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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姗姗来迟,抱歉。
从漩镜十二号上下来的时候, 大衍忍不住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眯着眼睛开始打量起这个世界来, 一个平平无奇,不论是灵气、还是妖气都不甚出众的小世界,可以大衍的骄狂肆意,竟然还是认认真真用神识反复打量了许多次,除了一个略微有趣的连锁大阵外, 确实没有什么出奇的。
但他却没有像从前任何一次一样, 从嘴里喷出一个字的鄙视话语,原因无他, 因为这是那个家伙请他来的。恩,那个短短时日不见,修为又再进一层的古怪家伙。
讲真,从发明了漩镜号的越界引擎开始,到眼睁睁看到漩镜一号一点点成形、离开产线、试飞成功, 大衍觉得修真联盟已经给了他太多惊奇, 明明那些炼器学会的修士们本身修为离他都还差一个大境界,可那些在他初初看来全然不能理解的什么学术讨论、项目管理, 竟然真的在短短时日内就把漩镜一号给造了出来,还飞得有模有样, 大衍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奇迹。
可漩镜一号还未正式离开、漩镜二号的改进计划就已经提上了日程,漩镜一号不过飞了个来回,漩镜二号的轮廓就已经初初成形, 讲真,那个时候,大衍对于那帮经常来骚扰他的炼器学会的修士们常常提出他都没办法回答的种种问题都开始感到麻木了,就是那些一开始让他感到火冒三丈的质疑与讨论后面他都能按下拂袖而去的欲.望而是认认真真撸起袖子、同这帮修为比他低了数个境界的炼器修士们摆事实讲道理,或者成功被他们说服,或者终于把他们讲明白……
但是,这次接到那个家伙要造十艘漩镜舰的要求时,大衍还是忍不住开了嘲讽:“哟~杜大宗主还真当你们修真联盟有钱哪,看看你们那库房,十艘漩镜舰会自己飞出来呢!”
那家伙的回答是扔过一个轻飘飘的储物袋,成功地让他闭嘴。
对于杜子腾决定一次性造十艘漩镜舰的想法,联盟高层不是没有过争议的。
漩镜舰这样的大家伙,造价那样高昂,一次性投入这么巨大,就是联盟从诸界开始有了不少收益,也不是这么个浪费法,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基地修建、联盟的修士培养奖励计划,方方面面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但是花在漩镜舰上,既不能吃,又不能喝……
就不能一艘一艘地造吗???
结果杜宗主的回答很简单:“规模效应。”
在炼器学会的全方位测算下,很快得到结论,不论是利用各种隐秘渠道采购物资、还是炼器学会对于漩镜舰的制造效率、投入的人力来讲,最后的答案都是,一次性造十艘的成本远远低于一艘一艘地制造。
这个答案外加某人日益飙升的修为,让一些人成功地闭上了嘴。
至于一直BB不停的大衍也是无话可说,他又不是那什么御兽宗之主,居然肯将一半身家,而且是刚刚新赚到的一半身家豪掷到暂时看不到任何产出的巨型先进飞行法器上,而不是投入到他刚刚提升而需要巩固的修为上,这般大公无私,说啥?无话可说。
身为核心部件飞行引擎的发明者,大衍也不得承认,漩镜十二号的飞行体验十分叫他惊奇,但考虑到与他一同而来的那个家伙,大衍也不得闭紧嘴巴,不要发表半点评论,免得打起脸来太疼,虽然已经打了很多次,脸皮变厚了不少,但毕竟还没有长出茧子来,打起来还是难免疼的——大衍大师对于自己的面皮还是爱护有加的。
所以,当杜子腾笑眯眯踱步过来道:“大衍大师,怎么样,这里作为联盟的二号基地,您觉得还看得过去吗?”
大衍肚子里的吐槽都快满溢了——看得过去?他觉得哪里都看不过去!就这灵气!就这地盘!当年他的大衍界随便一个城池都比这要强千百倍!你神识空间里是被X塞满了吗?!居然在修真联盟发展如此关键的时刻,选择将资源投注到这种地方!!!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但把每一个字都写在了表情上。
杜子腾眼睛微微一眯,转而提及另一个话题:“刚刚十二号的飞行情况您觉得怎么样?”
