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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旁观者反应都这般明显,我便是想当个傻子也没法了。
可季云卿那样的人你根本没法同他说,只得僵着面皮起身又倒了杯水,一言不吭给他换下来。
季云卿抬头看了看我,眸底犹若蕴着碧海蓝天澄澈无暇,认真并着两分开心地道了句谢。
我心里长松一口气,幸得他没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让我下不来台。
司凝雪看在眼里,帕子掩着嘴低低笑了笑:“天师大人师兄妹之间的相处,真是有趣得紧。”
她一句轻描淡写,挑得暧昧,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索性不再接嘴。
陛下低头饮茶,忽视我们来来回回弄出来的小插曲,回归了早前的话题:“司小姐大可不必担忧。”
陛下一开口,司凝雪便再未有心思来理会我了,偏过头去倾听,“我等前来并非是因着灵异鬼怪的事端,芍药山庄上下也无不妥之处,若再有谣言起,尽可如此给回话便是。”
司凝雪自然应是。她的事情按理到此就该解决了,可人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愣是拉下了面子赖着不走,一坐便是到了晌午。
我自然不敢戳穿,同着他们说了会话,便又带着季云卿出去找吃的了。人家要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杵在两人中冷不丁搭几句,话题是对了,可就是莫名的煞风景,再不走留着该开始发光了。
陛下对她的态度完全叫人摸不着头脑。从起初提及她的神情看,陛下当确然是对她抱有着好感的。可两人真正接触,陛下又成了整一高岭之花,高姿态低情绪,冷得不行。
说是高冷,却也不似当初对我的那般置之不理,视若罔闻,姿容气度还是谦和的。但凡人家问的,他也都答了,只是没那么热切。
莫不是他遇着喜欢的人就下意识地这么端着?连神情姿态都疏远冷清。
要我说,若不是他长那么张脸,连司凝雪这样的美人都放下身段主动来焐他。一般人哪敢这么揣着,咱家的高岭之花那是有恃无恐,还叫人妒恨地情路顺遂。
……
我与季云卿的日常便是吃吃吃,往后司凝雪要是多来找几次陛下,我肚子上便要多养二两肥膘了。
饭后带季云卿刷碗,我偷懒将手按在装着干净碗的凉水里,偶尔搅动两下,就当是在干活。坐在树荫下看天边拂过的白云,云卷云舒,未有个固定的形态,转过头问季云卿:“你不怕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莫说是季云卿,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么句话。
季云卿恪尽职守地刷着碗,精致的侧颜还是少年的清秀:“鬼吗?”
我含糊的唔了声。
“怕。”
我笑他:“你是天师你还怕鬼?那要怎么办?”
“我又不是生来就是天师。”他将青瓷的碗搁在流水下面冲洗着,修长的指,浸在透明的水中竟比青瓷还要细腻几分,“我怕他们吵。”
“吵?”我愣一愣,注意去听周围的动静,却并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哪里吵了?这附近没有呀。”
“想看吗?”他忽而转头过来,一个浅笑盈盈似水。
我轻吸了口气,他这么完全是犯规啊:“恐怖吗?”
“不会。”
我思忖许久,仍有点跃跃欲试,凑过去:“那我看看,怎么看呢?”
季云卿也没说话,在我凑过去的时候抬手,在水里头浸地冰凉的指覆上我的眼。
我一愣,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不好了跳起来,嗷嗷叫了两声:“干什么!你这一手的油。”望望周遭,果真什么都没有,更加愤怒,“骗人都不带走过场的,你压根没施法!”
“恩,等等啊,我就施。”他半蹲着,仰着头看我,一本正经启唇:“南无阿弥陀佛,嘛咪嘛咪哄。”还配了个不怎么走心的手势,指了指我的眼睛。
“……”我额角抽痛一下,忍着情绪,干笑着,“你跟佛祖貌似不是一个派系的吧?”
他似乎当真惊讶了一下:“你知道?”
我觉着他撩人动怒的本事又精进了一层,暗自攥紧拳头,皮笑肉不笑,“所以你到底给不给我看。”
他说给,然后一掉头,将碗里积攒的水泼了出去,放在盆子里摞好。
“……”
我这么个慢性子怒气值都成功积攒到九成九,唯有我最后的一分面对往日初恋的矜持压抑住要撸袖子的冲动,静等着。而后便看到他徐徐起身,徐徐瞥了我一眼,在我期待的眼神中道:“我的碗洗好了,你看干净不。”
我摇着头,呵呵一笑,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搞事情是吧?耍我呢?往我脸上抹一手的油!”
