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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他看着她蹲在墙角画圈。】
田大人到底还是没耐住那企盼的小眼神,携未婚妻悄然潜入了李家少东家的书房。
这间屋子的主人已不再人世多年,里头早就落了厚实的灰尘,二人摸黑翻了半个时辰,书房里大抵都是些账本文书,并无旁物,“要是有证据,恐怕也早就被有心之人拿走了。”青城叹了一句。
田湛:“.........”既然如此,你还非要进来搜上一搜?!
外面雨声依旧,眼看三更天已过,一道人影笼在微弱的火光中,自书房门扉一闪而过。
李家如今的下人数量再也不及往日家族鼎盛时,按理说今日守灵,府上有下人四处走动并不稀奇,可有些人天生存了敏觉感,田湛思量几息,待外面的人影稍微走远,“走吧,且出去看看。”
一直揪着陈年过往不放,未必能查到新的东西,有时候从旁人口中获知的细枝末节反倒能抽丝剥茧。
青城点头,二人自书房悄步走了出来,到了后半夜,这座硕大的府邸愈加阴森恐怖,青城很奇怪的发现,即便李家给庶子设了灵堂,却不闻哭声,旁人不哭还情有可原,可李家少东家那两房妾室呢?自己的孩子没了,不是该歇斯理底?
李家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出乎寻常。
青城挡住了田湛,“李家该说话的人都沉默了,不如你我去看看张家?张氏是张家嫡长女,活活被逼死了,要是张家不闹事,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田湛俊朗的脸沉了再沉,若是换回身份,他尚可利用职务之便,想带她去哪里皆可,她难不成让自己扮一夜的梁上君子,带着她四处窃听窥视?
“张家没有问题,我几年前就已查透。”他似乎很笃定。
青城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大人,你今日下午出去见的人该不会就是张家人吧。”
田湛正要走出屋子,身子一滞:她看着顽劣,却是次次猜中了他。
鲜少有人能明白他的心思了。
“回去再说。”田湛很快就在青城眼前消失,她自然赶紧的跟上。
*
回到客栈,田湛发现青城一直窝在床榻上一声不啃,以为她是淋了雨着了凉,变相的让小二端了姜茶上来,他不会照顾人,这种背地里的偷偷摸摸照拂竟让他一时间恼怒自己的妇人之仁,然,东西已经端来了,自然不能浪费了,便撩了幔帐递给她,“喝了。”
半是命令的语气道。
青城一双大眼瞪着他看,里面却看不清焦距,“大人,或许五年前的案子和目下的事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案子,有人借着五年前的张氏的冤死,对李家施以灭族的报复。你可否让人出去查查李家的死对头?亦或者李家曾今得罪过的人。”
话都说出来了,田湛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他也有这种预感。
“你先把姜汤喝了,明日一早,我领你去见一个人。”田湛面无表情道。
不过他端着姜汤的姿势竟也无比从容好看,青城回过神,笑道:“大人,你真好,大人家中可曾娶妻了?”
田湛:“......少废话!喝了!”