大衍权衡了一下,觉得这是个安全话题——没有打脸的风险,于是道:“有点奇怪,按道理来说,飞行引擎是可以加速,但根据堪舆图上的距离,不应该这么快到……而且中途几次的穿越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杜子腾笑眯眯地点点头:“那几次啊,不好意思,我刚刚掌握这个新技能,熟练度还没烧够,只好拿大家来当一次试验品了。”
大衍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新技能?试验品?……这是你晋阶之后的新法术?你的道境……又有进步???!!!”
说到后来,大衍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瞪大了。
各个修士的晋阶皆与其相应修行的功法密切相关,有的功法在晋阶之后自带新的法术、新的能力,可是,据大衍所知,这家伙是他所知的所有修士当中的一朵奇葩,听说这家伙目前所修的功法还是当年炼气时用一本叫什么引气诀的低阶功法,随着修为的提升,这种适用于低阶修士的功法其吸纳灵气、提升修为的效率简直等同于零,可这家伙的修为提升却并不慢……
大衍旁敲侧击之后,只得到一个结论,他这便宜师弟真是好大一朵奇葩,修为全靠道境拉。
讲真,符阵师是依靠自己对于符阵道的理解吃饭没错,可是修为与道境对于大多数符阵师而言,毕竟还是相辅相成的。
道境提升,可以促进修为提升,这没错。可道境不是爬台阶,你用力就能进步,道境的领悟,与机缘、悟性、天赋、传承,息息相关,符阵道这种极难之道,到了后期,道境上一点点的进益都难于登天,因为你可能都是没有任何前人抵达之境孤独前行。
而修为提升,却可以助你开阔眼界,从更高的修为层次来理解道境。
就好像观察一座山峰,大家的目的都是为看到整座山峰的景致,你当然可以选择攀爬而上去观望,可并不是每次你的命都好到能找到上山的路的,有时候你爬着爬着,路断了路堵了路消失了,如果不想别的办法,可能你就一直只能滞留在这里。
怎么办呢?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你自己的脚下垫高一点,或者干脆让自己长高一点,这样你的视线就会提升一些,也许就能看到更多一点的风景,找到另一条旁边的通路。
很多符阵师哪怕主修符阵之道,也绝不会轻易放下自己日常的修为提升,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可是,杜子腾这奇葩,大衍发誓,他认识他这师弟开始,对方就一直东奔西走,没一刻安闲,哪有什么认认真真打坐修行,闭关对他而言基本就是天方夜谭,可是,修为相比他的年纪而言,居然并不算弱,与那些大势力的嫡脉子弟相比也差不离了。
对方的修为提升全靠每一次在道境上的领悟,修为全靠道境拉……
也就是说,诸界中无数的符阵师苦逼地遇到“此路不能”的情况,只能一边往自己脚下垫石头、一边窥探着山上风景再选路时,这家伙好像一个开了外挂的混账,脑子有一副地图一样,永远能顺顺当当找到那条上山的路,从来没怎么往自己脚下下过功夫……
大衍嫉妒得快吐血。
爬山看风景这种事,往自己脚下垫东西能多看到的视野当然有限,谁TMD不想脑子里有个地图,只需要往上爬就好!
可狗屎的天道TM没给所有符阵师脑子里都留下这么一副地图,只有他眼前这个笑得叫人想揍一顿的家伙,像是天道的私生子……没有认真修行只靠道境提升一步步到现在,说出去谁信?谁信???
讲真,大衍现在看着修为是比刚刚化神的杜子腾要高,可是,大衍忧伤地想到,如果真比道境……在杜子腾修为提升之前,二人在道境上已经难分高下(大衍表示,他当众采访时承认自己不如杜子腾,只是为了给杜子腾一个面子),而现在,对方道境的提升已经恐怖到了还把修为也顺手拉了一大截的程度,谁高谁下,还用问吗?
这打击来得有点大,大到了大衍都有些失神到了忘记追问关键问题了。
道境提升与杜子腾的新技能、与漩镜十二号的飞行体验到底有什么关系……换作任何一个时刻,大衍一定能敏锐发现关联,并且犀利提问。
现在,他只是呆呆有些发怔,那种备受打击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杜子腾:……
他是不是不应该在大衍面前炫耀的?
但是,好不容易点亮新技能啊!除了萧辰以外,大衍估摸是最有可能理解这个技能的修士了!
……就是好像理解得有点过头了,被他的新技能震懵逼了?不能够啊!
