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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纸,他奶奶的怎么没有草纸……”
“他奶奶的,本王的腿都蹲酸了……”
“来人啦!给本王速速送草纸来……”
“腿好酸啊……谁来给本王送草纸,重重有赏……”
渠阳王的声音大,雨声也大,雷鸣声更大。
再加上此茅房不是一般的茅房,而是皇宫里逼格最高的茅房,平日里也只有皇帝,太后,王爷之流能上,所以来的人甚少
他扯破了喉咙也没人听见。
他越喊越丧失了耐心,正打算不擦屁股直接提裤子走人,却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
“茅房里有人在喊要草纸么?”
“有有有!”渠阳王两眼冒星,激动的恨不能立马握住那声音主人的手。
雪中送炭啊!
他忙不迭的又加了一句:“速速把草纸拿来,本王重重有赏。”
“哦,奴才马上就送来。”
渠阳王舒了一口长气,心安意得蹲在毛坑上等待草纸的出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渠阳王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黑影闪至面前,那黑影竟是蒙着面的,多年的从军生涯告诉他,危险!很危险!
右眼一跳,蹲的发麻的腿颤了颤,额头青筋已暴叠起。
他想凭他的内力打死这个蒙面人没多大问题,坏就坏在他蹲茅坑蹲久了腿麻木掉了,况且他又喝多了酒,身体本来就不甚平衡,此时若鲁莽使出内力肯定会跌进屎坑里。
想想委实恶心。
他涨红双目怒斥一声:“你究竟是谁,竟敢前来找死?”
那人轻笑了一声:“找屎的不是我,是王爷你。”
“好个大胆的——”
渠阳王未骂完,眼前忽飘过一阵淡白轻粉,恍惚间他就看见那个蒙面人操起了一根大棒槌!
“他奶奶的……敢阴本王,本王杀……”
他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
“扑通——”
他光个屁股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太上皇,琉璃,我成功了,成功了……”那人声音夹着一种莫名的兴奋,“你们可以进来了。”
褚玉操了预先准备好的大棒槌兴抖抖的拉着琉璃跑进茅房,本来她是准备亲自撒药的,无奈她的身形分辨率实在太高,不是蒙面就能遮住的,所以她退而求其次的命小福子打了先锋。
琉璃到底是个未见过大世面的小丫头,在报仇行动中一直处于惴惴不安,紧张害怕的哆嗦状态之中,可一想到太上皇是为了她而复仇,她立刻就满血复活。
刚一进茅房,琉璃就看到一对白森森肉感十足的屁股瓣子,琉璃立刻羞燥的捂住了眼睛。
褚玉提着棒槌嬉笑一笑道:“这人脸黑屁股倒白,还不如直接拿屁股当脸了,这样还好看些。”
“噗……”小福子笑出声来,挥挥手道,“那他的脸不要臭死人啦!”
“太上皇,奴婢……”琉璃还羞的耳朵根子发热,依旧捂住眼睛道,“奴婢身为一个女子不能看男人的……男人的……”
屁股二字,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嗨哟,小姑娘害羞了。”褚玉嘻嘻一笑,又命小福子道,“小福子,把那块大黑布罩把他的屁股盖上。”
“奴才遵命。”小福子屁颠颠的跑过去将渠阳王兜头兜屁股的遮了个完全。
褚玉摩拳擦掌“呸”的一声往手里吐了一点微沫的口水,挥起棒槌就往渠阳王走去,还不忘回头吩咐道:“琉璃,还愣着做什么,上啊!”
琉璃心里还是有些抖豁,牙齿打着颤扯着红肿的嘴角有些疼,这一疼她更是颤抖:“太……太上皇,真……真能打啊!”
