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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号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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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条炒肉丝,可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葛万珍这么大个人,被秀春拿荆条抽得哎哟哎哟叫,周边邻居听见声的,唬了一跳,赶忙出来看看是咋回事。

    出来围观的,十个人有九个半看了之后直发乐,打的好,谁让葛万珍趁人家不在的时候糟践人东西!

    “去去去,都家去,咱不管这事,由着他们闹腾去!”说话的是王满文,赶他女人还有孩回屋,打定主意不过问。

    其他邻居见王满文不管,也都纷纷进了屋,才不干闲操萝卜淡操心的事儿!

    在秀春手下吃了亏,葛万珍打打不过秀春,张嘴骂不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边哭边骂,想把邻居都喊出来,奈何周围邻居都知道她德行,没一个愿意出来管这破事的。

    秀春才不管葛万珍的哭闹,拍拍屁股进了屋,把她从兰州带回来的零嘴拿出来,祖孙两个盘腿坐在炕上吃。

    秀春拿了个黄澄澄的元宝糕团递给钱寡妇,“奶,你吃这个,可好吃了,虽然苗苗哥说做的不正宗,但我还是很喜欢,奶你也吃点尝尝。”

    钱寡妇脸上的神色讪讪,不接秀春的糕团,摇头道,“大舅买给你的东西,春儿留着自己慢慢吃,奶不吃,奶就不吃了...”

    看出钱寡妇的不自在,秀春把糕团硬塞给了钱寡妇,“奶你就吃吧,多着呢!”

    听秀春这么说,钱寡妇叹了口气,舍不得大口吃,小口小口的慢慢品尝。

    “奶,好吃吧!”

    钱寡妇笑了,“香,白面粉蒸出来的东西味道就是不一样!”

    “春儿姐姐,你们在吃啥?”

    通风报信的三丫回来了,刚才进了篱笆院就瞧见她娘在哭闹,三丫不敢过去,紧挨着篱笆绕了一大圈进了堂屋,看秀春和钱寡妇手里各拿了东西,秀春手里拿的是紫色的,钱寡妇手里是黄色的,三丫认得,钱寡妇的那个叫元宝,秀春手里的她认不识...

    “春儿姐姐,你吃的啥?”

    三丫又问了一句,小孩子天生对彩色的东西无抵抗力,此时三丫已经全然忘记刚才她可是叫嚷着让秀春把她家的东西都拾回去。

    秀春先看了钱寡妇一眼,发现老太太仍旧小口吃着自己手里的糕团,似乎没听见三丫的问话,更加没有要把手里的糕团给三丫的意思。

    秀春笑了笑,“我们在吃糕团。”

    三丫把黑乎乎的手指头塞到嘴里,好奇道,“糕团是啥?好吃吗?”

    “好吃。”秀春点头,伸手指指坐在外面哭骂的葛万珍,对三丫道,“你娘哭了,三丫你赶紧去哄哄你娘啊。”

    三丫回头瞧了瞧葛万珍,随即又将视线投在搁放在炕几上的糕团,摇摇头,对秀春道,“我不去,我娘打我,我想上炕陪春儿姐姐,春儿姐姐,我想吃...”

    不得不说,三丫是牛蛋他们兄妹三个里面最会扮可怜的,可秀春没忘记这孩子会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把她的东西全糟践了,还跟着牛蛋狗蛋打钱寡妇,这三个崽子,本质上都一个德行。

    再会扮可怜,秀春都不吃这一套。

    秀春笑道,“想吃啊,让你娘买给你吃。”

    说话间秀春下了炕,当着三丫的面,把糕团拿到西间的橱柜里,大锁咔嚓一声锁上。

    还没从西间出来,就听见钱寡妇低呼了一声,秀春赶紧出来。

    钱寡妇手里的糕团已经到了三丫的手上,手背上被三丫抓了五道红印子,三丫早就缩靠到了门上,把团糕塞到了自己嘴里,冲秀春笑得狡黠,不等秀春揍她,一溜烟窜了出去,也不管葛万珍还坐在院子里骂爹骂娘。

    秀春被吵得烦死了,砰一声把堂屋门关上,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她爱哭闹多久就多久!

