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寤宫内, 一时静得可怕,只有急促起伏连绵的呼吸之声在空气中流动。
不等梁氏开口,那些嬷嬷宫女尽皆如梁氏同出一辙,瞪着大大的眼睛出奇地瞧着李秋生。仿佛两只相对而又殊死搏斗的虎狼,竭力想把对方败于自己的血盆大口之下。
李秋生的心里终是有末了的牵挂,如同毒蛇吞噬着他的神经一样,曾经的一切又慢慢浮生开来。脑中惊现的场景慢慢涌跃而起,直贯李秋生剧列起伏的胸膛。
他与董嫣芷在杜府之外,泪水涟涟相拥相别的悲情画面;亦有刘脂儿带着小青衣与他在小客栈,与之挽手匆匆相别顾自逃亡的悲情记忆;还有董老爷子那一副因为董嫣芷受困于磊府,恨得拍案而起脸形扭曲的悲情片段;更有金刀客父女勇于为已,两面插刀,甘愿受制于人的豪爽悲壮场面。。。。
一段段,一幕幕,都如晴空浮云一样辗过他的心头,掠过了李秋生现时波涛汹涌的心海和眼际。
“太后,这事儿咱们能不能暂缓一会。你先还我自由,让我去外面寻找我的亲人。到那时节太后想怎么着都行,李秋生惟命是从就好。”李秋生终于在一片回忆的迷情中脱口而出,郑重地丢下了这一句。
“这个,这个,还是容我思虑再三吧。”梁氏仍是不肯松口的勉强应道,眼里的阴沉仍是让人见不到 一丝睛朗的阳光。
“就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你作为一国之太后还要考虑再三啊?若是换作平头百姓的话,那岂不是真他妈的弄成蛋狗子了。”李秋生顿时气得飙起了他那一肚子的瘪气怒道,再也顾不上眼前这个给予他希望,而又逼得他狼狈不堪苦于接近破灭的太后,还能不能够给他带来什么样的福利和侈求。
现在李秋生心里最迫切所想的,只不过是最想先见到他失散已久的亲人。还他一份内心的平静与安详,其他的都是神马浮云,风牛马不相及的霉烂事。
“秋生啊,你这可是关乎皇家天下的国事,岂能由我一个妇人做得了主的。国事家无大小,必得国主栽断之。你就不要闹了,等候听凭国主的圣栽吧。”太后似是极力拖延推委道,好像太后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李秋生这一眼前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样。她顶多只是沉寤在喜于找回孙子的喜悦与欢乐之中,除此之外所有的事情于她全是不着边际的空谈。
因为她觉得,她和皇家一切有血缘关系的人才是李秋生的亲人。而那些与李秋生有过患难与共的人,顶多算作是他的恩人而已,那里算得上是带着高贵血统的皇族亲人啊。所以对于李秋生这样憔恨的说话和要求,太后是没有多少兴趣的。
等来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结果,李秋生不由得一阵苦笑,随即喃喃道。 “哈,哈,太后啊,我的祖宗,你就别跟我来这一套了。既然你做不了主,那我这个‘皇孙’岂不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吗?笑话,真是天太的笑话。若如此,我李秋生不沾你这个光也罢。我走了,没空和你这个老太婆在这兜圈子。”
怒毕,李秋生冷眼横瞅了太后一眼,再不言一语,起身就向寤宫的大门走去。
“等一等,衰家还没有把话说明白呢?你休想走得出这个皇宫。”梁氏在龙撵之上冷冷地说道,李秋生的冰冷之言似乎已激起了太后心中的一丝怒气。
李秋生猛然回过头来嘲讽道,“哎哟,太后啊,你这个疯婆子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我看呀,你就别说了。越说越不明白,现在闹得我一个街头市角的瘪三,糊里糊涂的就变成了你的孙子了,你愿意,我可不愿意呢。若是传扬出去,你太后的颜面何在啊。”说罢,又连连冷笑了几声,抬脚就要往寤宫外走。
“你敢?看我不把你小子用棍子撵回来。”冷月一声瀑喝从中响起,继而恨恨地盯着李秋生。