讲真,哪怕是到了现在……因为对于修为的投入严重不足,对于修为的认识也严重不足,杜子腾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他依靠道境拉动修为,从不主动修行而一直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有多么惊人。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人家大衍压根儿还不知道你的新技能,而是被你用道境拉修为的任性感到受伤好吗?
萧辰也许知道,但他更知道逼着杜子腾老老实实去闭关修行有多么不可实现,最后也许只能死心地把希望寄托在杜子腾的道境提升上,干脆全心全意帮助杜子腾提升道境上的领悟了……恩,每一个熊修士背后都有一个熊道侣,说的就是你们。
总之,等大衍回过神来时,迎接他的是另一轮懵逼。
虚空传送!!!!
泥煤哦!
大衍泪流满面地看着杜子腾,然后虚弱地道:“你让我缓缓,你给我把你修为提升前后的事再给我讲讲。”
杜子腾顿时眉飞色舞,像个小孩子炫耀自己的玩具一般,再次摸出了小木棍和符纸。
小木棍:在符纸上画几个示意点这种事……随便换根小树枝就可以做吧,一定用到本座吗?!
事情的真相是:杜子腾第一次顿悟时所绘的一切皆蕴含他领悟的道则,小木棍是很乐意做那种有技术含量的体力活的,毕竟那意味着大量的精神食粮,像现在这种没有半分营养的体力活,小木棍……挺尸状。
杜子腾也不去管自己那任性的本命法器,把虚空乃是界壁之外更高维度的理论用一张符纸详详细细向大衍讲了个(他眼中的)清楚明白:“……如果只从纸上走,从甲点至乙点,最近最快的当然只有一条路,可如果,从纸外,也就是从虚空走,我称之为‘虚空跃迁’。虚空跃迁可能还存在着无数路径,而且虚空跃迁与越过界壁在界内飞行相比,可能道则还有不同,速度可以达到更快,这就是方才你问为何我们会如此快抵达的原因。”
末了,他还意犹未尽地道:“哎,大衍大师,咱们讨论看看,漩镜号的飞行引擎可不可以实现自主的虚空跃迁,毕竟我这技能约束太大,需要我本人在场不说,能够跃迁抵达的世界也就两个,如果能完善对虚空的理解,造出引擎就指日可待啊……”
大衍:……
“呵呵。”
麻痹老子连虚空都一知半解,你那什么狗屎的虚空跃迁理论压根儿就不知道真假,你叫老子完善你的道境再顺手造个引擎,你TMD咋不上天呢!
而叫大衍更惊恐的是,他明明心中已经认定飞行引擎之事绝不可为,可他的神识仿佛已经超越他的意志率先行动起来,将方才杜子腾所描述的虚空之事一遍遍回放,周身灵力也犹如滚沸一般动荡不休!
杜子腾:“我说,大师,你不至于吧。就是一个虚空跃迁飞行引擎而已,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讨论讨论……哎,你别走啊!”
讲真,杜子腾方才关于虚空跃迁的讲解,没有一个符阵师会不感兴趣,可大衍不敢,恩,他是真不敢感兴趣。因为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对于空间道则的理解在哪个位置,如果还用那个山峰的比喻的话,他还在山脚,杜子腾已经在山腰的,山腰的家伙招着手很嗨的叫你过去玩,山腰的风景当然很有吸引力!前提是你别好高骛远最后真以为自己在山腰真的蹦过去,最后把自己摔个半死。
可怕的是,对于修士而言,山腰的诱惑力无与伦比,很多人明明知道跳过去就是粉身碎骨,还是无法抵御那恐怖的诱惑力而真的跳过去,最后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天知道,这一刻大衍是花费了多少意志力才强行将方才的神识暴动彻底镇压——他把杜子腾所说的一切全部封存干净,没有在自己的神识中留半点印迹才挣脱了刚刚那恐怖的状态。
大衍揩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有点虚脱地道:“好了,别玩了,说正经的,把我从漩镜界弄到此处,是为何?”
杜子腾一本正经:“虚空跃迁……哎,好了好了,不说飞行引擎了。”
大衍有些心有余悸地道:“我告诉你,你再提什么引擎的事,我立马回斩梧盟。”
杜子腾:……
卧槽,这么严肃!