“琉璃,想想渠阳王是怎么让人扇你大嘴巴子的。”小福子适时提醒,欲点爆琉璃心中还未能爆发的小宇宙。
琉璃依旧畏惧,褚玉干脆直接跑回来一把拉过琉璃:“再不报仇就没机会了,赶紧下手。”
琉璃摸了一下“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的小心脏,终还是下定决心挥舞起手中的大棒槌。
噼啪……
卟……
嘭……
一声接一声,一阵接一阵,棒槌如雨点般的落在渠阳王的身上。
三人越打越兴奋,各自都将袖子摞的老高。
“爽不爽?”褚玉打到兴奋处不由问道。
“哈哈,好爽。”小福子打的精奋无比,只要一想到这个该死的渣人差点害死太上皇,他就气愤的恨不能将渠阳王打成一坨大便。
“好了,你爽完了可以出去把门了。”褚玉虽打的过瘾,到底未失理智。
小福子领命而去,琉璃打的额上汗晶晶亮,应声道:“真想不到打人还能爽,打……我打死你……”
两人又奋力打了一会子,就听把门的小福子低低叫唤道:“太上皇,太上皇,有人过来了……”
褚玉和琉璃二人少不得收了大棒槌跑了出来,褚玉站在茅房的台阶上踮脚展眼一望,雨雾中果然有几个人影急急而来。
因着雨大,褚玉实在看不清来人是谁,她赶紧带着琉璃和小福子抄到茅房后头溜之大吉。
褚玉扔掉作案凶器前脚刚回到冷月殿梨落堂,人还未坐定,就听到门外的小太监扯着脖子叫了一声:“皇上驾到!”
“完了,完了……”琉璃大惊失色,张惶的搓手踱脚来回走着,“肯定叫皇上知道了,这下完蛋了,这可是死罪啊!”
“此事与太上皇无干,都是奴婢干的。”琉璃像下定了什么大决心似的,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褚玉面前。
褚玉赶紧去扶她,拿了一块大毛巾正走向褚玉的紫燕一个机灵赶紧道:“琉璃,还不赶紧去换身衣服,皇上若看见了更说不清了。”
“哦。”琉璃懵了一懵,方反应过来自个落汤鸡似的就是个罪证,赶紧说了句,“奴婢告退。”
褚玉点了点头,她虽也有些惊,但倒还算淡定,只是皇帝冒着大雨来得这样巧,肯定是为了渠阳王的事,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让他来得这样快。
她正迷惑,紫燕就体贴万分的答疑解惑了。
“太上皇,都怪奴婢一时多嘴,奴婢担心你吃亏,正急的没法追萤姑姑就回来了,姑姑一急去找皇上了。”
褚玉恍然刚悟,朱景禛已经一脚踏入,脚上一双赤舃已被雨水浸透,落足时发出微可听闻的噗嗤声。
雨湿衣衫的褚玉望着朱景禛呵呵一声干笑:“今儿刮什么风把皇上你吹我这儿来了?”
朱景禛从头到脚俱已全湿,他脸上滚着水珠,颜色很不好,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他不耐的挥一挥手,紫燕赶紧退去,堂内独留他与褚玉二人。
他从上到下静静的打量褚玉,打量完毕,冷笑一声道:“豆豆,如今你的胆子益发大了。”
……
“啪嗒!”
糊着银红细纱的窗子被风啪的一下吹开,大风夹杂着雨直灌入屋内,卷起案上摞的整齐的雪浪纸迎风吹散。
纸如白蝶旋舞至半空,飘飘悠悠,四处飘落。
“画,我的漫画……”褚玉跳脚就伸手去接,“卧槽,千万别吹坏了。”
这可是她花了三天时间才完成的巨作,值许多钱呢!
朱景禛见自己的责问和愤怒得不到丝毫回应,苍白如纸的脸更加苍白了,他堂堂一国之君说出来的话竟然比不过几张破纸。
他气恼的一挥长袖,卷起另一股厉风,厉风生生的把褚玉将要捞到手的雪浪纸撕扯坏了。
褚玉当即心痛的怒喝一声:“你干嘛撕坏我的漫画?”