青城懂得见好就收,听话的喝尽了姜汤,第二日,田湛果然如约带着她出了门。
这一日,依旧雷雨不断,偶会放晴,却是潮湿气闷,令的人通体不舒畅。
茶肆里简单的煮了一壶花茶,二人在此处见了一个名叫张函的男子,这男子见田湛带了女人过来,似乎略显诧异,却也没有说什么。
“田大人如若还有什么想问的,便直接问吧,我大妹死的很惨,看着李家接二连三出事,我原本是想作壁上观,但一想到这背后之人可能与我大妹的枉死有关,我也可暂时放下两家恩怨,但凡我知道的,都会如实相告。”张函道。
青城静听二人谈话,发现这个张函果真与田湛一早就认识,应该是五年前吧。
田湛态度不明,更没有安慰人的习惯,亲手洗了茶具,道:“你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再说一遍,不要有遗漏之处,任何细节都有可能是蛛丝马迹。”
青城这才知道,田湛的目的是让张函说给她听的。
张函忆起当年,私有千般愁绪压在心头,眸光里透着冰凉与疼惜,长吟了一声,方道:“当年李张两家在生意上也算是平分秋色,我大妹嫁给李世良,他二人一开始夫妻恩爱,谁会想到后来的那些事呢!大妹无所出,李家要纳妾,我张家是有气也撒不出来,李家只有李世良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让李家绝了后。李世良纳了两房小妾,我大妹就是心里有苦,也无处可诉,也就是五年前李家上贡的料子出了问题,在那之前我大妹与李世良大吵了一架,就有人将这事扣在张家头上,说是张家捣的鬼。此外宫里头的熟人也说那贡料上的污渍是出自张家染坊,单凭这一点,李家就能断定是张家的手笔,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啊。”
“你怎知不是张氏一时嫉恨,做了错事?”青城问了一句。
张函的面色突然就阴沉了下来,带着隐忍的温怒,青城见势往田湛身侧蹭了一蹭,田湛‘咳’了一声:“她并非有意,你继续说。”
张函手里的茶盏转了又转,想起大妹未出阁时活泼可人的性子,若非嫁人,后又遭受那些,她怎会性情大变,“我大妹容不得旁人诋毁张家的名声,李世良一死,她更是被李家逼到了绝路,只能以死明志!”三十岁的男子,就那么红了眼眶。
“那李世良又是怎么死的?”青城这个时候脸凑了出来,又问。
田湛大掌至于桌案下,对她实在无计可施,只能一手抵在了她的膝头,稍作暗示,青城注意到他的碰触时,侧脸看着他,这人却是眉目森严如常。
青城无视他的暗示,更是无视了他那只手,接着问:“李世良的死如果与张家无关,那张氏死的也太不值了,这背后的人实在狠毒,一箭双雕,彻底挑破了张李两家的关系。那个.....张老板,李家少东家的死到底与张家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知肚明,你以为除了张家之外,还有谁想让李家出事?”
田湛刚喝进嘴的茶险些没喷出来,而张函虽对青城的话无比抵触,却没有回绝。
青城知道他更盼着李家的案子早日破了,否则他自己也没法迈出嫡亲的妹妹冤死的事。
张函沉声悲痛时,青城提出一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张老板,当初张氏被李家逼死,你们张家就没人站出来评理么?”现在表现的兄妹情深,实在欠缺说服力。
田湛的大掌悄无声息的收了回来,低垂着眼眸,兀自品茶,那深沉的气度却叫人望而生畏。
张函深知田湛的为人,他这个态度也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了。“萧.......”
“张老板!本官说过,你有话可直说!”田湛打断了张函的话,无意识的再看身侧的女子,见她已陷入沉思,并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竟然松了口气。
张函会意,他虽不知青城的身份,但应该明白田湛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到底是谁。
也对,田湛办事素来诡谲,隐瞒身份也是正常。
张函仰面,没有让眼中的晶莹落下来:“当初李家手里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指向张家就是毁了贡布的罪魁祸首,李家没想到大妹会一头撞死在了贞节碑下,因着理亏,便没有追究张家的责任,家父家母也是迫于无奈,如此,张家又怎好再去捅马蜂窝!”
自家的姑娘死了,去李家上门讨个说法,竟然成了捅马蜂窝?
青城表示不太理解。
“张老板,你的理由很牵强,似乎说不过去,也罢,我且再问你方才的问题,李家在杭州城可有宿敌?”
张函对李家似乎恨的咬牙切齿:“做买卖的,怎么会没有竞争对手?杭州城经营布料生意的商号,都将李家视作死敌!打倒了李家,就等于占了八成的收益。”
那么说,李家是众矢之的了,想害李家的人绝非只有张家。
青城觉得张函并不能提供多少信息,拉了田湛要走。张函突然疑心:“大人,这位是?”
田大人身边从来没有过女子,更没有也人如此亲近过,让张函不得不多想。
青城很有出门在外,伪装身份的觉悟,未及田湛开口,便给自己冠上了田夫人的身份:“我是他娘子。”
田湛:“.........”