杜子腾扶额,他自己浑然没有意识到,他炫耀道境领悟之事对于一个道境远不如他、却偏偏又能理解他道境之精深的同道修士而言有多么危险。
确实是大衍运气不好。
如果大衍的道境再进一层,不说多,只需要他在空间道则上的理解已经开始接触虚空,认识虚空,杜子腾今日向他炫耀的一切都能让他立时顿悟,乃至道境一日千里,省去无数探索的苦功;
如果大衍的道境低一些,对于空间道则没有太多精深的理解与认识,那么杜子腾今日向他炫耀的一切可能在他听来也就是跟天方夜谭差不多,和故事一个性质,无法验证真伪,听听就算了,压根儿不会有反应;
可偏偏大衍好死不死,就在那个微妙的,可以知道山腰风景的存在,又离它有段要命距离的微妙位置:他的道境让他知道杜子腾所说的一切、他在漩镜十二号上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却偏偏不足以完全消化理解那一切,还被那一切差点不由自主拽走所有神识。
那些话本故事里常写什么主人公得到上古大能所留下的修真秘籍,往往只能看到符合自己境界的那些部分,超过自己境界的,秘籍会自动屏蔽,以防走火入魔——话本所写,确实是诸界发生过无数次的惨剧。
如果不是大衍毅力强大,杜宗主就可以收获他与萧辰千辛万苦收拢的符阵大师.骨灰一具——走火入魔嘛,自.焚只剩骨灰什么的太正常了。
但好歹杜子腾还是有点良心的,大衍神情严肃不似作伪,既然这般不想他提及虚空跃迁,他便也不提,向大衍炫耀新技能什么的,其实只是顺带,他确实是有要紧的事,否则不会轻易将大衍从联盟大本营请到百城界。
只是,他确实也有点失望,本来希望多一个人探讨虚空跃迁之谜,现下看来,还是只有萧辰了(萧辰露出了谜之微笑)。
既然不能达成目标之二,杜子腾很快也略过不提,话题一转道:“方才想必您已经看到此界的大阵,不知您觉得如何?”
杜子腾不提那该死的虚空跃迁,叫大衍松了好大一口气,讲真,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和这位便宜师弟说话都差点能要他的命,好在对方还算留有分寸没有步步相逼,怀着一种诡异的“感谢师弟不杀之恩”的心情,大衍迅速回应道:“既然你能这般说话,此阵必不是你所布。”
大衍在符阵上见识不俗,很快看出问题关键:“不是你所布,那便是另有人,如果是哪位符阵大能……一来你不会这般发问,二来既有他人留下大阵,亦不符合你挑选基地的条件,看来,是此地修士所留。
更重要的是,这大阵虽然运转自如衔接无碍,但细微处依稀可见驳接痕迹,必是多人一起布下的。从手法上依旧可以判断,痕迹技巧如出一辙,想必是同一宗族、或者同一门派的符阵道修士。
有些细微之处思虑得十分周详,整体构思倒也算新鲜,同时调用妖灵二气的大阵在诸界也算绝无仅有,此地能有这么多手法迥异诸界的符阵师,你又在漩镜十二号上带了这么多的符阵师与我随行,怎么,你是想在此界发展符阵?”
同高手说话就是不费劲,仅仅一个百城妖灵大阵,大衍就将百城界妖灵器师们的水准推测了一个八.九不离十,让他省了许多解释的功夫。
杜子腾摇头:“不是符阵,是这个。”
杜子腾摸出了那面小小的灵妖器盾牌,小木棍一动,细微的灵气注入盾牌之中,透明的妖异波光盾浮现,却诡异地将周遭灵气悉数排开。
不同于前次在白澍面前演示这面灵妖波光盾的时候,那个时候,杜子腾为了更好地让白澍看清一切,理解盾牌特性,是利用法天大阵调用妖气直接注入盾牌之中,再利用灵气攻击激发的盾牌,以此来向白澍说明,这面盾牌妖族注入妖气便可以使用。
白澍毕竟是妖族,那样的演示方式最方便他理解此物。
可眼前这位大衍大师乃是人族中首屈一指的符阵大师,杜子腾便不用那么麻烦,而老老实实将灵气注入盾牌,让大衍“看”清楚盾牌激活的全部流程。
如果说百城界那妖灵大阵让大衍觉得利用符阵调用妖气有点意思的话,那么眼前这面盾牌却叫大衍面色凝重起来,凭借他的眼界与认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眼前这面小小的盾牌,恐怕会对整个周天诸界的局势产生天翻地覆的影响,尤其是,这面盾牌还在眼前这人手中!