漫画是什么鬼画?
他的身形以诡异的姿态一旋,转眼间将其余未撕坏的漫画捞入手中。
褚玉见十几张漫画尽数落入朱景禛手中,连忙软下声音道:“阿狸叔叔,你小心着点,你身上有水,别弄湿了我的画。”
狂风肆入,吹得朱景禛手里的雪浪纸沙沙作响,褚玉生怕画有个闪失,赶紧去关窗户,回头一见,却见朱景禛正冷冷的盯着她。
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发丝,他的衣衫缓缓滴落,他的脸白到近乎透明,唇紧紧抿着,布满血丝的双眸里隐着将要爆发的愤怒。
她虽然见过朱景禛发火,但从来没见过火成这样的他,不仅火他的脸色还很冰冷。
此刻,她方知冰与火的交融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她似乎被他的神情怔住了,整个人懵圈在那里不敢移动,她心中暗想必是这只狐狸知道自己刚刚偷袭了渠阳王来寻自己的晦气了。
她有些心虚,也不知那个被打成屎的渠阳王伤到何种程度,反正打到最后她和琉璃合伙把渠阳王踹到茅坑里去了,也不知这会不会给屎尿淹死了。
这万恶的旧社会把她一个讲文明*治的好公民硬生生的给逼成了暴力行凶犯,或者是杀人犯也不说定。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这么凶干嘛?难道出人命了?”
“刚刚没出,马上就要出了。”他的声音冷的如千古不化的寒冰,仿佛带着某种怨念似的将手中的雪浪纸揉成糊烂的一团。
“你干嘛毁掉我的画?”褚玉肉疼煮熟的鸭子——黄金五十两就这样功亏一篑的飞了,不仅黄金没了她还要倒赔上双倍违约金,这一前一后相差整整个一百五十两啊!
妈蛋!她赚点钱容易么?这可是她在倍受师父的摧残下挤出来时间画的啊!
好吧!她承认一开始她光顾着闲逛打马吊了,她以为画一套漫画小菜一碟不需耗费多少时间,所以前几日她虚度了不少光阴。
哪曾想到师父会责罚她,让她没日没夜的听琴,她被摧残的人不人鬼不鬼,挤时间如挤海绵里的水方才咬牙完成了这套漫画,现在说毁了就毁了。
她的心一阵阵抽痛!
她一改小心翼翼之态,愤怒的盯着他,他依旧冰冷,凌厉的眉稍斜飞入鬓角,冷冷笑了一声。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还是这样一味的好男色。”他将手中拧成团的雪浪纸恨恨的往褚玉身上一砸,冷声道,“豆豆,你的画技果然是好,画起季承欢来张张都惟妙惟肖。”
他的话充满讥嘲,当中还夹杂着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酸楚和心痛。
不可否认,豆豆的画极其有趣,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夸张到极致的画法,偏偏这种画法还能把季承欢张张都画的那样传神,那样好看。
他实在不知眼前这位女子的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就像一本书,一本吸引他想一直翻看下去的书。
他只翻看了前几页却不敢再翻,因为他发现只看几页,自己就已经沦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不管豆豆身体里住的是谁的灵魂,可这具身体的身份真真实实是朱玉。
他是她的叔叔,她的他的侄女。
他和她之间注定不可能。
他和她不可能,他也不能容忍她和别人有可能,尤其是这个季承欢,他是豆豆的救命恩人,保不齐豆豆哪日就脑门抽风的以身相许了。
他看着褚玉蹲下身子去捡那揉烂的纸团,心猛一抽。
褚玉缓缓起身,想到自己的辛苦付之东流,又想到这几日自己所受的委屈,眼泪不争气的瞬间就夺眶而出,她的手紧紧握住纸团,凄婉的控诉了一句:“你毁了我的画,你凭什么毁了我的画?”