李秋生斜眼横瞧了一眼冷月,走近她的面前,一脸的瘪气道。“小狐娘,我李秋生有什么不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连我的亲人都见不着了,我才不管你是什么太后,皇子喽。要杀要剐,不过是人头落地,我李秋生最说品偿过了,又何必在乎多一次犯上作乱呢。”
冷月被李秋生这么惹 火的一激,怒气兀自涌上心头。她已管不了那么多的规规矩矩,突然厉声喝道。“你个死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姐妹们,一起上,快把这个狂傲的瘪三给我拦住,千万别让这个小子走出太后的寤宫。”
“是”的一声回应,先前那几个嬷嬷宫女立即围上去,把怒火中烧的李秋生围在了当中。
带头的宫女月风柔声道,“李公子,你先别生气。回去吧,莫让咱们姐妹为难。太后她人好着呢,要不怎么可能千方百计把你请到宫里来,这是多少人也昐不来的荣幸啊。”
“为难?荣幸?哈哈,放他娘的去吧,老子不稀罕。”李秋生冷笑着反问道,不屑一顾的眼神又让他向宫门口迈开了一大步。
“抓住他,别让这小子跪了。”冷月见眼前的形势越来越不对劲,一时急得歇斯力底的囔道。
那几个宫女听见冷月这么一吼,再也不敢唐塞过去。两个年纪稍长的嬷嬷一拥而上,左右两边各抓着李秋生的一条手臂牢牢不放。后面涌上来的几个宫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抓着衣襟腰带连拖带拽就把李秋生如同牵牛抢猪一般揪了回来。再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摁,又有两个宫女抛过一条丝带来,左右一缠绕,李秋生就像一只被绑缚的粽子,牢牢地与那张椅子粘连在了一起。只有那一张没有被封闭的嘴,还在叽哩嘎啦地叫囔着,不知所云。
梁氏看着被众宫女绑缚得不能再动弹的李秋生,一时又怜惜地叹道。“秋生啊,你这是何苦呢?与自己为难,与衰家为难,你又能得到什么?你急于寻求你的恩人,这我不反对,但你总得让咱们为你想个万全之策啊。”
被梁氏这么一说, 寤宫内又寂静开了。李秋生的反抗亦已没有了先前的激烈,一点一滴慢慢平淡下来。
梁氏又长出一口怨气,叹道。“你就不能静心想一想,衰家拥有驱使天下官衙的懿旨之便,尚不能寻求你母子二人于这个天下之中。现在让你一个人走出去,茫茫人海,你又到那里去寻人啊?若是在这个半途之中,你再闹出个什么意外来,你叫衰家如何面对李氏的祖列宗,面对你父母的在天之灵。”
听着这种溢于心身的话,李秋生的情绪又开始波动开来。现在他居然觉得这个太后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恶劣无情了,至少在他听到她刚才说这些言语的片刻,心竟然被轻轻地打动了一下。
这时,李秋生刚想张口说话,就听见宫门外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瀑喝。“是谁在寤宫内吵吵闹闹,这般无礼啊?还让母后这么为难伤心啊?朕一定要狠狠的惩罚你。”
说话间,就见一个身着黄色龙纹绸衣,头带琉璃毡冠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宫内的众人霎时一惊,除了梁氏和李秋生之外,纷纷迎上前去作礼跪拜道。“奴卑,见过国主。国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那中年男子冷冷地应了一句,“免了吧,都起来,别跪着了。”说罢,就大步走到了梁氏的面前,躬身作揖道。“皇儿天照,见过母后。愿母后,吉祥安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梁氏霎时乐呵呵地笑道,“天照,多礼了。劳你日夕过来请安,母后实是过意不去,还不快快请座?”说毕,用手拍了拍旁边的龙撵,则过身让出一个位子来。
李天照也不推辞歉让,挪过身子就座了上去。正面回来,一眼瞧见,一个少年被缠缚得乱七八糟地绑在一张椅子上。一副粽子的模样,甚是让人忍俊可笑。