到得此时,大衍哪里还不明白杜子腾将此地选作二号基地的原因:“你选择此界,恐怕就是因为这面盾牌吧。”
杜子腾没有否认,只苦笑道:“这东西的诞生……说来我也脱不开干系,”当初他只是想为妖族消失之后的妖灵器师们找一条出路而希望开拓他们的思路而已:“只是我也未曾想到,他们能找到这样一条前所未有之路。”
杜子腾仿佛赞叹一般地解说道:“你看,这面盾牌看起来简单,中间却其实有着许多前所未有的技术结晶。
先是这聚妖阵,利用灵气激发此阵,聚集起来的却是妖气,这其中的结构之复杂,构思之精巧……我离开之时,也曾参与聚妖阵的讨论,只是基于法天大阵提供了些许灵感而已,最后他们却能实现得如此完美!
还有这个运用妖气形成波光盾的结构,如果我所料未错,这个结构的灵感应该是来自于一种海上的龟妖,再然后,最最重要的是,受到灵气攻击之后,这个波光盾能迅速消解灵气,这个时候,其实对于妖气的消耗必然是十分剧烈的,聚妖阵提供的妖气必须跟上才能让这个波光盾维持下去。
可我发现,他们竟然差点解决了妖气波动对于聚妖阵的冲击问题,我只是来补了最后一笔而已……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神乎其技了,诸界就算是产生过再多惊天动地的法器,也从来没有诞生过这样的东西啊……”
在大衍听来,虽然杜子腾满满赞叹着此界符阵师,但他却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吐槽:难道不是那种在种种思考阻塞之时给予灵光、在条条道路走到绝境而一笔令所有思路起死回生的家伙才更可怕吗???
明明是自己这位师弟在几个关键当口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不自知……
看到杜子腾那满眼的赞叹欣赏,大衍不由得脸颊抽搐,师弟你这样间接称赞自己、表扬自己真的好吗?
虽然眼前这样东西确实当得起惊天动地四个字。百城界妖灵大阵,虽然能同时利用妖灵二气,可其实毕竟是同一大阵之内的两条平时线路,从激发到使用,没有太多的交互,充其量,只是在交战的时候,控制这两条平行线的两队修士在充分训练之后可以相互配合。
和眼前这面妖灵波光盾完全是两种不同层级的意义。
眼前这面妖灵波光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竟然让修士可以利用妖气……这TMD简直是动摇三观哪。
但大衍对于此物的表现却半点也不惊讶,或者他已经震惊到麻木了,现在就是杜子腾说他是个什么妖族、或者人妖混血、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大能转世,再发明出什么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大衍都不会感到半点惊讶。
能在道境上进境那般强横、符阵天赋技能全部点满的家伙,下次就算令整个诸界天翻地覆也不能令他感到半点惊讶……只能说果然不愧是师尊之子吗?
眼前这东西放在任何一个符阵师身上,大衍都会觉得赞叹惊奇,可在眼前这人身上,只能说是理所当然。
好在,眼前这东西虽然亦是开辟了另外一道,但大衍对于妖气、妖族的诸多结构并无太多积累,不至于再次陷入方才那种神识暴动的恐怖之境,讲真,他此时想到这点心尖都还有点颤抖——妈的,应该庆幸他涉猎不算太广吗?要是原来对妖族有一点点好奇心,恐怕现在就难逃劫数了,真的是要他开口感谢师弟不杀之恩,顺便跪求他下次展示什么新鲜玩意儿的时候提前预告一下吗?
但大衍同时悲哀地想到:下次估计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发现可能会动摇自己的神识,这位师弟也不会给任何预告的。
因为在这家伙眼中,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些发现可能会动摇自己的神识。也不知道是自家师弟没把这些东西的威力看在眼中,还是自家师弟太看得起他大衍的道境……不论哪个是真相,想想都让他足够悲伤。
虽然在心中觉得自家师弟这点十分操蛋,大衍毕竟还是个十分具有感恩之心的人(感谢师弟不杀之恩?)此时便问道:“你是要我在此界主持生产此物?”
杜子腾居然再次摇头:“不。”他顿了顿,回过头看着大衍认真道:“我希望你能生产此物的简化版。”
大衍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简化版?”
