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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安然先前并没有打算给她没脸的,她既低调的来了,就决定要以弱示人到底。
只是再怎样,她也是一国公主,马氏着实没给她脸,才敢对她行平礼,她若还了礼,岂不是承认自己与马氏是同一级别的?
安然并没有看不起商人的意思,她看不起的,是马氏一见面就急于踩她的那份心思。
这大长公主府的门果然不是好进的,这才在二门呢,就有人要迫不及待的试探她。
她虽然想示弱,却也不能这么弱。
得了安然的回答,马氏自然十分满意,正要吹嘘太长公主府上的凉屋是如何的巧夺天工精巧绝伦,又听得安然似不经意的道:
“虽然夏国没有凉屋,不过在夏国,就是寻常百姓家中也不缺冰,夏天对我们夏国来说,是极容易过的。”
马氏愣了愣,嘴角一抹嘲讽一闪而逝。
这夏国公主竟敢如此信口开河,便是在大梁,冰块都是稀罕物事,寻常也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起,区区夏国,竟连普通百姓都有冰用,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真当她头发长见识短,连这样一点小常识都不知道了?
这般说大话,也不怕闪了她的舌头!
马氏就一脸惊愕,似不自觉的扬了声调:“长乐公主说的可是真的?在夏国当真家家户户都有冰用?从前只听说夏国是个地贫人少的小国,不料竟是世人误传了吗?”
此时正巧也有马车到达二门处,有打扮的富贵华丽的女眷正从马车上下来。
听了马氏的话,便抬眸望了过来,不过转瞬间就明白了安然的身份,噗嗤一声笑道:“长乐公主说的自然是真的,夏国虽然小,但临近呼哈大雪山。
雪山常年不化,那冰块自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是以,在咱们大梁尤其精贵的冰块,在夏国可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的?”
她说话声音清脆。不疾不徐,犹如滚珠落玉盘一般,让人听得十分舒服,只是她那不知是褒是贬的话语,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态度。
紫荷小声说道:“这一位是太长公主的老来女,原是该封郡主的,只是先帝去后,太长公主也不知为何竟没有为她请封,如今嫁到了定国公府中。”
她顿了顿,才接着道:“定国公府,是已故孝文昭顺皇后的外祖家。”
经紫荷这样一提醒。安然就明白了过来,敢情这太长公主跟小皇帝是一伙儿的?不然怎么会把自己女儿嫁进孝文昭顺皇后的外祖家?
她尚有许多没有想明白的地方,但现在可没有时间让她慢慢想清楚,她已经明白,这位太长公主的老来女是在贬低她。
见了来人,马氏显得更加亲切与热情,甚至丢下了安然,快步迎了上去:“二姑奶奶可算是回来了,母亲一大早就盼着你呢。”
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怎么裕哥儿没有跟着来?母亲可想裕哥儿了。得了不少好东西,就等着裕哥儿来好给他玩耍呢。”
虽然她极尽讨好之能事,不过这位姑奶奶似乎并不领情,只拿眼角扫了她一眼,就径直朝安然走过去:“裕哥儿今儿不大舒坦,我就没带他来。”
马氏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崩裂,看向撇下她独自朝前走的从来也没将她这个嫂子放在眼里的姑奶奶,眼底深处飞快闪过一抹恨意。
很快的,她掩饰住自己的尴尬与恼怒,跟着追了上去。
太长公主的夫家姓金,这是安太夫人给安然普及过的,安然就看着这位华贵异常的金家二姑奶奶走到她面前,毫不客气的将她从头打量到脚,那审视与轻视的眼神,让人心里非常不舒服。
她打量过了,方才撇了撇嘴:“上京城里盛传夏国公主如何美貌过人,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还是你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能让皇甫琛开口朝陛下讨人?”
才见面就找茬,这位金巧儿还真是心急啊。
安然神色平淡的回视她。淡淡笑道:“在我看来,二姑奶奶才是美貌过人,至于我是不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我自己是不知道的,二姑奶奶若是好奇,不如直接去问王爷?
二姑奶奶与王爷乃是嫡亲的表兄妹,平日里很该多走动才是,只是最近摄政王府正在修缮,待王府修好了,王爷定会给二姑奶奶下帖子,邀你去府上坐坐。二姑奶奶可要赏脸才好。”
她这一番仿佛王府女主人的说辞,果然令金巧儿娇媚的脸色黑了一黑。
安然心里就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位说起皇甫琛就酸溜溜的金二姑奶奶,对皇甫琛只怕真有别的心思。
“这话也得等长乐公主嫁进摄政王府后才好说吧,这世事呢,都是有变数的,也许等王府修缮好了,邀请我上王府玩儿的,却另有其人呢。”金巧儿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
这是要破坏她跟皇甫琛的意思?安然微微挑眉,却十分温顺:“二姑奶奶说的是。”
金巧儿又打量了她两眼。方才收回视线,丢下安然径直往里走:“带长乐公主去凉屋开开眼界,我先去见母亲了。”
这话自是对着身后的马氏说的。
待得金巧儿趾高气扬的走了,马氏这才笑吟吟的上前来与安然致歉:“我们家二姑奶奶就是这样的性子,长乐公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金三夫人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安然一脸诚恳的说道:“这事除了三夫人,我也不会告诉旁的人,断不会在外头传话,坏了二姑奶奶的名声。”
马氏一脸笑意被惊愕所取代,她不过说了这么句客气话,这位长乐公主竟就打蛇随棍上?这话要是真落进了她那刁钻可恶的小姑子耳中,小姑子还不得活撕了她?