李秋生已然看清了进来的中年男子是谁,就是那日在将军府与自己在后院相见的李天照。
他,他,李天照,就是当今山月国的国主?这一惊,立即又让李秋生如坠入十万八千重的云里雾里,拨尽云烟也不见天日。李秋生霎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迷糊晕了一般,闹心的堵慌。他刚刚雄起的热心顿时又冷凉了下去,原来这太后和国主在将军府都给自己上演了一场真实的假戏。
李秋生怒恨得刚要张口破骂,就听见李天照指着自己对梁氏说道。“母后,你就为这小子生气?为这小子气坏了身子?为这小子闹得寤宫不安?快告诉皇儿,皇儿为母后出了这一口恶气。”
听李天照这么一叨囔,梁氏顿时就想张言回复道。可是不知道怎么弄的,她一连张口叨囔了几声,都没有能把一声清淅的话语从口中传出来。
霎时,惊得一旁的李天照,呆呆地看着梁氏这一副说不出声的样子。大声怒斥道。“来人啊,快把这小了拉出去,狠狠的打上五十大板。再糊上一些辣椒盐,好让他偿偿得罪太后的恶果。”
李天照的话音一落,宫外就有两个带刀的虎贲卫士走了进来。抓起椅子之上的李秋生就要往外拖,后面还跟着两个青认太监。
梁氏一见之下更是急得口不能语,立即从龙撵之上跳了下来,拦在两个虎贲卫士的前面。挥手吱语了一阵,才突然奔出声音来喝道。“放肆,你们出去。不许伤害秋生吾孙儿。”
李天照不明所以,眼见母后一时之间又是口舌能言了。也立即向那两个虎贲卫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去。复又转身来说道。“母后啊,你刚才可是为何啊?口舌不能言的,快吓死皇儿了。”
梁氏猛盯了一眼李秋生之后才说道,“天照啊,你刚才就没有认出这少年就是‘李秋生’?为何一出手就是这么狠辣呀?他可是你长兄的唯一贵孤啊。你就不顾念一点兄弟情谊和李氏血缘的亲情吗?”
李天照一听梁氏这么幽怨的口吻,明知道自己刚才确实做得大过火了。急忙上前分辩道,“母后啊,非是皇儿刚才心狠手辣,差点错伤李氏皇室宗亲。只怪皇儿刚才脑羞成怒气急攻心,确实没有看清这少年就是长兄的遗孤‘李秋生’啊。若是看得清楚明白,皇儿决不敢这么对待长兄遗孤‘李秋生’的。”
“哎,若是无心便好,衰家怕的是皇儿不念李氏血缘宗亲而惘开杀戒呢。”梁氏一时木然的说道,再不看李天照一眼。
李天照一愣,看着母后已然失态的情形赶紧作揖说道。“母后,你如此之说,那真是羞煞皇儿了,羞煞皇儿了。”
梁氏见李天照又显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绷紧的心倒是轻松了许多,脸上盈盈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可是俗语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梁氏还是万分担心的假语道,“哎,皇儿啊,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啊!衰家知道生于皇室世家,做些错事有时也是身不由已难以避免的。从上古流传至今,生于皇族世家,常有夺滴杀亲之仇,更有‘弒君杀父’之恨。若是那一天,你把你长兄的遗孤杀了,衰家也一抹勃子去了,再也不想苟延于世。”
梁氏这么幽怨悲悯的一说,好像心里对李秋生的担忧从来就没有减轻过一分。一时又急得李天照惶恐不安的辩说道,“母后啊,你这不是拿刀子直抽皇儿的心吗?皇儿就是有百十个胆,也是不敢枉杀长兄遗孤的。那岂不是招致天下之祸端,自毁祖宗基业的蠢事吗?皇儿是万万不敢做的,请母后宽心。”
说毕,李天照扭头看了众人一眼,忽然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小金牌。随手就扔在了李秋生的面前,连连高声说道。
“母后,这一回你大可放心。皇儿这就赐李秋生免死金牌一块,无论何时何地这金牌都可保他无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