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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斯乐章低沉,出于男人的好奇心,陆良佐有片刻犹豫,还是走近了咖啡馆。睍莼璩晓
“陆督军请坐。”
“说吧,你故意引我过来,想干什么?”
杜兰兮的食指轻轻在他手背摸索,“别这么凶嘛,我不过想和督军说说我的好姐妹洛丽,那些风月场上的过去,你疑心的部分。”
他抽回手,“我对洛丽,没有任何怀疑,我之所以来,只是想看看你的跳梁把戏,看看我夫人好姐妹的真面目。”
“得了吧,别装的跟卫道士一样,每天躺在你身边的女人你了解她么,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有多少男人在她身上纵情驰骋过,还有,藏在她心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句句戳中他一直想骗自己隐藏的痛处,陆良佐还是受不了蛊惑问出口,“那个男人是谁?”
若叫他知道,一定第一时间了结他,腾出她心里的位置。
兰兮自手包中取出一张字条,“时间地点都在上面,哎,我只是看不下去她有了督军这样优秀的长期饭票,还不安于室,难忘旧情的德性,昨天见着我,就一个劲问长问短的打听那个男人,我真为你不值。”
他并不是好糊弄的人,看了眼字条,对她也是疑心,“杜小姐真是为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才卖给陆某人情?我看未必吧。”
“在督军您这样的人面前,真的很难做戏,没错,我有私心,因为她乔洛丽心心念念的,是我要的男人!可我并不想在他面前唱白脸,所以我只好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您了,您不会同我这个小女人计较吧。”
陆良佐一笑,“我是不介意,不知道少帅知道会怎么想,杜小姐,小心玩火*。”
被流言扰了心的人回到军部,本就抑闷,秘书送进一份文件,“督军,这是大帅刚刚派人送来的,说是让您马上查阅。”
“知道了,出去!”
拆开牛皮纸袋,赫然是一张尚未签署日期的军令处决书,执行人署名是陆良佐。一定是上午的会议上他没给初出茅庐的小子留情面,老爹出来护儿子,竟以乔洛丽的性命作要挟,何致于此!这些年的功高盖住,终究还是招来了怀疑。
看来这捉歼的戏码,不去都不成了。
洛丽中午收到组织的会面消息,下午三点一刻,京郊茶肆。
“杜?宋?”
雅白福特停在茶肆前,两人皆是面色凝重,杜兰兮压低了纯白阔檐洋帽,“我收到消息,你的身份已经败露,现在必须马上撤离,我来善后。”
洛丽一头雾水,“不会的,他从没怀疑过我,他不会杀我。”
“别傻了洛丽,我在大帅府书房亲眼看到的处决令,执行者就是他,你不忍心杀他,也试探过,他不肯跟你走,难道你还天真的以为现在他会为了你忤逆段大帅的意思吗?”
宋继尧擒住她的手腕,“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洛丽,先跟我上车!”
刚打开车门,林中忽然涌出的卫队便将车辆包围,小道两头的路被军车堵死,枪口对准了两人。陆良佐缓步下车,接过卫兵手中的白手套带上,面目冷峻。
“宋少东,这回该不是巧合了吧,你要带我夫人去哪?”抓过洛丽的手力道极重,掐的她胳膊肘生疼。
杜兰兮在茶肆内旁观着自己一手促成的精彩场面,不亦乐乎地只差拍手叫好。
宋继尧也未示弱,擒住洛丽的手没有放开,“陆督军,今天只要我宋继尧不死,就必须安全带她走!”
他冷哼一声,“怎么今天不装龟孙子了,还真是鹣鲽情深,只要你不死?那老子现在就先了结了你!”
一声令下,陆良佐未费吹灰之力,数十只枪杆已齐刷刷对准了他的头颅。
洛丽柔柔握上他的手,“良佐,放了他,求你。”
他反手拧住她的手掌,眼中泄不去的火,“你还要让我丢脸到什么程度,来人,把四姨太送进车里!”
宋继尧急吼,“洛丽,别管我,快走!”
她以手肘摆脱左右卫兵,掏出把银色手枪抵在陆良佐后颈,正是离开上海时,宋继尧在樊楼送她的那把。
听了杜兰兮的谗言,他原本对两人的事只是半信半疑,另有打算才会配合来演捉歼这场戏,此时被心爱的女人拿枪挟持,心里不由凉下半截,“你想杀我?”
洛丽握枪的手微微一颤,“我不想伤你良佐,只想你放了他,我只求你这一回,只要他安全离开,我任凭你处置。”
他微阖双目,三伏的天里倒吸了口凉气,“放他走!”