朱景禛眼中痛色一闪:“只怕在豆豆你的心中,我毁的不是画,而是你待季承欢的心血吧?”
“对,你毁的是老子的心血,你赔,你赔……”
褚玉真可谓是个冷静务实的女子,在理智燃烧殆尽的紧急时刻始终不忘该索赔的一定要索赔,能挽回一点损失是一点。
朱景禛削瘦的肩膀狠狠一震,愤怒而又失望的盯着褚玉鼻涕横流的脸。
褚玉扯着脖子又叫了一声:“老子损失了一百五十两黄金,你赔,你全部都要赔。”说完,又深觉索赔额度不够,毕竟中国人都喜欢讨价还价,若朱景禛还价她岂不要亏了,又追加一句道,“还要赔老子的精神损失费三百两,打了五折给你也是一百五十两好了。”
朱景禛悲情的脸孔立刻化作懵圈:“什么一百五十两黄金?”
褚玉擤一擤鼻子,气腔道:“不要以为你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就不要赔钱了,我与季承欢协议好了今晚戌时交画,如今我拿什么交去?”
说到痛处,褚玉更加用力的擤了一把鼻涕,继续道:“我是个很有契约精神的人,契约好的事断不会违约,今晚交不出画来我不仅得不到酬金黄金五十两,还得倒赔上双倍违约金,这么巨大的损失你这个始作俑者怎么着也该表示表示。”
朱景禛一听,面色稍霁:“这么说你与季承欢仅仅只是买方和卖方了?”
“当然,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褚玉肯定的点头,三两步走到朱景禛面前,叉腰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先赔钱再说,加上精神损失费一共三百两黄金。”
褚玉暗忖这只狐狸肯定不会就范,估计会狠狠杀价,不知道杀到几折,想着肉又疼了起来,有些后悔应该把价码开的再高些。
不想,他却出人意料的很是豪爽的点了点头,从嘴里吐出一个“嗯”字。
褚玉不想钱来得这样容易,难以置信的瞪着他,唯恐听错了又掏掏耳朵再问一遍:“你要赔给我三百两黄金哦?”
“嗯。”他幽幽黑瞳里闪出秋水般的光泽,不厌其烦的又应了一声,又问道,“豆豆,你什么时候干起卖画的行当了?”
褚玉正于欢喜之外又生出没能把价开的更高的遗憾之中,听他这样问心不在焉答道:“哦,我生病了,买画赚点外快治病而已。”
他一惊,连问道:“你怎么了,生了什么病,可曾叫了御医来瞧?”
褚玉磨一磨牙,从牙缝里磨出两个字:“穷——病!”
“……呃。”
她急不可耐的一把拉住朱景禛的衣袖,眯眼笑道:“走走走,阿狸叔叔我跟你一起去取黄金。”
“不急。”朱景禛眼里牵起一股温柔,很自然伸手就往褚玉的头上揉了一把道,“瞧你的头发和衣服湿的都能拧出水了,落汤鸡似的,还不赶紧换身衣服去。”
褚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指着朱景禛道:“我是落汤鸡,你就是落汤鸭。”
看着她刚刚还鼻子眼泪糊一脸的脸孔在倾刻之间已笑成了一朵碗口大的花,还是那种特大型的海碗。
大虽大,此刻却泛着暖玉般的光泽,又圆又润,润的恍眼,他竟然有些看痴了。
他一直痴到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回来整个人方清醒过来,她手里还抄着一块大毛巾正要递给他,他却轻唤了一声。
“豆豆……”
“嗯。”
“以后不要……”
“什么?”
“不要再画季承欢了……”
“啊?”
“朕不喜欢。”
“……呃。”褚玉脸色暗了暗,鉴于欠钱的是大爷这坑爹的真理,她少不得管住了嘴,扯住毛巾腹诽道,“你不喜欢干我屁事,老娘还要混饭吃呢。”
“你若缺钱……”
“缺缺,我缺……”褚玉一改暗色。
“就找朕……”
“哈……”
“不过要画就画朕……”
“嗯啦!”