    关上门,秀春对钱寡妇道,“奶,咱们中午凉拌面,我跟大舅妈学的,正好给你露一手!”

    钱寡妇哎了一声,也下了炕,去厨房在炉膛口坐下,“我来添柴禾,春儿,看看老母鸡今天有没有下蛋,把鸡蛋敲了一块吃了,我留来留去也没留住,倒教万珍娘几个全给造了!”

    秀春去鸡窝摸了摸,还真摸到一个,放在灶台上留着煎鸡蛋,拿黄盆去西间舀面,看着面口袋里剩不多的面粉,秀春有些发愁,她和钱寡妇一年的口粮啊,就这么被葛万珍娘几个糟践了一半!

    还有半年多才能挨到过年,她上哪去弄这么多粮食!

    和面擀面皮,又从自留地里摘了一根黄瓜切成丝,再拌上腌菜酱,祖孙盘腿坐炕几上吃午饭,钱寡妇足足吃了两大碗。

    葛万珍坐在篱笆院里差点没把老孙家祖宗十八代扒出来问候一遍,奈何她又哭又闹没人理她,倒把她的嗓子骂哑了,大中午的,太阳又打,骂着骂着她自己先没了力气,头晕眼花,差点没要中暑。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葛万珍还算懂,她打打不过秀春,哭闹叫骂没人搭理,最后只能悻悻的包上家当回生产队继续挤那间破草房。

    葛万珍收拾家伙回生产队的时候,何铁林正在外头烧午饭,瞧见了,哟了一声,招呼葛万珍,“万珍又回来啦。”

    何铁林这番话停在葛万珍耳朵里无疑是在嘲笑,顿时惹得她气急败坏,冲何铁林狠狠呸了一声,“死老头子,狗嘴吐不出象牙!”

    被骂了也高兴,何铁林把窝窝头拾到碗里,哼着小曲去生产队门口的大树下边吃饭边纳凉。

    能让葛万珍一副吃瘪的模样,一准是春儿那丫头回来了,那丫头,不出今天,指定要上他这儿来一趟。

    还真给何铁林料了个准,等外头天黑透了,秀春怀里抱双解放鞋过来了,何铁林吃了晚饭之后哪也没去,就坐在大树底下纳凉,远远的瞧见是秀春,何铁林拿上烟袋杆子,直接迎了过去,二人照旧顺着斜坡去田间地头。

    许久不见,秀春还挺想念老地主,见路上没有人了,秀春立马把她买的解放鞋递给何铁林,“爷爷,快试试合不合脚。”

    何铁林也不客气,乐呵呵的接过鞋子,把他脚上已经掉了鞋底子的破解放鞋甩掉,伸进去试试,“穿着正好!”

    还原地跺了跺脚,高兴地像个孩子。

    自打老何家人死的就剩他一个,还是头一回有人惦记给他买双鞋,他脚上的那双,还是他女人活着的时候买的,鞋底子早就掉了,被何铁林想法子粘上,平时趿拉来趿拉去,能穿总比光脚强。

    “丫头,多少钱?”何铁林许久没买过东西,已经忘了这玩意到底多少钱了。

    秀春不答,笑眯眯道,“反正你给我的钱足够。”

    听秀春这么说,何铁林笑了,转而又问秀春在兰州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家。

    秀春开了话匣子一般,把她在兰州吃的喝的玩的,全跟何铁林说了一遍。

    “苗苗哥还带我去看了电影,白布上有很多人在讲话那种,苗苗哥说是投影仪投射在白不上,并不是真正的人,他们饿不死,也不会感到痛苦...”

    何铁林笑眯眯的听着。

    从兰州说到回家,秀春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咋啦,丫头?”

    没等秀春开口,何铁林就自问自答道,“是万珍娘几个给你添堵了吧。”

    提起这个秀春就来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恼道,“把我种的那点菜糟践就算了,还把我藏地窖里的粮食给磨了面,就剩小半部分了,还有半年才到农历年,不想法子弄点粮食,我和我奶入了冬之后真要喝西北风了!”

