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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之后,我喜滋滋趴在软榻上仔细瞅我那对宝贝珍珠。
陛下那高冷的性子,我早就领悟透彻并习惯了,因为从来没有期待过,所以才会异常感动。他的心思难猜,唯一不难猜的,是陛下做出如此让步,已经罕见了。
我歪着脑袋看了眼铜镜,又乐呵呵摸了一把自个的脸蛋,莫不是重生之后长得招人待见些啦?
侧着左脸瞧了瞧,又侧着右脸瞧了瞧,嗳,年轻就是气色好,这脸蛋儿愣是滑手!
自我欣赏未得一阵,季云卿应约过来敲门,我忙趿着鞋子去开门。
他没进来,递了个东西进来,说是往后可以佩戴在身上。
我连连答应,他便打着呵欠走了。
自打我能瞅见鬼,萱铃还好一点,长成个女子的模样。其他鬼,譬如三生亦或是街上的游魂,冷不丁就飘进来,我要是正好洗澡,那不是亏大发了!
遂而便向季云卿问了这事,他答应给我铭刻个小阵法带在身上,开启虽然会消耗点灵石,但等闲魂体就再闯不进来了。
狗子都天天有澡洗,我为了等他这个阵*是撑了两天,幸得天气还不算太热,不然我非臭了去。
唤小二打来洗澡水后,我哼着小曲儿褪去衣裳,跳进木桶里。终于能放心洗一回澡,自然是心情大好,在砂砾里头摘了些花瓣撒在上头,一泡便是半个时辰。
然后我就知道,事情大发了。
刚入水那会,我浑身上下尚无半点不好,水面清澈,烟波袅袅。可入水后近一刻钟,水质便逐渐混浊。这个也好理解,毕竟我两天没洗澡啦。
可那种混浊慢慢趋近灰黑,不出几息时间便犹若墨一般的浓黑。
这就很尴尬了。一会洗澡水还是要泼出去的,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洗点什么才能洗出这么脏的水来啊,那小二哥又该拿什么眼神看我好呢!
水太脏,我不敢继续泡下去。刚一起身,却瞧见自个通体肤色泛着死白,像是脱了层死皮,看得人头皮一麻。着手一搓,便像是十多天没洗澡一样,搓下来一手渣。
这哪能穿衣服!
我着急了,拿着帕子一搓就是小半个时辰。搓得整个人皮肤都泛着红,最后才将准备好最后冲洗、且早已凉透的水拎过来,自个站在个大些的木盆里,麻木着一张脸当头冲下……
而后一面打着牙颤,一面套衣服,简直都不敢往水桶那看,重口味到能让人吐出隔夜饭来。
阵法刚一解,我还在背过身子穿外套,那头萱铃便飘了进来:“干什么呢,神神秘秘不让人过来。”
我猛一回头,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萱铃飘在了屏风上头,面无表情看着木桶里头晃动的“墨水”
我脸上发烫:“……洗澡呢。”
萱铃侧过头,依旧是面无表情且耐人寻味,上下打量我一番:“你难道是泥巴做的?”
我更尴尬了,两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萱铃嗤了一声,忽而往下飘了一点,探出一指,伸到水桶里头划了一下。黑色的水面荡开阵阵涟漪,一如我肚子中的翻腾之感。
她见我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甩了甩手:“嫌脏?这不是刚从你身上洗下来的么?”
我根本不好意思开口,默默瞅着她。
萱铃仔细瞅了瞅自个的指尖,良久之后,回撇我一眼,却是含了笑:“不错啊,稀里糊涂收了个小徒弟,天赋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我刚刚还趁她背过身去时偷偷搓手背来着,见她一回头忙将搓红的手背到身后去:“啊?”
“你近两天常食忘川草,而忘川草之效便是改变鬼修*凡胎本质,祛除体内杂质,疏通筋脉,储存阴冥之气。只因其药效温和,原该是日积月累后方可见成效,可你排斥出来的杂质却很直观啊。兴许还是同你阳气衰弱的体质有关吧。又或者是这忘川草不一般?倒可以去问问季云卿的。”萱铃神叨叨自言自语般说完,像是赶着脑中的灵机一动,就要往外飘。
我拦不住她,心里却给她起了个头。隐隐想起前世的某一日,我去找季云卿之时撞见他正在写一本手札。
内里的内容我只匆匆扫到了片段,说的是:“已觉桎梏,蛮力不可冲撞,药力可化。”
当时直觉一头雾水,如今因自身修习鬼修,却能参悟一些了。
他说的“药力可化”,是不是萱铃说的疏通筋脉呢?
