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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外观再普通不过的酒壶被玉玲珑一分为二,酒壶里面的情形便一览无余,只见这酒壶的壶肚与其他酒壶并无不同,只是那酒壶盖却是另有乾坤,那壶盖有拇指大小,底部是细密的丝网,中空的地方放着一个指肚大小的布包,此刻那布包被酒浸湿,正不停地往下滴落着酒液。悫鹉琻浪
这布包虽小,看在众人眼中却是心惊不已,在座的人都是刚刚喝过这壶酒的,有谁知道这布包里头是什么东西?如果是毒药,那他们不是死定了?
玉玲珑淡淡一笑,说道:“大家不必担心,你们喝的酒没有毒。”
楚王妃颤声说道:“这怎么可能?我们都喝了那里面的酒,再说,那酒壶盖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玉玲珑平静地说道:“正是因为这壶盖里面有一个小布包,所以我才确定你们喝的酒没有毒,这毒,是专门要下给我和旭王的。”
如果平阳公主要给所有的人下毒,那么根本没必要用这种专门设计了暗格的酒壶,她只需要下到酒里就可以了,这药包,是直到最后才发挥作用的。
因为旭王年纪最小,所以最后给他们斟酒是很正常的事,谁也不会怀疑,而这个时候,方才斟遍全席的美酒却已经偷偷变成了毒酒。
而刚才平阳公主一副醉态,以至于酒壶都拿不稳,所以一边晃着身子一边斟酒,也是再寻常不过,可是就在她摇晃酒壶的时候,那布包里的毒药就已经溶入酒中了。
这机关实在是太隐蔽,就算是旭王也差点着了道儿,要不是玉玲珑前世有一个喜欢收集古玩的朋友,连她也不会知道这酒壶里的秘密。
她还记得,那个朋友曾经给她详细地解读里面的奥秘,这种酒壶和阴阳壶的原理基本相同,用途却并不一样,阴阳壶是一壶装两种酒,用于主人和宾客之间的对饮,给自己斟的是好酒,给对方倒的却是毒酒,好处是只要明白其中的机关,可以不停与被下毒者对饮,而自身毫无损害。
可是这种酒壶却是用在更隐秘的用途,例如侍女和随从给被下毒者倒酒,毒酒只会给被下毒者喝,好处是下毒更容易,只有偷偷地将毒药塞入壶盖即可,更加方便快捷,也不会因为喝多了酒而失手倒错,就算是酒壶摔破了,别人也不会察觉到里面的酒已经被人做了手脚。
玉玲珑微微蹙起了秀眉,看得出来,平阳公主给他们下毒是临时起意,那么就说明,平阳公主的身后另有主谋。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过是酒壶里多了个小布包而已,又能说明什么,旭王妃凭此就断定酒里有毒,未免也太武断了。”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脸色苍白的平阳公主充满希冀地抬起头,看向说话的方向:“太子哥哥……”
身着杏黄锦袍的太子神情坦然,唇边带着淡然的笑,继续说道:“如果酒里真的有毒,平阳刚才何必要亲自喝一口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听着太子笃定的语气,慌乱的众人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是啊,刚才平阳公主可是当众喝了一大口,如果酒里真的有毒,她自己怎么还敢喝呢?看来,这也许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平阳公主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理直气壮地叫道:“是啊,如果这酒有毒,我干嘛还要自己喝一口,难道我不怕死吗?”
旭王冷冷地说道:“你下的毒,你自然就有解药,待我们喝了毒酒离席,你再吃解药不就没事了?”
玉玲珑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旭王说的没错,平阳公主敢以身试毒,说明这不是立刻见效的毒药,想来也是,这是平阳公主的宴席,如果旭王夫妻暴毙,那她定是脱不了干系。
平阳公主语塞,脸上又红又涨,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你强词夺理!”