“至于酬金,朕一个子也不会比那个东秦太子少,对了,你给他什么价格?”
褚玉意兴满满,将大毛巾往朱景禛手里一搭,笑道:“我一张画本卖五两黄金,季承欢要了一套十二张共计六十两黄金,我瞧他小子蛮有诚意再加上他又救过我,我就弄了个套餐优惠价给他,只收五十两。”
“那你就按原价收我的好了。”朱景禛十分大气的笑了一笑,也不拿毛巾自擦,直接就往褚玉头上盖去。
褚玉有些不习惯的想往后躲,却是终是咬牙任他盖了。
生意上门,她要和气生财,狐狸皇帝这脾气比小孩儿的脸还变幻多端,莫要一个不小心再惹怒了他,生意做不成还折了本。
朱景禛边帮她擦头发边道:“豆豆你该知道,我一向是个大方的人,从不对这些小钱斤斤计较。”
褚玉不想朱景禛帮她擦头发擦的这样温柔,她可以清晰的透过毛巾和发丝感觉到他修长而冰凉的指尖正柔柔的搓着她的湿发,时不时的还帮她按摩一下头皮,甚是舒坦。
她心中一动,吸吸鼻子细可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带着湿气的幽幽香气,那香气很淡很淡,却沁人心脾的好闻。
她的脸不自觉的就红了红,赶紧点头“嗯嗯”两声,锦上添花的赞道:“阿狸叔叔你身为帝王有胸怀天下的气度,怎可能会对小钱斤斤计较呢。”
他笑了笑:“不知豆豆你当皇帝时是不是胸怀天下呢?”
褚玉嘴往下一撇道:“阿狸叔叔,你不要故意揭人疮疤啊,你明知道我胸怀的不是天下,而是美男。”
“豆豆,如今你大了,也该知道轻重了,不要再一味的想着美男,女孩子嘛,还是矜持些为好……”
褚玉眼往上一翻,眼睛上翻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她不以为然道:“食色性人,男人喜欢美女,女人当然也能喜欢美男了。”
他帮她擦头发的手顿了顿,一种沮丧的心情说来就来,轻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没有说话却忽然伸手一把搭在她的肩上,认真的看她,浓长的睫毛还沾着水汽在他的眼睑下投下暗暗阴影。
突然间的静默加上暧昧的气氛让褚玉深觉尴尬,心不由的砰砰跳着。
“豆豆,作为一个女子总不该满脑子都是美男,再不济也该培养些高尚的情操……”
……噗
情操,情个屁操!
不要!老子不要跟你谈情操。
又听他絮絮道:“僻如画画就很好嘛,当然不能画除我以外的男人,又僻如弹琴,当然不能把弹琴当作追求男人的手段。”
褚玉想伸手捂住耳朵,手刚抬至平胸口处,却忽迎上他迷雾般的眸子,他的眸子很黑很黑,深邃到让她无法触底,可那样一双让人无法触底的眸子却布满血丝,布满伤痕。
“豆豆,你还小,千万不能误入歧途,有些男人未必有你想的那样好。”
褚玉暗自道:你说的有些男人就是你自己吧。
心中虽作此想,嘴上却未说只道:“是你说我不小了,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你娶妻我不阻拦,至于生子那就是你妻子的事了,你若愿意当个冤大头,让你妻子生个孩子,我不反对。”
冤你妈个大头!
