了。你看,这会儿没人搭理他了,他的脸色都变绿啦,你还不上去和他聊聊?”青衣小丫头狼狡诘一笑,悻悻地驳斥着董嫣芷的话语说道。那一副得寸进尺的模样,好价就是从李秋生的身上刚学过来的一样。
刘脂儿羞难地大笑了一声,既落漠又高兴地打岔道。“小丫头,你真是人小鬼大,主意多,姨娘啊,落后喽。”
李秋生则扭头一唬,扬眉吐气地附和道。“矮冬瓜,小屁孩,我的事情又要你管?你累不累啊?不累的话,你就多给干娘捶捶背,捏捏腿,也不枉干娘痛你一场。等一下,酒席中,我奖赏你一个大鸡腿。”
青衣两眼一瞪,努起嘴巴‘噜噜’地说道。“切,秋生哥,你真是个死性不改的痞子。都成公子哥儿了还这么无礼,哼,看以后谁还想理你,不落得个孤家寡人就好。”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说起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小丫头,看来我这个头牌的位子要让给你了。你呀还真是厉害,可惜还不是正当时,哈,哈……”
秋月直到此时才插进话来戏谑道,一副整蛊人的心的样子倒是现得她尽有几分美丽娇娆。
青衣一时也乐呵呵地回敬道,“秋月姐,连你也取笑我,我不和你说话了,看你干着急就好。”
那开心的笑脸如同一朵正在开放的鲜花,慢慢映现出一丝丝精彩缤纷的绚烂。
霎时,厅中又响起了几人开心的笑声,在这空旷寂幽的夜晚愈发显得热烈而生气勃勃。
等大家笑声渐止下来,刘脂儿突然从大师椅上站起来说道。“好啦,咱们也别是老呆在一个地方说说笑笑了,也该去别的地方转转了。不然的话,只怕曾经的一切转眼成空,白驹过隙,无处可寻喽。”说着,已然带头迈出了大厅之外,直向其他地方走去。
后面跟着陆续走出来的董嫣芷和李秋生四人,却是满身憔虑地边走边呼唤道。“姨娘,你慢点。天黑路滑,小心摔倒。”
刘脂儿仿佛充耳不闻一样,头也不回地一路往前走。
大厅外,夜色浓重,夜风凉凉。偶尔远处还传来几声月落乌啼的啁啾之声,仿佛带着几分悲凉和阴森的气氛迎面袭来,颇让人觉得格外寒颤。
可是这厅中的灯儿一熄,整座大院又陷了一片寂黑幽暗之中,和着夜色弥漫飘散之时的恐惧一样,充满了悲凉的落寞。
几人对视相看了片刻,亦是沉默无语。再看看刘脂儿仍是不停的往别处晃悠而去,四人好像又带着心事而行。
旁边,唯有那不知寂寞和悲欢离合的夜风,寂寂从身边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