洛丽动作极快地将枪抵在自己额角,挡在宋继尧身前,一步步退进车内,驱车离去。
杜兰兮这才自茶肆中走出,幸灾乐祸,“我说吧,现在督军亲眼见到了两人间愿为对方换命的情意,还笃定自己坚持的是正确的吗?你说,四姨太这一走,可还会回来吗?”
陆良佐视她如无物上车,军车开回北平城内,有一瞬他甚至在想,倘若她就这样走了,真的跟心爱的男人双宿双栖,他究竟能否放下她,只这一想,就已足够发狂。
回到督府,他交待管家,“今晚大门不必上锁。”
“是。”
这几日回府,他都习惯左转,自那条小巷一直走,就是梅苑,今天也是一样。不知外头情势的心儿只知替洛丽打掩护,“督军大人,小姐说画油画的颜料用完了,方才出门去选,还没回来。”
陆良佐谁也不搭理,径直走进自己熟悉的卧房,一头倒在床上,四周弥漫着她的味道,他不愿相信每夜酣畅淋漓的欢好都是假象,可冰冷枪支抵在后颈的触感依旧清晰,这些年从没有人敢在他头上动土,他没想到自己的命有一天会系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手掌在绵软的被褥上滑动,到枕下时触及到圆管状的硬物,捞起一看,写着英文注释的药瓶令他一天下来的火星蹭到了顶点,原来她不是迟迟怀不上孩子,而是不想怀他的孩子,她每晚心心念念的,恐怕都是今天救走的那个男人。
心儿端着凉茶进来,见到一地药丸,便知不好,“督军大人···小姐她不是···”
“闭嘴,出去!”蓦地又想起什么,“回来,把地上的药都扫出去,今天的事,谁也不许提!”
“心儿明白。”
陆良佐在她床上从黄昏坐到深夜,心里的疑窦越坐越沉,洛丽依旧没有回来,终令他狠下心离开。回望梅苑匾额,乔洛丽,是你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日后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他走出西苑,心底仍存着几分希冀,在前院大门前故意放慢步子停留了片刻,方自中庭去往芝兰苑。
他走过之处连蝉虫也识相噤声,夏夜里只闻得一声声期期艾艾的小曲,唱的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芙时,她所唱的墙头马上。那时陆良佐一见到她,便被她的剪水双瞳吸引,行云流水般的身段演绎着李千金倚花而笑,初见裴郎的娇羞与仰慕。
男子在失意时,是最易心软的,他顺着声线步入菡萏苑,即刻便被满目的百合勾起往昔,连带着对它的主人也眸色温柔。
苏芙水袖一拂,搭在他臂弯处,初时的回眸今夕犹在,“爷终于肯来看小芙了,也不枉这些花儿在暑天里肯为小芙常开不败。”
见她身上的衣装粗缟,“难得你有这份心思,我只命你闭门思过,并未刻薄你的用度,这是怎么回事?来人!”
“不怪她们,是我,我想养这些督军最喜欢的花,请最好的花匠培补,那些绫罗绸缎反正拘着也穿不了,就全托人典当换了工钱,爷你不会怪我吧?”
陆良佐握住她的手,“难为你了,数月不见,你的性子倒是变了许多。”
“只要是爷不喜欢的,小芙都可以改。”
摸着单薄人儿的鬓角,她若有你一半心思对我就好了。
当乔洛丽一早回府时,三房复宠的消息已传遍了后宅。她既决心回来,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事情来的这样快。
管家奉命将她拦在中庭,“四姨太,将军有令,让您回府来先去向大太太请安。”
她未及梳洗就来到芝兰苑,庭院两旁的婆子排列站着,看她的眼神比起往日,更加不屑。段芝龄支着腰起身,“洛丽,家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妇道人家一夜未归···终究是伤风败俗的作为,我必须按家规办事,你可认罚?”
昨夜宋继尧曾劝她终止任务,立即离开,可她犹豫再三,这里终究还有她放不下的执念,她还是回来了。
“我认罚!”
段芝龄本不欲再沾手这些事,可今早陆良佐的特别嘱咐令她不得不再做坏人,“好,来人!将四姨太杖责二十,廷前罚跪十二个时辰!”
得令的婆子早已扳着板子候在一旁,只待此时时机大好,收拾这扰乱后宅的狐狸精,以快人心。
烈日炎炎,一条长凳两条板,婆子闷哼地使足了气力抡下,纱质短裙下,很快便起了腥红苔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