    闻言,何铁林道,“我还有些粮食,你先拿家去应应急?”

    何铁林话音刚落,就被秀春拒绝了,“不行,爷爷你统共也就那么点粮食,我和我奶两张嘴,吃了你的粮食,你下半年可咋整。”

    时下除非是种了小麦、水稻这种农作物,支援国家建设之后,剩余的会立即分给社员,其他诸如玉米、高粱、红薯这些粗粮,都得年末才一起均分。

    何铁林给秀春出了个主意,“不行你就管队里借点粮食。”

    队里每年分到社员头上的粮食,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能正好挨到年,也有快到年末家里没了粮食管队里借的,就指望年末分粮食了再还回去。

    可还了粮食给队里,就意味着下年还不够吃,再借,再还,年复一年,无疑是个恶性循环。

    秀春摇摇头,“我这不是借一天两天,是要借几个月的粮食,队里指定不会同意。”

    何铁林敲敲烟袋杆子,“实在不成就去黑市看看。”

    秀春也想过这个办法,黑市的粮食虽然卖价可能高达十倍,但她可以打野味卖了换钱,转而买粮食,来年收成还不知如何,万一收成差,那她和钱寡妇还得借粮食,永远没个头了。

    打定主意后,隔日天不亮,秀春就去淮河坝下转了一圈,猎到两只野鸭,背了回来,原本准备拿去卖掉,可转念一想,陈学功就要回上海了,秀春没啥好送的,只能靠打点野味送他。

    陈学功在老家待了两天,从兰州回来时,他已经去售票窗口问过,下午三点钟有趟去上海的火车经过泽阳,隔日凌晨到达上海。

    临走那天,宋建武和秀春一块去送陈学功。

    秀春把自己这两天猎到的野味都打包起来,让陈学功带回去。

    陈学功刚想开口,秀春连忙就道,“只要不是问哪来的,其他都好说。”

    陈学功闭了嘴,他就这一个问题,既然小春儿不想说,不问就不问吧。

    不问问题,但还有很多要交代的。

    “小春儿,记得给我写信,我给你留了地址,等我去学校报道,我再把新的地址告诉你。”

    秀春点头,“好的,苗苗哥,你快检票了,该去排队了。”

    “寒假去上海,我带你转转。”

    秀春唔了一声,谁知道能不能去成。

    “不对,过年我还回来,记得给我写信...”

    挥手道别,直到陈学功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秀春才跟着宋建武驾马车回大坟前生产队。

    马车嘚嘚奔在通往合作社的主干道上,道路两边放眼望去全是田地,种着大片的玉米和高粱,再有个把月,无论是玉米还是高粱都得熟了,那也将意味着庄稼人又将进入农忙季。

    “今年可算是风调雨顺,这一季玉米和高粱指定能收不少!”望着已经高过成人的玉米秸秆,宋建武乐呵呵道。

    想着家里吃一天少一天的粮食,秀春比谁都希望能收成好一点,这样她去黑市换粮食也能有点希望。

    “秋兔最肥,春儿,咱们找时间再去一趟涂山吧,指定能打到不少东西,这回我把铁叉带着,咱们要是碰见野猪了,能打一头回来最好!”

    秀春正有这个打算,眼下赶着秋天,不止她一个人想法子打野味,不少庄稼汉空闲的时候都去地里溜达,虽然他们单靠手脚,远没有她弓箭来得快,但是田间地头人来人往,飞禽走兽嗅到不寻常,除非觅食,否则都待在窝里,最近这段时间秀春打到的野味明显少了许多。

    野兔野鸡虽好,但哪有猪肉美味,国民千年来以猪肉为主要荤肉来源,撇开别的不谈,鸡鸭鱼猪肉,同样都是肉类,时下猪肉的价钱是其他肉类的两倍,能猎到猪肉当然最好!

