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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老旧巷弄里买来的早餐热气腾腾。
粢饭团是糯米做的,表面点了芝麻粒,里头裹着剁碎的油条和萝卜干,这样一口下去,软糯和香脆生津,就都齐了。
咸豆浆里的油条段儿泡得发软,漂浮的葱花翠绿,落在白瓷无花无印的中碗里。
并排再摆一盘子十个小笼包,酱油醋搁在碟子里。
一天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以后,相似的日子应该会很长,周末按习惯大概是不愿意爬起来吃早饭的,也不知等一天请了健康顾问和营养师什么的,是不是能改过来。
当然,如果哪天多了一个上房揭瓦,打不下手的小家伙,也许所有习惯,都会为她(他)改变。
“接下去七月份就上班吗?”夹了小笼包蘸醋,江澈另置了一份酱油醋,往醋碟子里加了红彤彤的剁椒。
林俞静抬头,鼓着腮帮子含糊说:“过去就上班。”
据说吃东西急的人容易胃不好,林同学平常要是饿了,吃东西总是狼吞虎咽,但是还好,她有个好胃。
只是这个胃吸收似乎有点差,所以一直也胖不起来。
“跟老板说好下旬请假吧,请到八月初。”江澈说着把豆浆碗里的汤匙转半圈,让勺柄对着她,示意她喝口豆浆缓一下。
“嗯?是要做什么吗?”林俞静拿起汤匙抿了一小口又放下。
怕糯米泡水涨肚?好像是有这个说法。
“去亚特兰大看奥运会”,江澈把之前出门买早餐的时候顺道买的早报放在桌上,摊开说:“小周映入选奥运名单了。”
他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听着平常,但是笑得很灿烂,甚至是得意。对于周映人生命运的改变,江澈是自豪的,骄傲的,既因为周映,也因为自己。
在这个早上,那些内心深处会觉得美好的东西,就这样都摆在了眼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江澈开始觉得,全国首富什么的,似乎并不能带给自己真正的和足够大的满足和快乐……虽热他只需要继续这样懒下去,最终就几乎肯定会戴上那个称号。
比如现在,就他有掌握股份的那些家电企业,在国内和国际市场的表现,就都已经领先前世不止一步了。
更别说丁三石,马华滕和马小云将来的创业,现在也很难不想到他这尊大靠山。
“这个你是不是其实早就知道了啊?”林俞静似乎嫌弃江澈激动地不够厉害。
江澈说:“是啊,只是他们不让说。”
“难怪。”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是六月底,距离奥运会开幕只有二十来天,原本属于机密的参赛名单,终于也正式公布了。
【17岁,周映,1米93,主攻手。】
外边人只有江澈知道,名单上她的扣球高度只报了3米15,比实际水准低了足足15厘米。
对于那些并非日常关注女排的民众和媒体而言,这个之前只在世青赛上出现过的年轻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听到。
但恰因为陌生和年轻,周映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和讨论。
17岁的小主攻啊,女排史上最年轻的奥运参赛选手……
好大的噱头,媒体们急切地想把比如“天才少女”之类的名头冠到她头上,记者们蜂拥而至。
但是,女排封闭训练。
“哇……”当场,林俞静似乎先找了一下周映的名字,找到后更真切地激动起来。
明明只有几个字,她却拿起报纸细看,不经意挡住了江澈的视线,一边看,一边手抓饭团啃着。
“我还记得去支教的时候,小周映穿的裤子短了一大截,衬衫灰色,像是大人的,打着补丁。”
她一边回忆,一边说。
“我给她买新的,她都舍不得穿,怕训练弄破了。只有鞋,因为我告诉她跑跳没缓冲容易伤膝盖,才勉强穿了。”
江澈解释了一句,表示自己不抠门。
吃过早餐后,出门前。
江澈专门先给茶寮打了一个电话,叮嘱他们不要接受有关周映的采访,更不要去说周映以前的经历。
