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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第十一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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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那些手段,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庄青文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泌出一层薄汗,失去控制的灵力在经脉当中横冲直撞,让他的胸口一阵翻涌,口中也泛起淡淡的血腥味。

    大口地喘着气,庄青文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惶,那种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惊悸,让他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卫成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于修行上虽有悟性,但并不高的天资却阻挡了他前行的道路。尽管对安映生抱着满腔炙热的感情,却终究涉世太浅,看不透太多的东西——一直以来,庄青文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才会那样毫无顾忌地设计卫成泽,妄图像从前一样,从那个人的手中,将自己想要的东西,给抢夺过来。

    然而现在,庄青文却忍不住怀疑起自己当初的判断来了。

    他的脑中又浮现出了那天晚上,卫成泽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的模样。那双如深潭般幽深的眸子里,带着不属于少年的沉静,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看得通透。

    凉风自没有关严实的窗子里钻入,将桌上本就不够明亮的烛光吹熄,房间里瞬时便暗了下来,不远处的人影也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所吞没,看不分明的轮廓,如同黑暗中潜藏着的异兽,令庄青文不受控制地生出些许恐惧来。

    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胸口不住地翻腾着的情绪,庄青文闭上眼睛,运转着心法,平复着体内的灵力。

    庄青文并非庄家的嫡支,且因母亲只是一个凡俗之人,身份低微,即便是在分支当中,也属于不受重视的那一批。因一次不小心得罪了父亲最为宠爱的儿子,他甚至连初次的根骨测试,都没能参加。

    “不过是一个凡人生下的子嗣,又怎么可能拥有修行的天赋?”

    当庄青文意外之下被外出云游的云天宗长老看重,意欲收为弟子,兴冲冲地去找自己的父亲的时候,他站在门外,清楚地听到那个他向来敬爱的父亲,用那样轻蔑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如同落入水中的柴火,“扑哧”一声,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焦炭。

    然后,他对上了父亲看过来的双眼。

    淡漠,寒凉。

    是了,以他父亲入道多年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他靠近的动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地以为,哪怕对方对他素来冷淡,却也总归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的。

    自欺欺人。

    他瞒下了拜入宗门的事实,继续在家中扮演着不受待见的分支,而后,在庄家遭逢大劫难之时,跟随自己的师父,来到了上千世界。

    唯一关心的母亲早已经病逝,这个地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更何况,这场灾劫,本就有他的一部分功劳。

    后来也有庄家幸存的子弟找上门来,但他们之间的差距,却还是太大了。

    庄青文碍于门规,不能动手杀人,但却也绝不会手下留情,这结果,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意外了。

    趋炎附势,心性残忍,忘恩负义——那些人是怎么说他的,庄青文当然知道,但他对此,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修真界不比凡尘,光凭着一张嘴,就能够说死人。但凡有足以横行的实力,那种不痛不痒的留言,根本翻不起一点浪花。

    庄青文的天资好,悟性也不赖,在修行上,即便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不为过。而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随着他实力的逐渐增长,那些负面的传言,也都一点点地隐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诸如“少年有为”“天纵奇才”的评价。

    就连当初他对庄家所做的那些事情,都成了某些人口中的“斩尘缘”,是一种值得称道的事情。

    所谓的名声,不过是这样虚浮的东西。

    但是——还不够。

    只要上面还有能够压制住他的存在,庄青文就无法安下心来。

    实力,身份,权势——统统不够。

    于是他想方设法地往高处行,看着那些曾经远在自己之上的人,一点点地被自己超越,心中却生不出丝毫的愉悦。

    “你的道心不纯。”师父这样对他说着,关闭了山门。

    “想清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之后,再回山吧。”

    然而,离山至今已经过去了近百年,庄青文却依旧没有参透当初师父所说的话。

    可就在不久前,他从那个藏不住任何心事的少年口中,听到了相同的问题。

    “你想要的……真的是这些东西吗?”卫成泽的语调很平静,就好像只是问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一样。