说完,她走到太子身边,撒娇般地拉住太子的衣袖:“太子哥哥,九弟和九弟妹不相信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太子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你放心,九弟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也不过是一时受了蒙蔽,很快就没事了。”
玉玲珑冷笑,这话是说给谁听呢?旭王通情达理,那她就是要蒙蔽旭王的人了?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被人当场捉到竟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太子和平阳公主这对兄妹真是把厚黑学练到家了。
旭王冷哼一声,伸手将玉玲珑的酒杯拿了过来,递给身后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随从,沉声说道:“这酒有没有毒,验一验就知道了。”
玉玲珑敏锐地察觉,平阳公主的脸上唰地一下变了,就连镇定自若的太子,也几若不觉地挪了挪身子。
看得出来,他们没有料到,旭王参加宴席也会随身带着能验毒的人,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的谎言揭穿。
只有玉玲珑,伸手轻轻握住了旭王的手。
她知道,这是旭王当年在上元国生活多年养成的习惯,不但要忍辱负重,更要时时刻刻要提防着别人,因为可能他一个不小心,性命就丢了。
那相貌打扮再普通不过的随从嗅了嗅酒味,取出了银针和玉玲珑不认识的几样物事,检验了片刻,便说道:“启禀王爷,这酒里的有马钱。”
停顿了片刻,他继续解释道:“这马钱是一种慢性毒药,会导致胸痹,最终引起猝死,按照其配置方法的不同,有的要延迟到七七四十九天才会毒发,就算是最快的发作时间也要十二个时辰以后。”
听到那随从的话,平阳公主的脸色猛然变得惨白,方才酒意朦胧的模样也完全不见了,仿佛那人的话,已经把她的酒意全都吓醒了。
所有的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那随从的解释,只有玉玲珑才注意到,平阳公主那拉着太子的手,如同被火烫了一般缩了回来。
太子警告般地看了平阳公主一眼,这才转向了旭王,语气显得十分不快:“九弟,这人是谁?你带他来干什么?”
玉玲珑冷言说道:“带他来能干什么?当然是为了保命!”
她是真的为太子不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太子竟然还顾左右而言他,妄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真够无耻的!
旭王平静地说道:“他是上元国的宫廷制毒师,跟了我已经有十年了,是我最信任的人。”
那随从向旭王深深地鞠了个躬,默默地站到他的身后。
旭王将目光转向太子身边面如死灰的平阳公主,说道:“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玲珑紧紧攥紧了粉拳,她还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要他们的性命!而且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他们!如果不是她够幸运地认出了那只酒壶,那么这毒酒,他们就已经喝下去了!
看到旭王那严峻冷硬的脸庞,平阳公主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张口说道:“我……”
一旁的太子拉住了她,向旭王说道:“九弟,这件事平阳一定不知情,她是你的亲姐姐,怎么会害你性命?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说着,太子霍然起身,冷冷地扫视着宴席周围的侍女,沉声喝道:“这酒,是谁倒的!?”
玉玲珑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此刻他一扫平日里的沉稳仁厚,竟然隐隐露出几分帝王的霸气,可是很可惜,这个周身散发着严厉气息的男人,却在做着一件最无耻的事情。
责问是谁倒的酒,那就是要找替死鬼了,只要随便找个侍女,就能说明平阳公主对此事是完全不知情的,证明她的清白无辜。
听到太子的喝问,所有的侍女吓得慌忙跪在地上,却没人敢出头。
看这阵势,谁出来那就肯定是死路一条。
不去看地上跪着乌压压一地的侍女,玉玲珑直直地看向平阳公主,冷声说道:“枉你贵为公主,却如此懦弱胆小,敢做不敢当,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平阳公主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却是咬紧了嘴唇,一个字也不肯说。
太子沉声说道:“旭王妃,你这是在说什么?事情还没有结论,你怎能对平阳如此恶言相向?”
完全不理会太子的阻拦,玉玲珑步步紧逼,句句话语都如同针一般尖刻:“我们是你请来的,这酒也是你倒的,没有你的命令,公主府里谁敢当众下毒,要毒害皇子王妃?你要是不知情,这酒壶里的机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座的人都喝了毒酒了吗?难道你真的要害死所有的兄弟姐妹吗!?”
