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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当中,王夫人这一声大囔,突让厅中所有的人都觉得格外意外。
在侯府做得长久一点的下人都知道,王夫人很少这样和‘耿侯爷’在大庭广众之下起争执了。
但是这一次,却让她们一众下人都觉得有些突兀。仿佛眼前的事态似乎让他们都意识到,这一回可能是摊上有些辣手的事了。不然何以让王夫人和‘耿侯爷’突然之间闹起了这么大的争执,而且是这样的互不相让,互不妥协。
可是,惊恐中的‘沈淦儿’似乎是没有感觉得到这一点的。她颤抖的身躯有了王夫人刚才斩钉截铁笃定的回答,已似是吃了铁定的定心丸一样,再不管不问外间别人的对她看法了。
她怯怯地站起身来对王夫人施礼道,“夫人,奴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沈淦儿’必含草结环,相报夫人的大恩大德,努力管好戏院的事情,不待夫人分心。”说着,又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才站起身来退到一边去。
王夫人盯了众人一眼,突然摆摆手向那一众下人连连叨念道。“去,去,你们都下去,别站在这里碍眼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再派管家支渠招呼你们得了。”
那几个下人听得王夫人这么一说,赶紧道了一声,瞬间便匆匆退了下去。
‘沈淦儿’还想再留下来多听一听后面的话题,可是王夫人已然冷冷地开口了。“‘沈淦儿’,你也先退下去吧,这里就不需要你留下来了。”
“你的事到此就算完结了,下次你得机灵小心点,别老是让我出面来为你当挡箭牌。现在呐,侯府的人呀都恨不得把老娘当作眼中钉一样看待了。我再泼辣,再能干,总得给那个‘破落户’留几分面子吧。要不然呐他在外面混也是很没面子的,老是让外人指着他的脊梁骂没有一点男人的架子,惧怕府里的那一只母夜叉。”
连同‘耿侯爷’和牛管家在内,‘沈淦儿’没想到王夫人居然这么直接的就把自己比作了府中的‘母夜叉’,而且是没有一丝愧疚和犯难之色的。所以她明白,她已经没有了再辩白下去的理由,只得转身悻悻离去。
等‘沈淦儿’一走,厅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王夫人横扫了‘耿侯爷’一眼,又连带牛管家也轻描了一把,才放下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说道。“破落户,现在就只剩下咱们三个人了。你还有什么隐侮难说的话题你也一并说出来吧,咱们到底可以商量一下的。毕竟,侯府是不能败在咱们手里的。”
憋了那么久,终于等到王夫人一句带点关心和尊重自己的话,‘耿侯爷’霎时高兴起来。他撸起右手摸了几摸下颌下的一把山羊胡子,摆起他那一身神秘的模样说道。“夫人,你总算是开窍了,关心起侯府的兴衰来啦。好事,好事啊,哪我就和你说说这个中的情由吧。”
“得了吧,你个破落户别高兴得大早。老娘一给你几分脸色你就不知自己是谁了?你呀有话就说,有屁就快点放,别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尽说些风凉话。”王夫人没好气地对着一脸喜色的‘耿侯爷’说道,霎时又把‘耿侯爷’这个刚升起来的劲儿狠狠的打圧了下去。