杜子腾手中小木棍一动,法天大阵凝聚,先前在白澍面前展示过的场景再次出现:法天大阵凝聚起妖气注入盾牌中某个特定的结构中,妖异的波光再次浮现,而后,法天大阵一分为二,凝聚起一股灵气狠狠击在波光上,波光浮动、完全消解了那股灵气。
周遭一片死寂。
大衍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好半晌,眼珠才转向杜子腾:“你……是要生产妖族所用的武器!”
杜子腾默然不语。
大衍重重喘了几口气才狠狠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杜子腾眉宇淡然,语气却十分坚定:“我知道。”
大衍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个屁!”
杜子腾只叹了口气,他虽然知道大衍可能会有抵触,却没有想到如此剧烈,可他环视百城界周遭,昔日熟悉的场景一一浮现,彼时在对峙的妖族与人族之中,他的心境不也与现在的大衍一样吗?未必觉得人族便是代表了大义,可还是情不自禁伪善地选择了自己的阵营去帮助人族。
想到彼时的自己,杜子腾的心情便平缓下来,他随手布置下桌椅,斟了杯悟道茶:“大师坐下说话吧。”
大衍好半晌才平息了情绪坐了下来。
杜子腾:“我曾经也与大师的想法一样。”
大衍看向他,不说话。
杜子腾笑道:“我知道大师也许不相信,但就是在此地,在并不太久远之前,我与大师的想法一模一样。如果大师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自己在此界游历时的故事与您说一说……”
意外与萧辰分开、流落此界时被小妖搭救、后来卷入人族的纷争之中、人族对于妖族的残酷镇压……
“那个时候,我曾经反复想过,妖族有什么过错呢?就因为他们的尸骸可以成为人族的器具原料,所以他们就活该被圈养、活该被奴役、活该被屠戮?还是说,一切不过是强者为尊,人族有强大的武力镇压,妖族只能接受这一切,只能认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妖族起事造反,妖族屠戮人族又有什么过错?我厌恶人族做的一切,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妖族做的事,反正此界人族不过自食其果,不是吗?”
大衍眉头紧皱,欲开口反驳杜子腾,可一时间竟又不知从何反驳,毕竟,此界人族对于妖族的残酷是事实,妖族亦是智慧生灵,反抗命运改善处境,何错之有?
杜子腾没有理会大衍此时的表情,只缓慢地道:“可在妖族越来越强大之时,我终究是站到了修士一边,原因无它,因为我也是人族。”
大衍表情渐渐放松,不错,这就是他要说的反驳。如果他不是人族、不是妖族,遇到这样的事情,袖手旁观是情有可原,可既然身为人族,先天就有同样的立场,再厌恶也不可能说完全抛弃自己的出身种族。
杜子腾看了大衍一眼,奇异地道:“彼时,我只告诉自己,因为自己是人族,绝不能坐视妖族屠戮人族。可事后我仔细回想,我为什么会站到人族一边?是因为什么种族大义?”
然后他哼笑一声:“狗屁的大义,不过只是因为,如果我不帮助那些修士,就等同于承认此界修士罪有应得,等同于承认我与这些罪有应得之人份属同族,等同于在否认自己,等同于在承认自己也有可能随时犯下这样的罪行;也因为,若是我不出手,来日我可能就要随时背负上对于同族见死不救的内疚,对这种内疚的惧怕压倒了内心深处的是非而已。”
这一番深深的剖析令大衍一时间亦不由自主感觉到刺痛,是那种将自己下意识的决定剖析得干净、隐藏在深处的黑暗自我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刺痛。
仿佛被刺痛狠狠刺激了一般,大衍尖锐地问道:“所以你就可以抛却自己的种族,忘却自己的出身,去帮妖族?!”
在这种近乎骂他数典忘祖的指责下,杜子腾却没有半分被激怒的样子,只是平静地道:“不,不是忘却。”他抬头看向大衍,眼睛明亮若天上星辰:“是燃起新的理想。我等之所以有爱有恨有种族立场,只是因为天道之下,我等生而为灵,不像泥石瓦砾无知无觉,我等何其有幸可以感知这一切,甚至可以通过修行延长这一切幸运的时限。
为什么一定要有所谓的种族樊篱之见?为什么一定要有什么狗屎的仙凡之别?一定要将天道给予的幸运挥霍因为这些不同偏见而起的无数血腥、杀戮、镇压之中?
我希望今日的所作所为,至少能够换回一片永无种族之见的土地,每一个生灵在那片土地上都能一视同仁,永远不被自己的出身、种族、所束缚,都有自己可以追求、可以实现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