褚玉忿然,想到自己都忍了他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再多忍一会,方又咬牙忍了。
然后两人大眼对小眼盯着彼此。
正当他们盯的热烈的时候,服侍在外的大太监李德胜扯着脖子叫了一声:“太后驾到……”
褚玉立感乌鸦越顶。
朱景禛终于不再盯她,收了毛巾淡淡说了一句:“来的倒快。”
褚玉再见太后时却发现一些日子未见她老了不少,兴许是太后操心她这个太上皇操过了头,三千青丝里再掩不住根根白发,眼角也爬上了更深的鱼尾纹。
若说从前的她拾掇拾掇还勉强能装个年轻,如今却是连装也装不了了。
她的身后一左一右站着节操君和敏慧公主,节操君满脸的严峻之色,而敏慧公主目光锋利如剔须刀般的盯着褚玉。
太后眸光微微扫了褚玉两眼,看向朱景禛道:“皇帝,好巧,你竟也在,你刚刚不是在御书房么?”
“批奏折累了,出来逛逛。”
“你这一逛倒逛的挺远。”太后面色沉静,语调却又生又涩,“皇上你勤于政事,事必躬亲,伦理也是该逛一逛息一息了。”
说话间,太后面带狐疑,拿手从上到下从朱景禛身上指过,哀叹道,“只是你也不能把自己弄成这般,你身边的李德胜也是办差办糊涂了,你这几日你身子本就不大好,如果受了风寒加重病症岂不叫哀家心忧,”声音凌厉了几分,“来人啦!还不服侍皇帝换衣。”
李德胜一个机灵,忙闪到了朱景禛身边,诚惶诚恐道:“皇上,不如先换了衣服再说。”
朱景禛若无其事的摇摇头道:“这天气甚热,朕觉着这样凉快些。”
呃……
李德胜眉毛皱的连到一处,很是为难的看向太后,潜台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年头做太监很不容易啊!
“哀家真是白担心了。”太后脸露怆然和无奈之色,回头又看了看节操君和敏慧幽幽深叹道,“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哀家为你们操碎了心。”
“母后……”敏慧两眼立刻就应景的泪光闪烁,“敏慧再不敢让母后操心了。”说完,又拿眼瞥向节操君和朱景禛,气弱微微道,“其实皇兄和十一哥都是至孝之人,断不会有心叫母后操心的。”
节操君无所谓的嬉笑道:“母后,你何苦操这份闲心呢,有空不如学学打马吊,这是一项很积极有趣的娱乐活动嘛,有益身心……”
健康两字节操君没有机会吐出口,就被太后凌厉的眼神瞪的不敢再吱声了。
“景然,你的事哀家还没跟你了结,等哀家办完了正事再跟你算帐。”
朱景然立刻将脖子一缩,干巴巴的笑道:“母后,办正事,先办正事,正事要紧,要紧,呵呵……”
太后脸色突然沉重了起来:“皇宫里竟然有刺客袭击了老八,皇帝你可知晓?”
朱景禛作懵呆之状,连忙问道:“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子竟不知。”
太后,敏慧公主的眸光齐刷刷的刷向褚玉。
“没有皇帝你的谕旨,无人敢下令御林军搜查刺客。”太后眯起双眼,把褚玉掸了又掸,含沙射影道:“不过有人亲眼目睹太上皇鬼鬼祟祟的从南边那个茅房后头溜走了。”
褚玉浑身一凛,暗叫不好,刚刚是乌鸦越顶,现在这只乌鸦又很没公德心的拉了一坨鸟屎在她头上。
看来报仇这事做的不甚完美,落下罪证了。
心却有些虚,嘴上却更强道:“是哪个狗眼看到的?”