人类鬼修面临一层屏障,凡境巅峰。突破后即成灵体,能行走阴阳两间,亦可免折半数阳寿,寿元绵延可达百年。
自古今来,境界修炼到巅峰者不胜枚举,可突破那层桎梏的,记载以来寥寥可数,还都是传奇神话的性质,不可辩真假。
季云卿虽然看着不靠谱,能为陛下收于左右,其资历拿出来便是很吓人的了。十六岁任天镜宫主天师,文字记载往上找个千年都翻不出来第二个。因为当主天师的有个硬性的规定,凡境巅峰,与脱凡境一步之遥。
若无人可达此境界,则主位空置,由七位大天师共同执掌天静宫。
假设砂砾之中忘川草真有神效,季云卿能突破那层桎梏,是否能免于两年后的罹难呢?
……
我对过来帮着倒水时呆若木鸡的小二哥深表歉意,脸发烫地给他多塞了点银子。又将那浴桶买下了,丢到砂砾里头。谁知道祛除的杂质是些什么东西,省的给之后来的房客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下楼的时候,陛下的房门紧闭。我迟疑半晌,因前个的教训不好太冒犯他,缩回手下楼等着去了。
一直等到日落,小厮告知我陛下还没有传饭,像是在忙。
季云卿今个似乎在钻研个什么东西,格外走神,下来吃个饭便回房了,同他说话也好似听不进去一般,询问之事只好作罢。
萱铃则和三生飘在屋顶看落日。
我撑着头顺了顺狗子的毛,望着窗外。
其实也没必要等着送簪子,我脸皮向来厚,直接去寻陛下了,再挨一顿骂真算不得什么,我小时候都这么干的。
可如今却拘束了很多,不敢太放肆,小心翼翼的心态,像是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珍宝,最怕的便是自个一个不察,再将它碎了。
小厮给我这点了盏灯,我便靠在灯下看书。大厅来回并无多少人声,若不是在我腿上趴得好好的狗子突然支起头,从我腿上一跃而下,朝一个方向猛摇尾巴,我看书太过入神都未能注意到陛下已然走下楼梯。
“在做什么?”他见我抬头,随口一问。
我想,我若是跟狗子一样有根尾巴,此刻定当也摇得欢快了。咋回眸就看到陛下,一瞬间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光剩了欢喜:“等你啊。”
陛下往后院去的脚步稍顿,站在楼梯口撇我一眼。
我忙拿出准备好的玉簪:“今个才做好的,午时忘了给你了。”不劳他费手,我歪着脑袋从他的方向将盒子打开,展示给他看,“这玉可是灵玉。”我神秘兮兮,“凡玉可比不了的,比季云卿那个好多了!”
“灵玉?”陛下跟着重复了一遍,伸手从盒子里取出玉来,不紧不慢,淡淡道,“成色着实不凡。可若是灵玉,想是从你砂砾中取出的吧,不仅分文不要,怕还多得是……”清淡若水的眸光落在被狠狠噎住的我的身上,转出一丝笑意来,“不过前个凶了你一番却是我的不对,便做扯平了。”
心情随着他的话起伏一回,若不是我深谙他高傲的性子,八成是听不出来他语气中半点都无,但内容中确然有点的道歉的意味。眯着眼笑:“哥哥大度!”
他宽心了,我亦满意。
候在他身侧,很着声色的献着殷勤:“哥哥吃饭了吗?庖房的火还留着,就是这儿的厨娘口味同咱们不大一样。砂砾里头的果蔬新鲜,还是我给你做吧?”
陛下高高在上应了个好,我便一溜烟上前领路了。
像是跑堂小厮一般轻车熟路将之领到后院的小桌边坐下,方问:“哥哥要吃什么?”
他却没先答我,仰头望我一眼。陛下唇角天生带着微翘的弧度,眸光温柔之际瞧着便似是笑着的了,惑人得厉害:“我总不好一手拿着玉簪吃东西吧?”
我会意忙上去接过,下意识瞄了一眼他的发髻,是没有戴簪的。可这大不敬的念头只一瞬便给强力压了下去,我垂下头,往后退两步方道:“那我先收进砂砾里头,晚点给哥哥送过去。”
说来也是稀奇。
小时候阿爹常说我皮实,便是挨了一顿竹棍炒肉,嘴上乖乖服了软,心里头认定的,那便不是人为可以拗动的。可陛下一没揍我,二来还给我道歉了,我却怕了。
不敢伸手,触及他可能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