现在这样的热度就已经够大了,曾经偏远的小山沟里走出来的小姑娘入选了奥运名单,本就是很好的新闻。
若再加上13岁遭遇那件事,以及茶寮的名气,江澈的名气……内向的小周映少不得在奥运期间被媒体更为过分热切地关注,甚至关注的焦点,也可能从比赛本身转移到她个人的性格经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江澈怕她不适应,影响发挥。
管不了外面怎么讨论,就先在内部下了封口令。
运动员的商业价值不可能也没必要忽略,不过江澈想着,就算要顺势给茶寮做一次恰当的宣传,也得放到奥运会之后再说。
至于女排在1996的亚特兰大打得到底怎么样,江澈凭空去想,一时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最后应该是没拿冠军。
本来他这回去看,就不是为了看周映拿冠军的,小丫头今天能走到这一步,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极大的奇迹了,何况她还这么年轻。
这样一来,江澈倒是有点儿怕周映自己到时候会失落、难过了,下楼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始想,到时候该怎么劝说、安慰。
…………
到学校,毕业典礼时间还早。
先趁着太阳不算毒辣,一起逛了逛小广场,还有某条据说大多时候情侣才好去走的林间小道。
挽着手,林俞静絮絮叨叨,说着她大学异地的委屈和遗憾。
回头,江澈陪她最后一次去了大学图书馆,然后在阅览室坐下来,就那么很平常地对坐着,就像是一般校园情侣会做的那样。
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各看各的书,偶尔才会探身,给对方看自己发现的有趣的段落,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做贼似的咧嘴笑,但是不敢笑出声。
就文学类作品而言,江澈喜欢看包括鲁迅文学奖在内,各大文学奖的入围短篇合集。
就内容的精彩度和文笔、文风的多样性而言,江澈觉得国内大概无出其右。
他前世并没有拿笔写作,但是一个做广告的人,文字能力还是要有的,尤其这种碎片化的印记吸收。
所以,阅读的习惯,其实一直都有保持下来。
九点钟,林俞静回去宿舍换了学士服,把照相机带给江澈。
上午九点半到十一点是优秀毕业生表彰大会。
此时校园路上已经到处都是穿着学士服的男生女生了。
有一件事是很奇怪的,就是江澈发现几乎每个人穿学士服的样子,都挺好看,哪怕是难看的人也不难看。
就更别说咱们林同学了。
她在台上出现只短短几分钟,江澈就拍掉了整一个胶卷。下来又拍了一卷,包括她和几个同学、室友的合影。
期间有几个同样穿着学生服的男生在旁边犹豫了很久,终于上前问江澈,他们能不能和林俞静同学合个影。
江澈大方说:“当然可以啊。”然后补充,“不过别靠太近啊。”
最后,拿着相机比划了半天,江澈直起身,顿了顿,说:“好像有点太远了……我镜头里都找不着你们了。”
然后他拍下了大家都在笑的样子。
林俞静不知借了一套学位服,逼江澈套上陪她拍照。
江澈套上后隐约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就问林俞静,“怎么我的衣服跟你们的好像不一样啊?”
“噫,是哦,我跟石教授借的。”林俞静说。
江澈:“……”
午饭就是在石教授家,跟老两口一起吃的。不过这回是江澈下厨,林俞静蹭了老两口四年的饭,他觉得怎么也应该补偿一下。
饭桌上喝了点酒。
恰如林俞静昨晚说的,石教授再一次问起那几首残诗的事情来,问江澈把人带走之前,是否愿意补齐?
“那哪补得齐啊……”江澈心说老子压根背不下来好么,顿了顿,强扭说,“一辈子还长呢,我慢慢写。”
一下,意思就变成了他跟林俞静的生活,是一首无尽的长诗。
大概是这个意思。
石教授和阮教授两口子抬手臂比在一起,互相看了看,笑起来说:“我这个鸡皮疙瘩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