‘耿侯爷’无奈,只得委屈的将就着说开了。“夫人,你明天总得在‘李金 儿’的面前表个态吧,如果还是这么护着‘沈淦儿’只怕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王夫人故意盯了‘耿侯爷’一眼怒骂道。“哎哟,你个破落户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先见之明呢?原来你还是惦 记着‘沈淦儿’那溅人的事啊。嘚,为了让咱们的大侯爷放心地找回个面子,明儿咱就去戏院那边,在众人面前像惩性地惩罚一下沈淦儿喽。”
“一来让那个受了手伤的‘李金 儿’嬴得几分面子,二来也让她明白在咱侯府待着没有亏待她。三来还可以让你这个破落户买她个旧日交情。不过啊这就得苦了我那个忠心耿耿的‘沈淦儿’了,破落户啊这个面子我给足你了吧。”
‘耿侯爷 ’斜眼在那里,他果真没想到王夫人这个泼妇一开口就了结了自己的心病。当即跳起来高声附和道 ,“嘚,夫人够爽快,那我也无话可说了。只要这事办妥了,日后才有退路可走。”
王夫人不屑一顾地眯着她那一双绿豆大小有眼睛应道,“嘚了,‘李金儿’这事就这么定了。”说罢,忽然又扭头对一旁肃立着的牛管家说道。“牛管家,明日你带几个下人和婆子支戏院那边,就说‘沈淦儿’管教戏班无方,私设刑罚,滥对‘李金儿’用法伺候。特别是在前日朝中的‘贵客’宴席面前拆损了侯府的颜面,罪大深恶,不可饶赫。”
一旁待立的 牛管家顿时听得心惊肉跳,脸色铁青。虽知这个‘沈淦儿’平日里仗着王夫人对她的宠爱,多有横行作恶之事,但若是论起罪责来也是不可如此兴师动众大肆张扬的,顶多是像征性地惩罪一下子就好。不然的话开了这个头例,以后谁还敢去接管这个戏院。
牛管家刚想试着反问一下,“夫人,你看,这,这,对‘沈淦儿’也未免大动干戈了吧。”
可是,牛管家话没说出嘴中,王夫人就已然驳斥了下来。“牛管家,这事叫你做你就只管做得了,别再啰里啰嗦。记住了,我的决定不需要你来指点。”
牛管家被噎得没法,刚想向着一边的‘耿侯爷’求救,那知‘耿侯爷’早已扭开一面,慢悠悠的喝他的龙井茶去了。
三人就这样尴尬地再呆了一阵, 才在王夫人那趾高气扬的神态中散去。
一宿鸡鸣,天就大亮了。
阳光正剧烈地照射进来,满屋子新鲜的阳光气味慢慢散卷开来。
戏院正厢房内,‘沈淦儿’蓦然睁开迷濛的睡眼,刚想爬将起来又躺了下去,还想在床上多癞一会儿。刚合上眼,打了个怱悠的盹儿,外边正在洒扫的婆子就匆匆闯了进来,神色慌里慌张地向着床上的‘沈淦儿’凛道。“沈大姑娘,大事不好了。外间牛管家正带着三个下人,在院中囔着要见你呢?现在院中的婆 子都慌了手脚了,沈大姑娘,你快起来,出去看看吧。”
‘沈淦儿’听得那个婆子的凛报,惊得一骨碌从床上爬将起来,披了一件粉红色的外衣,脚下单拖了一双绣花布鞋,就随着那个进来凛报的婆子走了出去。
二人匆匆地走到院子中央,对着就进来就相扰的牛管家三人,‘沈淦儿’刚想走上来问上话儿,还没等话语出口。
只听得牛管家嘴里一声嘟囔,“来人人啊,把‘沈淦儿’给我拿下。”就见旁边闪出两个年轻的小厮来,一左一右牢牢地抓住‘沈淦儿’的手臂,快速把她押到 了牛管家的面前。见此情景,院中的众人一阵惊慌,都糊里糊涂的围聚在一起,看着眼前的热闹场景。
‘沈淦儿’更是惊得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她一边挣扎,一边扯开声喉囔道。“牛管家,我‘沈淦儿’犯了什么事?惹得你一大早就带人来捉我?难道你就不怕夫人知道这事吗?”