听到玉玲珑的话,本就忐忑的皇子王妃公主们更加害怕了,纷纷起身离席,向平阳公主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酒里到底有没有毒?我们喝的到底是不是毒酒!?”
被众人接二连三的追问逼得走投无路,平阳公主猛地捂住耳朵,高声尖叫道:“没有!没有!那毒酒只是给玉玲珑的,只是给她一个人的!”
她这话一出口,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
平阳公主这是承认,对下毒的事她是知情的,这毒也是她要下给玉玲珑的!
感受到周围异常的平静,平阳公主放下手,抬起头环视着周围的人群,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你们都能在这里寻欢作乐,享受锦衣玉食,可是大嫂呢?你们是不是都没有心肝,竟然没人关心一下大嫂现在的情形吗?”
太子一把扯过平阳公主,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平阳,住口!她已经不是你大嫂了!”
平阳公主一把甩脱了太子,眼中含泪,指着玉玲珑大声说道:“大嫂不该被废!大哥和她情深意重,要不是因为你这个贱人,怎么可能废掉大嫂,你可知道大哥现在有多想念大嫂,大嫂有多想念大哥,可是就因为你,他们却被生生拆散,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都是你害的!你这个贱人!扫把星!”
玉玲珑有些愣住了,她不是为平阳公主的骂声而惊讶,而是惊讶平阳公主给她下毒,竟然是为了太子妃。
平阳公主捂着脸,哭得声嘶力竭:“大嫂对我那么好,我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我只是想给你下点儿泻药,让你吃点儿苦头而已,我也不知道那是能害死人的毒药啊——”
平阳公主哭得泣不成声,太子面露不忍,温言说道:“好了,没事了。来人,带公主回房休息。”
玉玲珑微微蹙眉,听平阳公主的话,此事似乎还另有隐情,难道平阳公主真的不知道这酒壶里是毒药吗?难道她真的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泻药吗?
不过,平阳公主的话倒是很符合逻辑,这些金枝玉叶向来骄纵,想要弄点儿小阴谋整治别人也属常理,此刻知道那里面不是泻药是毒药,就被吓得嚎啕大哭了。
只是如果现在让平阳公主离开,恐怕事实就不能水落石出了。
那她和旭王被人下毒,这件事也就会不了了之了。
旭王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伸出手拦住了平阳公主的去路,沉声说道:“公主,请你跟我进宫,将此事禀报父皇,请父皇做主。”
站在平阳公主身旁的太子皱起了眉头:“九弟,又没出什么大事,何必惊动父皇?她是你亲姐姐,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旭王冷冷地扫了太子一眼,说道:“殿下,若是我和玲珑刚才喝下毒酒毒发身亡,是不是也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太子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淡笑着说道:“九弟,我知道你跟我们有些生分,可是在我们心里,一直都是很疼爱你的。今天,平阳只不过是想跟旭王妃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这些闺阁之间的小事,就不必打扰父皇了吧?”
玉玲珑冷笑,太子这话说得到轻巧,将一件差点儿出人命的大事,轻描淡写地说成是她和平阳公主之间的私人恩怨,仿佛一切都只是因为平阳公主和太子妃要好,因为太子妃被废而仇视玉玲珑的原因,跟他太子,甚至跟旭王都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也是在挤兑旭王,暗示他一个大男人却和女人一样斤斤计较,多丢脸啊。
旭王直视着太子,字字清晰地问道:“殿下,你会放过想要害死自己的人吗?”
没想到旭王竟然直接问出了这句话,太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旭王沉声说道:“如果我这次不计较,那么下次,下下次,还会有人想要加害我的性命,一直到我被害死为止。”
伸手握紧玉玲珑的手,旭王铿锵有力地说道:“若有人要害我和玲珑,即使他与我亲如兄弟,我也绝不姑息!”
一把推开愣怔在原地的太子,旭王毫不客气地将平阳公主扯了过来,大步向外走去。
“备车,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