敏慧脸色一变,忿忿道:“太上皇,请你嘴巴放干净些。”
褚玉讶一讶:“难不成是你的狗……”
节操君“哈”的一声,立刻截过褚玉的话来,伸手指着敏慧道,“十姐,难不成是你看到的。”
“当然,我亲眼所见。”敏慧气愤的小脚儿一跺,目光炯炯的看向朱景禛道,“皇兄,敏慧的的确确看到了太上皇,那会子八哥刚被刺客袭击,太上皇就带着两个人跑了出来,这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太上皇跟刺客绝对脱不了干系。”
“十姐,这大雨天你看得清么?不会眼花了吧,再说了你不好好在你宫里息着跑……”节操君很是好奇,不过他的好奇心很快便被太后扼杀。
太后冷着嗓子道:“景然,如今你益发不懂规矩,你皇兄在此,此事该由他定夺,你插个什么嘴。”
节操君又是一缩脖子一闭嘴。
没办法啊!如今他头上还悬着一把刀呢,他可不敢一再戳母后的鼻子眼去。
就在昨儿晚上,他和十二弟,合硕因缺了太上皇这个棋逢对手的马吊之友而百无聊赖,后来他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京城雀云楼有个小倌马吊技能绝佳,战遍京城无敌手。
这三人对自己的马吊技能自信无比,都自认为老子马吊天下第一,一听京城还有战遍京城无敌手的马吊小倌,纷纷表示不服。
抱着必赢的心态三人只带了吃饭喝酒的钱,雄纠纠气昂昂的去了雀云楼,为了避嫌,合硕还特意打扮成男子。
谁知道他们几个输的连裤子都扒了,合硕是个女的,他和十二弟当然不好让别人扒了合硕的裤子,只能他两个吃点亏,每人多扒了一条裤子,这天气又热,他们穿的又薄,到最后两个人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亵裤。
合硕感念他二人舍已为人的精神,十分义气的说先回皇宫拿银子来赎人,结果讲义气的合硕很不讲义气的一出不复返。
女人果然善变,一点也不可靠。
他和十二弟又饿又冻的被困在雀云楼酒窖里一整夜,他气恨的从合硕她祖宗到合硕她本人问侯了一遍,其实他本想问侯一百八十遍,谁知道刚问侯了一遍那个色迷了心窍的小十二弟就维护起合硕来。
他是个有风度的人,断不会同自己的弟弟计较,于是抑郁的忍了。
第二日早上,他们竟狗屎运的遇到了熟人,那是八哥身边一个得力的小太监,小太监一来他们就解了困了,既然有衣服穿又有饭吃,末了,那小太监还十分体贴的照顾到他们内心所受的创伤,扒掉了那个马吊小倌的裤子。
弥补了内心创伤又吃饱喝足之后,他和十二弟赶紧溜回了皇宫,这一回,他们不再走狗屎运,而是踩到了狗屎,真的狗屎,是太后最宠爱的雪团拉的。
在踩到狗屎的下一刻,他们就被人揪住了,揪住他们的人就是太后身边的福清和大太监宁公公。
原来他们被人诬告了,诬告他们的人正是东秦太子季承欢,当然还有那个白眼狼合硕公主。
这一对兄妹告他兄弟二人坑蒙拐骗东秦冰清玉洁的合硕公主出宫,为此重病在身的东秦太子被气的呕出了血来。
按照对方的说法,合硕公主即时识破了他二人的真面目,大义凛然的训斥他二人作为皇族子弟不该沉迷于赌博,训斥完毕又很仁爱的开始说服教育。
只可惜合硕公主的一片仁受之心得不到半点回报,大楚的这两位王爷顽固不化,合硕公主痛心疾首及时回到宫中,才不至于令一国公主的声誉受损。
对方还十分大气的表示:此事涉及两国邦交,兹事体大,鉴于他二人初犯就不予追究了。
对方的高姿态让一直处于下风的东秦逮住机会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气得太后也差点吐血,一早的就准备好了揪住这两个不争气的皇族子弟。
朱景皓胆小,刚被福清揪倒就吓得晕倒,福清一开始以为他装晕,谁知他装的太像,福清心里没了底。
虽然太后不大喜欢朱景皓,可架不住皇帝喜欢,福清也不敢大意,赶紧命人把朱景皓扶到了永寿宫接受御医诊治,果然体虚晕厥。
太后不好训斥一个病号,唯有训斥节操君,只训斥了三两句话就被一个惊天噩耗震呆。
渠阳王被刺客打的浑身是屎!
