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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处机把那本书拿在手中,细细地端详着封面之上手书的四个字《方志秘考》,“看名字倒有些像地方志之类的书,想必是赛神医多年来在各地行医顺便记载下来的风土人情。”邱处机想着打开书来,书中密密麻麻的却都是手书小楷,很明显这是赛神医亲手写就的一本书。细看字迹清晰,倒是十分瘦矍、清秀,与赛神医的形象颇有些相似。
邱处机细细看去,首页是依次排列的各地地名,由此可见这本书的内容是以地方为索引的。第一章就是济南府,正是邱处机和赛神医的家乡,这一章的笔墨看起来有些年代了,应该是赛神医早一些时候写就的。邱处机一页页翻去,记载的却不是风土人情,而是济南府各地具有药效或者有毒性的植物和动物介绍,其中在昆仑山一节,记载着“昆仑雪菊:高寒地带药食两用植物,无毒,性味苦辛,微寒,归入肺、肝经,可破血疏肝、解疔散毒。其香浓郁,色泽清透,可做茶饮,入药。于打坐静修时使用,更可益于调息静气,清静心神。”
记录清晰简明,最末一句却点明于道家修炼的功用,怪不得赛神医说自己医道兼修,除了医术精通之外,想必他于道家修炼上也颇勤谨,难怪他本人虽然每天里四处辛苦奔波,但是什么时候看起来却都是精神矍铄的样子,可见养生有方,自然有其独到之处。----“上医治未病”,他在于世间治他人病症的同时,却早已经提前用保养之术“治”了自己的病。
邱处机边看边想,继续向后翻看过去,翻到京兆府一路,这一章却是在最后,其笔迹尚新,细看内容,与济南府相比却是少了许多,有的内容之后还附有一行小字:听扶余镇周郎中言,实物却不曾见;或者是:病人自述,实物难寻。
看着那注释的行行小字,邱处机不由微微一笑:赛神医竟然严谨至此,没有亲眼得见的材料也要特意注明,大概是避免以讹传讹,误导了后人,这倒是从医者最应该持有的态度。只是对于龙门山中的变龙甲,他若只是像我一样也是听镇上的郎中说过,对它却没有更详细的了解,那再追寻起来可就难了。
慢慢向后翻去,翻到龙门山的章节,前面却是几样中药材的介绍,不知道是因为此地的药材在别处也常见,还是赛神医对它们不够重视,总之几样药材却都写得极其简单,有的甚至只是注明:“可药用,与其他药材共煎服用即可。”看着这样的文字,邱处机觉得所抱有的那希望不由就又渺茫起来。
正要继续翻看下去,突然有人敲门,邱处机打开门一看,看见是杜大成拉着尹和娃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师叔,刚才我和尹兄弟在山坡对战,尹兄弟突然看到他父亲寻来了,你快点儿想想办法吧!”刚说完这句话,尹和娃却慌乱地把杜大成一拉,两个人立刻从门前跑走了。
“且慢!”邱处机心里此时正记挂着寻找变龙甲的线索,刚听明白杜大成的话,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觉得尹和娃此时跑掉实在不妥,刚要把两个人拦住,他们却早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他不由跺脚道:“你们跑到哪儿去?和娃父亲来了却不见人,却不是让我们为难?”
他的话音刚落,正在里屋打坐的马钰闻声出来了,连忙和邱处机一起到了院子里。果然,在通向院子的小路之上遥遥走来一个人,正是尹和娃的父亲,此时他一路走来,脸上满是汗水,却顾不得擦拭,只是快步地向院中走来。
“尹先生!”邱处机连忙迎了出去,双手一拱向尹父见礼。
尹父三十五六岁年纪,中等身材,略有些发福,看得出来平时生活优裕,此时一路急行再加上心情忧虑,却不免多了些狼狈:“邱道长,可找到你们了,不知你们见到和娃没有啊?”
邱处机看着尹父那焦急的样子,不由窘迫地看了看马钰,马钰却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他还没来到这儿吗?唉,我一个没看住,他就跑了出来,我刚和内人回到家中,就听我父亲说他已经出门几天了,我这才连忙赶来。算起来就算我比他走得快,他却比我早出发几天,此时也应该能到这儿了!”尹父惶急地说道,抬起衣袖来擦着脸上的汗水,没想到这一擦反倒把衣袖上的尘土蹭到了脸上,他却一时也顾不得。邱处机和马钰此时看着,也只能权当不见。
“尹先生别急,和娃他来是来了。”马钰连忙说道,“他一路前来寻我们,累你跟着费心,我马钰实在是过意不去。”
“唉,我原本也应该指责你们,怎么好端端地却把孩子诱得一心要出家了?”看起来尹父原本心中的确是有一些怨气,“道长这么一说倒真让我没法再责怪你了!唉,我只想赶紧把和娃带回去就好,我们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再有一个儿子,说不得他想出家也就随他,可是他若一走,家中只剩我家小女,却不是让人家笑话我们后继无人?道长,快把他交出来吧,我带他回家也就是了!”
“他跑了。”邱处机此时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刚刚他和另一个孩子跑来告诉我说你来了,然后他们两个就跑了。”说到这儿,他觉得实在难以向尹父交待,不由更加窘迫。
“什么,跑了?”尹父急得将双掌一拍,“我这和娃平时十分听话,怎么一遇到你们就如此执拗起来?莫不是,莫不是你们对他施了什么妖法不成?----哼,我也听和娃说过,老虎到了你身边都要俯首帖耳的,如今,你定然是对他施了什么妖法,或者干脆就是把他藏了起来!----好道长,我也不和你耍横,只是把孩子交出来让我带走吧,我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还指着他养老呢!”
“尹先生别急!”看到这番情形,马钰只好软言安慰,此时吕道安等都闻讯赶来,马钰就让吕道安将尹父领进斋堂,好生看茶招待,一面就聚齐了一众弟子,询问平时杜大成最喜欢到哪里去,准备让大家分头去找。
“师父,这杜大成平时经常和我们在一起,倒是不怎么向别处去的。”李大乘说道,“他也算自小生长在此处,可也把这儿当了家。”
“谁说的?”这时有一个声音闷闷地说道,大家循声看去,正是常操持斋堂事务的宜迟,只听他说道,“你别看杜大成表面上和我们嘻嘻哈哈的,看起来每天都很高兴的样子,可是背着我们他有时候还掉眼泪呢!我想大概是想家了吧。”
“宜迟,此时说这些却有什么用?”吕道安看宜迟慢吞吞地说着,不由急道。
“啊,吕师兄,他想家了肯定就会想回家看看的嘛,所以我说这个也是为了说后面的话!”宜迟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他长得胖胖乎乎的,除了在灶前忙碌时速度极其的精准快之外,平时却是做什么都慢,走起路来慢,说起话来也慢,“你们不知道,我可知道,因为我经常去后山的菜园里采菜,时间长了难免就对他的行踪有所了解。那天清晨,太阳也不过刚出来,我去菜园采菜,刚走到半路上,却看到杜大成一路小跑着从后山跑了回来,我却从来都没看他走得那样快过,我想他大约是想趁着大家都还没起来,尽早赶回来吧?”
“那你是说这次杜大成有可能带着尹和娃去了他们原来的山寨?”马钰问道,心想,那原是匪窝,此时杜大成带了尹和娃去那儿,若是出了什么危险,岂不是更没法向尹父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