“哈,哈!”两声刺耳的冷笑过后,牛管家才一边捏着他那一小撮山羊胡子,一边用他那阴幽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沈淦儿’ 哎哎地冷笑道。“‘沈淦儿’,你犯了什么事情?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用得着我再对你说一遍吗?”说罢,又对一边的那个小厮道。“去,你去叫戏班的‘李金 儿’姐妹出来,我要让她的姐妹看到‘沈淦儿’对戏子滥用私刑,丢了侯府的颜面是什么下场。”
还在努力 挣扎中的‘沈淦儿’,一听牛管家说出这样的话,立即就反问道。“牛管家,你有没有弄错啊?这事儿昨晚王夫人已过问过了,罪不在我而在‘李金儿’姐妹俩,你难道没有听清楚一夫人的话吗?”说着,‘沈淦儿’两手用力一挣,马上就摆脱了那两个小厮的控制,捏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傲慢地走到了牛管宾的面前。
只见‘沈淦儿’两眼一盯,狐媚地一笑,娇俏道。“牛管家,我劝你最好还是乖乖的走出戏院去。免得我到夫人那里告你一状,将你拿下之后,别说我不停念你我同为人奴一场。”
“哈,哈”又是两声冷笑,牛管家耸起他那一双干瘪深陷的尖嘴说道。“‘沈淦儿’,你别得意大早。爷今天来抓的就是你,打的也是你,盾你能把我怎么着。”说罢,两手一挥,一声令下,刚那两个年轻的小厮双看着了上去,恶狠狠地把还在自以为有依仗的‘沈淦儿’抓了个结结实实,动也不能动一下。
当中又听得牛管家对着一众不明事里的人摆手说道,“别吵,都 别吵了,听我说。戏院带班‘沈淦儿’,娇恶纵横,培植心腹;交恶异已,滥用私刑。造成戏班新人‘李金儿’当席摆演,致使‘侯府’颜面尽失。”
霎时一惊,两眼圆睁地怒视着此时尽数自己罪责的牛管家。刚想要争辩什么东西似的,牛管家又自顾自的说开了。“按侯府家法家规之例,当处‘沈淦儿’鞭笞三十,戒于惩前毖后,以敬效尤。”说着,一声断喝,就要喝令那两个小厮动起刑罚来。
这时,只听戏院外一声断喝传来,“慢着”之声大响过后,耿侯爷’已经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沈淦儿’像在垂死的边沿突然遇上了大救星一样,眼见‘孙侯爷’走了进来,猛然撑起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叫道。“侯爷,救命。侯爷 ,救命啊!”
众人见‘耿侯爷’突然走了进来,便纷纷闪向两旁,让出一条道来。‘耿侯爷’不言不语地走到‘沈淦儿’的面前,横眼瞄了她一眼,呵呵笑道。‘“‘沈淦儿’,你还好意思叫我救命?昨天大庭广众之下让你戏班的‘李金儿’丢尽了侯府的颜面,我没有当席治你的大罪就已经不错了。现在只是小惩小戒一下,你就这么心痛啦。”
“那我且问你,你对‘李金儿’滥用刑罚的时候,你有没有良心发现说要放她一马啊?她们姐妹衰求于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谁才是这个侯府的主人啊?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的脸孔,可你当时看了吗?难道你不知道她们姐妹二人,是你侯爷从千里之外的古兰镇迎回来的人吗?”
“你以为仗着夫人对你的宠爱,你在戏院就可以为所欲为呐。我现在告诉你,尽管昨晚夫人答应了不再追究于你,但是夫人没有说过今天我不能惩罚于你。还有你在戏班的那个帮凶,自己滚出来领罚吧,免得我动怒子,失手弄残了你。”
院中所有的戏子和下人都想不到‘耿侯爷’会说出这一翻话来,一时之间只觉得疑虑丛生,茫然无措,全都变得寂静下来。
‘沈淦儿’知道此时已无力回天,自己今日之灾必难躲过,只得恶毒地睁着两只布满了血红了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耿侯爷’怒道。“你们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和恶魔,我恨你们。”而中间那个帮着‘沈淦儿’演了一场惩罚之戏的戏子,在‘耿侯爷’的凌利威吓之下,已默默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她一声不响地走到了董嫣芷的面前,‘哇’的一声大哭就直接跪倒了下去,连连磕头痛哭道。“金儿姐姐,我错了,是我使坏,连累姐姐受累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不敢听信沈姐姐的歪主意了。”
董嫣芷立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耿侯爷’道 了一个‘万福’,才向那个女戏子说道。“妹妹,你先起来吧。这事儿姐姐做不了主,你快去求求侯爷吧,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说毕,转过身,再不看众人一眼,拉着春俏的手飘然离去。
‘耿侯爷’瞪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情景,亦不再多说什么。沉吟了片刻,突然右手向牛管家一挥,便倏然转过身去。
牛管家会意,扭头看了众人一眼,再摆摆手,向那两个小厮使了一个诡异的眼色。
院中,即时就传来了‘沈淦儿’和那个戏子的惨叫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