哦,不对,浑身是伤。
生死未卜!
太后震怒,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刺客怎能胆大包大的在皇宫公然行凶,作出此等恶性案件。
士可忍,孰不可忍。
太后下令撤查,只是雨大线索难寻,好在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目击证人敏慧公主不惧犯罪份子打击报复正义的站出来指证。
于是太后带着目击证人敏慧前往冷月殿搜查,节操君虽然还未能缕清整件事情,但他生怕自个的马吊好友太上皇吃了大亏,更怕母后对太上皇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到时与皇兄决裂。
旁人兴许眼瞎看不清,可他看的很清,皇兄在意太上皇。
看着皇帝的脸上越来越暗沉,节操君更加忧心忡忡,这几日皇兄的脾气本来就大,他十分忧心皇兄会和母后当众翻脸。
朱景禛眸色幽凉,微微瞥了一眼敏慧,声音低沉而冷凝:“敏慧,你刚才的证供说的不甚清晰,朕问你,你是否目击了太上皇袭击渠阳王的过程?”
敏慧头一摇:“并未目击到过程。”
“那你凭什么指证太上皇就是刺客?”朱景禛声音更冷。
敏慧心中一抖,虽然她有九层九的把握太上皇就是刺客,但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位皇兄时,她总有些害怕,比害怕太后更甚。
但事实就是如此,她不应该害怕,更何况还有太后给她撑腰,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尽量将自己的脸色摆到最冷静的样子。
“皇兄,这是明摆的事实,那样大的雨,太上皇大老远的从最北边的冷月殿跑到最南边的茅房去做什么?肯定是因为八哥手下的人打伤了太上皇身边的宫女,太上皇气不过寻仇去了。”
“哦?”褚玉淡淡的瞥了敏慧公主一眼,“你所住的凝香殿离那个茅房也不近嘛。”
敏慧被噎了一下,太后适时的从中插话道:“太上皇,你身为一个有嫌疑的案犯就该懂得避嫌,这会子自有皇帝做主,你这么急做什么?”套着尖锐护甲的小指轻轻掸了掸溅在衣袖的水珠子,阴阴笑道,“莫非你心虚了?”
“呵呵,太后可真圣明。”褚玉不怒反笑,抄手平静的看着太后,沉吟道,“只是圣明的太后啊,你说这里由皇帝做主,你不让旁人插嘴,那你自个又插个什么屁嘴……”
太后顿时大怒,节操君赶紧插科打诨道:“太上皇,注意措辞,脏话讲不得,要争取做个讲文明讲礼貌的人哈。”
褚玉瞪了瞪节操君,想发作又想到自己和节操君在马吊里处出来的革命情谊,少不得耐了性子,对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默默侍立在侧的追萤道:“追萤,你赶紧命人去把《女诫》〈女德〉《女训》这几本书找来。”
追萤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上次太上皇在御花园给太后说的三从四德,忙恭敬道:“奴婢遵命。”
“豆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爱女学了?”朱景禛揉了揉一阵阵发疼的脑仁,又道,“你热爱也需得寻个好时候,这会子弄书来没时间看。”
褚玉手往太后脸上一指道:“皇上你误会了,这几本书是送给太后回去看的,皇上你有所不知我曾给太后上过一堂生动有趣的女学课,可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把那堂课的精髓三从四德忘了个干干净净。”
“太上皇,你口出污言辱骂太后……”福清仗着脸老,又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老宫女,冷言出口。
褚玉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拿手指着福清,啧啧道:“皇上你瞧瞧,连太后身边的狗也敢对着我狂吠了。”说着,脸上便染了几分伤心和落寞,问朱景禛道:“皇上,究竟是我这个太上皇大,还是太后大呢?”
福清气个半死,正要回嘴,太后回看了她一眼,她赶紧禁声,只听朱景禛淡淡道:“若论身份,还是……太上皇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