他低着头,泰然自若与我面对面:“你没看到?”
我感觉要炸,面无表情冲他道:“再卖关子就自杀!”
季云卿眉心微动,摆出个想笑又不能笑的微妙表情,抬手的同时,头也朝一边看去,慢悠悠道:“你要学会观察,不要这么急躁……”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门口的槐树上,坐着个白衣的女子,面容倒不是特别的可怖,并没有溃烂亦或者露出骨头来。只是那双眼略有些凸起,眼角发红,瞳孔涣散,死死盯着我。紧接着在触上我的目光之后,微微一笑……
我嗷一声,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季云卿和陛下都在房中,只不过陛下在我床头坐着,周遭自带低气压。季云卿隔着屏风坐得老远,难得是个束手束脚,安分守己的样子。
我一睁眼,便一骨碌从床上弹了起来:“季云卿!”
光着脚刚踩上脚踏,后领就给人拎住了,陛下面上冷得要掉冰渣:“呆着不要乱动。”
我原就受了惊吓,被陛下这么一制止,转过头看着他便是愣了,宕机了似的,半晌都没反应。
陛下见我这般呆呆看着他,也是默了默,放软了语调:“这又是怎么了?早前怎么说晕就晕了?”
我断片的记忆终于归位,茫然道:“我看到鬼了……”
“……”远远坐着的季云卿肩膀微妙地一缩。
陛下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在强作镇定:“怎么看到的。”
我不敢欺君,只能支支吾吾:“我跟季……季云卿说……想看看。”
季云卿背过身去看窗外的云,脖子都是僵硬的。
陛下默了半晌,笑了,直笑得人心里发毛:“你们玩挺好么,我在这多管闲事,是不是还坏了你们的兴致?”
末了,一拂衣袍起身,我和季云卿具是一抖。
陛下往外走了两步,却到底停下了,转向季云卿:“一时的?还是永久的?”
“永久的……”季云卿面容之上平静地惊人,我一听感觉又想晕倒。
陛下没说什么,推门出去了。
我坐在床头上往门外一看,确定陛下走了才趿上鞋子凑到季云卿跟前,小声跟他抗议:“你没跟我说是永久的啊,而且哪里是不恐怖,简直吓死个人!”
“我也不知道。”季云卿也是长吁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悻悻的,“你的体制有些特殊,我不过稍微给你清目,你的眼睛便能通阴阳了。”
我看他这模样,忧愁过后又觉得好笑:“你也怕我哥哥?”
他一点没不好意思的恩了声,“你没见着,我抱着你要进房的时候,险些被当场打死。”
我脸一木:“你抱着我进房?”
他理所应当仰调道了句是啊,“你晕倒了,难不成我该把你晾在那晒太阳?”
“司凝雪在场?”
“恩,她赖着没走呢。”
“……”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她说什么了吗?”
“她拿帕子遮着脸,匆匆告辞了。”
“……”
我生无可恋状,瘫坐在了地上,完了,我的清白算是毁了。
……
陛下接下来几天都没拿正眼瞧我,也不若从前那般,防狼似的防着季云卿,不让他在我身边。视若罔闻,早出晚归。
倒是司凝雪待我和顺了许多,不怎么拿话针对我了,隐隐还有几分示好之意。
我自然也是去哄了陛下的,他得了我的赔礼道歉,除了不怎么理我,零花钱照常发,还差人送来了两件样式甚好看的衣裳和一些小饰物。
我穿了衣裳戴了饰品,他反正也不会瞧我,查芍药山庄都不带上我了。我便只有安分窝在院子里和季云卿显摆:“这耳坠子好看罢?和我的裙子是不是很搭?”
季云卿一若往常都会认真瞅一瞅我,道:“好看。”
他这么捧场,院子里也没旁人,我便显摆得更卖力了,回房里头换了好几轮,不亦乐乎。而且我最近都跟着他也是无奈之举,我能瞧见鬼,时不时心脏都会受一轮刺激,有季云卿在我方稍微心安一点。他若是先瞧见了,便会替我将鬼先驱走,一来二去,我才渐渐适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