    庄青文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面上的神色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卫成泽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了,前些天刚被安映生允许下床行走,只是身子的虚弱,却并非一时半刻能够养好的。

    不过,之前被放下的修行,倒是被捡了起来。毕竟初期的修行,本就有着改善修行者体质的能力,对于卫成泽的身子,自是有着不小的好处的。

    天气已经彻底凉了下来,卫成泽不比有修为在身的人,此时已经裹上了厚厚的冬装。小小的脸蛋在厚实的衣物的衬托下,显得愈发可爱了起来。

    在卫成泽靠在院子后面的岩石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时候,庄青文远远地望上过几眼。

    分明两人的住处,只隔着一个不大的院子,可那日过后,庄青文却再没有去探望过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是有些不愿,也有些……不敢。

    每当对上卫成泽的那双眼睛,庄青文总有种自己的所有伪装都被扯下,整个人赤-裸地站在对方的面前的错觉。那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过让人难以忍受。

    想到这里,庄青文不由地觉得有点好笑。

    分明是个年纪连他的零头都没有到的孩子,他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实在是可笑。但在面对卫成泽的时候,那样的感受,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心魔。

    修行一途上必然会出现,也最为难以应付的东西。

    以往压抑着的所有,都被那样一句简单的话给引了出来。

    然而即便心中无比清楚这一点,庄青文也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想要的……真的是这些东西吗?”眼前又浮现出了卫成泽那双没有丝毫波澜的眸子,庄青文的双唇不由自主地微微抿紧。

    他想要的,如果不是这些东西,又还能是什么?

    如果他想要的,不是这些东西,那么他过去的那些日子……又究竟有什么意义?

    手指一点一点地蜷起,庄青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即便中途除了意外又如何?他的计划,总是能够达到他想要的目的的。

    掩去唇边稍显古怪的笑意,庄青文从储物镯中取出以前从酒老仙那儿得到的灵酒,出了房门,朝安映生所在之处走去。

    因卫成泽对安映生那摆在明面上的排斥,每天在给卫成泽做完例行的检查与治疗之后,安映生就会不发一言地离开。尽管如今多了指导卫成泽修炼一事,但他在卫成泽房里所停留的时间,却依旧没有延长多少。

    且为了让卫成泽能够安心养伤,而不是为了避开他而到处走动,安映生甚至连自己的房间都很少回——如若不然,卫成泽说不得还要专门换一个房间,来拉开和安映生之间的距离。

    想到这里,庄青文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人的感情,还真是中奇怪的东西。分明卫成泽的心里,满满当当的装的都是安映生,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轻易地原谅当初安映生所做的事情,因此用力地将他推离。而终于明白了自己心意的安映生,却也因为对方的态度,将自己的心思,更深地埋藏于自己的心中。

    像安映生这样的性子,如果没有碰上卫成泽这般固执的人,想必永远都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吧?

    但是他碰上了,所以才会那样的……令人嫉妒。

    眼中的神色略微加深,庄青文垂下眼,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在林中的一处树下找到了安映生,庄青文的唇角微微上扬,笑着走了过去:“安师兄?”

    听到庄青文的声音,安映生回过神来,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转过头朝正行过来的人看过去,却没有说话。

    早已习惯了安映生少言的性子,庄青文对此也不在意,只是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开口说道:“既然师侄的伤势已经痊愈,自然应该庆祝一番不是?”

    本来这种事情,是该拉上卫成泽一起的,但以他如今和安映生之间那僵硬的气氛,根本就不会有人去做这种自讨没趣的事情。更何况,即使庄青文想要带上卫成泽,安映生说不定还要以他的身子没有养好,又或者是年纪未到为理由,不许他喝酒呢。

    在某些方面,安映生也是固执得可怕。

    唇边的弧度稍微扩大,庄青文将酒坛放下,在安映生的身边坐了下来。

    而且……他来找安映生,本就不是为了庆祝这种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