    可是秀春不得不事先泼宋建武一盆冷水,“小舅,单靠咱们两,想打到野猪估计很难。”

    秀春力气再大,可毕竟身体摆在那里,她没十足的把握能干掉一头野猪。

    宋建武显然是乐天派,并未将秀春的顾虑放在心上,笑呵呵道,“没准咱们走运,瞎猫碰上死耗子就打到一头笨猪呢!”

    还真叫宋建武说中了,他们确实打到了野猪,不过不是单靠他们两人,而是凭了一群人的力量,打倒一头野猪。

    赶着秋季,住在涂山脚下的村民们,几乎天天出入山林,甚至有生产队发动所有青壮年劳动力进山,联合狩猎。

    彼时秀春和宋建武背上家伙进山,虽然天没亮,山里窸窸窣窣已经有人在走动,秀春刚热了身射中几只野味,耳力极佳的秀春就听见丛林深处有一群人脚步凌乱奔跑,约莫一分钟后,那群人越来越近,等秀春目所能及时,才发现这群人是被一头野猪横冲直撞撵着。

    “我的娘,野猪!”眼看着野猪朝他们冲过来,宋建武也慌了神,拉着秀春连连后退。

    “小丫头快跑!野猪发疯啦!”

    “还傻站着干啥,跑啊,快跑!”

    野猪味道再好,发了疯也是要人命的,宋建武顾不上扔在地上的背篓,抓着秀春赶紧就跑。

    秀春跑了一截路,回头看野猪越来越接近她身后的一群人,落在最后的如果跑得再慢一点,甚至会被野猪拱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眼下秀春也管不了许多了,甩开宋建武的手,拉满弓弦,瞄准野猪命门,箭羽破开空气,朝野猪飞速而去,山林里瞬间传来凄厉的野猪声,残存一口气的野猪更似发了疯一般撞人。

    反应过来的庄稼汉们挥铁锹的挥铁锹,扑铁叉的扑铁叉,两百多斤的野猪轰然倒下。

    伴随着轰隆声,所有人松了手里的家伙,瘫坐在了地上,这群人中也包括宋建武和秀春。

    宋建武是个自来熟,歇息片刻缓过劲来之后,开始和这群庄稼汉套近乎,交谈中了解到他们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原本上山是想打些小型猎物,不想惊动了野猪,才被没命追赶。

    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这么说,宋建武连忙表示,“刚才得亏了我外甥女,不然你们跑最后的一准丧命!”

    怕他们不信,宋建武又补充道,“我外甥女天生力气大!”

    刚才秀春射的那一箭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自然没人怀疑宋建武是在吹牛,如果不是力气十分大,又怎么可能一箭就让野猪倒地!

    无论何时,能人都不缺,庄稼汉们并未多想,连连感谢甥舅二人,至于被打倒的野猪,一群人商量一致后,一整头猪被抬到山下,找生产队的猪把式宰了猪,庄稼汉们留了带半个臀的后猪腿,其余的全给了秀春和宋建武。

    甥舅两个把猪抬到马车上,守在马车上的秀春外公骇了一跳,“咋打到这么大头猪!”

    宋建武跳上马车,挥马鞭往回赶,路上跟秀春外公说了在山上的事,这么大头猪,三人不敢明目张胆往家拉,用麻袋罩上,入了夜才敢进合作社。

    身为旱地队长,宋建武比谁都清楚,时下若是捡到一两只野味可以留着自己吃,要是多了,像大半头野猪,是要交给生产队充公的,辛辛苦苦打来的,宋建武可不想白忙活一场!

    大半头野猪,秀春分了一只后腿一只前腿,还有半扇排骨,至于猪头和内脏,秀春都没要,先打的野鸡野兔秀春各拎了两只,野鸡野兔连夜抹黑拔毛脱皮,腌在黄盆里,猪肉秀春拿菜刀挑肥的地方割了十来斤左右,五斤多撒盐腌上,剩下五斤鲜肉留着能放几天图吃个新鲜。

    其余的猪肉,秀春要尽快在这几天把它们高价卖出去。

    这回秀春也不要啥工业劵了,她要钱要粮票,只要这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