可看着安然一脸的诚恳认真,表示她真的不会乱说话。
马氏也只得讪讪的补救道:“其实我们二姑奶奶平素为人极好的,熟知她的人没人不夸赞她模样好性子好……”
大概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软轿备好了,长乐公主快请吧。”
太长公主府的正院建筑格局十分方正,仿佛工匠们用尺子画出来的,整齐端正,最有特色的怕就是这一堵又一堵的高墙,墙壁之间的路方方正正,毫无装饰。
这府宅楼阁,全是如此做工,没有栈桥流水,也无荷塘月色。却因占地极大,由此而生一种阔朗,也是一种端肃。
高墙下的阴影中有个颇有些瘦弱的身影慢吞吞的走着,沿途没有遇到任何丫鬟婆子。使得此人的到来无声又无息。
来人进了院子,也不用人指引,径直绕过正房往后院走去。
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一大片水泊前。这后院的景致与正房又大相径庭,若说正房是端肃阔朗,后院就打造的非常精致迷人。
清可见底的池塘里,缀着五色晶莹的鹅卵石,碧绿柔和的波纹,随着微风惬意荡漾,一座古朴雅致的绣楼静静伫立在对岸,飘浮着一层若有似无淡淡的白纱,让人一见就心情愉悦。
然而此时来人却没有心情欣赏太长公主府上的美景。他抬脚走上白玉石砌就的九曲廊桥。往安静的仿佛没有人的绣楼走去。
他似乎常来此地,熟门熟路的推开绣楼的门,快步走了进去。
听到门口的动静,一直端了茶盏兀自沉吟的太长公主抬起头来,她身旁原本正说着什么的金巧儿也闭上了嘴巴,随着自己的母亲站起身来。
她娇美的脸上有惊诧一闪而过。但见自己的母亲并没有惊讶之色,便知道母亲与来人是约好了来此处见面的。
太长公主依然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对着来人欲要蹲身行礼,口中称道:“今日府上客人极多,陛下实在不该冒险前来。”
一身小厮打扮的瘦弱少年连忙上前扶了太长公主一把:“皇姑婆不必多礼。朕也知今日府上宾客众多。实不该亲自过来。可想着,不亲自来一遭,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
太长公主就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陛下是担心我将事情办砸了?”
她说这话时,眼里分明就有了些不悦。
小皇帝忙笑道:“朕哪里是担心皇姑婆办砸了事?朕是想着,那个夏有福狡猾多端,怕是不易对付。
皇姑婆只跟她打了一次交道,怕还不够了解她。朕到底也见过她两面了,所以特意过来,对她多些了解,胜算也就更多了些,您说是不是?”
他面对太长公主时十分的恭敬,真真是晚辈见了长辈该有的姿态。
此时见太长公主神色稍缓,这才转头朝还有些云里雾里的金巧儿笑道:“小姑也回来了,定国公府的人对你可好?
要是有人对你不恭敬,尽管与朕说,朕给你做主,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们,可不能让小姑在定国公府受了丁点委屈。”
金巧儿抿嘴一笑:“劳陛下惦记,旁的也没什么不好,只最近我那婆婆看我是百般的不顺眼,明面上不敢对我如何,却撺掇教唆小姑子们给我找不自在,真真是让人心烦不已呢。”
小皇帝不过是随口一说,金巧儿却就真的开始告起状来,小皇帝原还和气的脸色就有些下不来台了。
太长公主横了自家女儿一眼,方才慢慢说道:“陛下无需理会她。嫁去了定国公府,就是定国公府的人。
孝顺婆婆和睦姑嫂,本就是她自个儿的本分。没得受了丁点委屈就要陛下为她做主的。这些个内帷中事,也不是陛下能管得了的!”
这般说着,太长公主的脸色就彻底落了下来,瞪着自家的女儿沉声道:“后宫没有太后也没有皇后。
你叫陛下将手伸进旁人府中,且还是后院内宅那点子事,叫人怎么看陛下?以后再说这样没脑子的话,我先打死了你!”
且不说小皇帝与定国公府的关系,仅仅就只是小皇帝要插手臣子内帷中事,这样的事一旦传了出去,小皇帝一个不孝的名声跑不掉不说,连带的,天下人都要耻笑他做出来的妇人之举!
小皇帝见太长公主替他圆了回来,苍白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他朝着太长公主行了个晚辈礼:“还是皇姑婆最疼朕了。”
定国公府虽算不得小皇帝的外家,可却是抚养他的亲母孝文昭顺皇后长大的外祖家。孝文昭顺皇后自小丧母。
没多久其父就续弦了,定国公府的老太君,也就是孝文昭顺皇后的外祖母担心她在后母手中不好讨生活,就让人将她接了过来,从此一直养在身边,直到孝文昭顺皇后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看中而娶了去做侧妃。
孝文昭顺皇后一路风光的做到了皇后的位置。却不曾惠泽过其生父一族,反而对定国公府百般依赖看重,连定国公府的爵位,都是她为之争取而来的。
她将定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娘家,小皇帝是孝顺人,自然也待定国公府格外的不同。
孝文昭顺皇后还在时,定国公府自然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景象,是多少人追捧讨好巴结的对象。
而那时候,金巧儿与定国公府世子爷的亲事,也是孝文昭顺皇后在他们还小时就定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