本朝还从未听说过女捕头,亦或是女子锦衣卫,张函一开始还对青城的出现感到,原来是田大人之妻,便没有再追问。聊完了正事,他正要与田湛叙旧,这‘夫妻’二人就匆匆离开了茶肆。
回到了客栈,田湛看着青城蹲在墙角画圈,“怎么?这么快就没信心了?”
谁没信心了,没见过人沉思么?
青城转过头,起身走到田湛跟前,他修长的五指正持着杯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拂着杯面的茶叶儿,青城盯了他一会,田湛品了一口,方道:“李家少东家是头部受了钝器所伤而死,当年发现尸首的地方,正好存了血渍。”
青城小脸凑了过去:“发现尸首的地方?大人的意思是指,并非案发现场?大人一开始就对李家的案子存有疑心,为何当初不追查到底?难道张氏的死就那么算了么?而且以我看,大人与那张老板......有私情!”
田湛手中杯盖‘砰’的盖了下来,溢出了滚烫的茶水,他却无所觉:“注意你的言辞!”
青城翻了个白眼:“......请大人着您手下人去将李家上下挨个查一遍,当年能对李家少东家动手的人,肯定是能轻易接近他的人,否则如何绕过重重丫鬟小厮,对少主人动手?”
田湛沉着脸色,喝茶的心情也没了,“已经查清了,管家与李家姑奶奶皆有嫌疑。”他其实并不想插手,不过是想看看着小女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却是无意中去帮了她。
不多时,锦衣卫甲递了账本过来:“大人,您过目,这便是李家这些年生意上的主要来往。”
田湛未出手相接,青城快手拿了过来,“连这个都能拿到,你身手不错啊。”
锦衣卫甲瞥了一眼青城的小细腰,心里呐喊:王逸之......做女子,可以假乱真也。
田湛淡淡道:“这里没你的事,出去吧。”
锦衣卫甲:“........”突然觉得自己失宠了。
青城对着账本,一看就是小半个时辰,田湛不知为何,相信她一定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他阖眸眼神,这女子出现在他身边之后,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过了一会,他就听到青城叹道:“不用凶手出手,李家也是走到末路了,这账本看似合情合理,出入皆明,实则存在了巨大的窟窿,大人,李家的帐房是谁说了算?伪造账本之人,不是对李家忠心耿耿,那便是存了歹心。李家接二连三的受到重创,背后之人的目的估计不是为了财!”
田湛真开眼,看着火烛下神采奕奕的女子,外面天也快亮了,她大抵都忘了睡觉了吧。
“你的意思是与李家有滔天大仇?”田湛明知故问,暴雨一日未停息,他倒是很乐意与她一同查下去,花家大小姐的脑子.....跟寻常人不太一样,总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细节。
“世仇?或是.......我知道了!”青城美眸一睁,像看见了五彩烟花,激动又兴奋。
田湛有些好奇,他尚且未曾想到是谁,她怎会知?“谁是凶手?”
青城笑道:“现在还不知,不过不出三日便可知晓,还望大人能配合一二。”
田湛:“.......说吧,如何配合?”
青城又想奶猫一样凑了过来,田湛没有避让,故意让她靠近。
“以大人在朝中的地位,一定与杭州城衙门里的官员相熟吧?”
田湛直接拒绝:“你想让我调用衙门的人?不可!如此会暴露踪迹,恕本官不能答应。”
青城闻言,拧眉:“怎么?难道大人觉得宁二的案子牵扯颇广,谋杀公主的凶手手腕通天,连朝廷官员也畏惧三分么?”
田湛未言,算是默认了。
青城:“!!!”她这次趟了什么浑水?
虽说内心气不过,她还是言归正传:“不让衙门插手也可,还望大人命人散布消息出去,就说李家命案已经有了定断,凶手便是李家的姑奶奶。”
田湛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的用意,那两连条粗而有型的剑眉挑了挑:“好,依你。”说话时,口吻是他不曾注意到了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