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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口城北,越军大营。马淳揉揉太阳穴,喝了一口酽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顾禹看了一眼帐中摆放的大座钟,回答道:“主公,丑时一刻了。”
马淳点点头:“城中可有最新军情报来?”
顾禹回道:“子时以后就没有最新军情报过来了。”
周处道:“子时以后城里爆炸声就小了很多,估计城中残余吴军清缴的差不多了。臣以为天亮以后主公就可移营入城。”
张悌摇头道:“京口城聚集的可是吴军最精锐的部队,要不是敌军主将孙峻弃城而逃,当不能如此轻易清除残敌。主公还是多停留半日,莫要轻生犯险入城。”
马淳微微一笑:“巨先言之有理,吴军集国中精锐于京口,一战而没,让我们毕其功于一役,实乃我军幸事。孤可暂缓入城,非是惜命,乃是为了周顺祥(周吉)他们可以从容布置,妥善安定城中军民。”
周处恍然致歉道:“是臣思虑不周,请主公恕罪。”
马淳起身,伸了伸腰道:“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你们忙了一个昼夜也累了,回帐歇息一下吧。养养精神,天亮后还有许多军务要处理。”
三人躬身应诺,出了马淳主帐。
刚出主帐,顾禹见周处手提大戟,便笑着打趣道:“子隐,你我只是主公身边秘书郎,处理军中文字,又不上阵杀敌,怎地在营内还戟不离手?”
张悌笑指周处对顾禹道:“孟著兄不知,子隐除三害的故事可是连主公都听闻的。他的武艺能伏虎擒蛟,今日逢此大战,恨不能上阵杀敌。怎奈身无军职,不能随军出阵,只好拿着大戟过过干瘾而已。”
周处在三人当中年龄最小,大家平时相处关系不错,见二人取笑自己,便瞪着眼道:“两军作战,就算在自家营内也应枕戈待战,就连主公都身穿战袍。哼,哪像你们两人,在军中还轻袍缓带,若是敌军来袭,看你们如何对敌作战。”
顾禹笑着摇摇头:“大营之中数万大军环伺,敌军如何能轻易进袭?子隐多虑了。还是说说你除三害的故事吧。”
周处摇头不答,倒是张悌兴致上来,正要说起周处与南山猛虎、西氿蛟龙合称为阳羡城“三害”的故事。
突然见远处大营外火光四起,随即喊杀声传来。三人面面相觑,顾禹喃喃道:“子隐,你莫非就是主公说的乌鸦嘴,真的有敌军袭营了。”
周处却并不惊慌,反而一脸兴奋道:“想不到日思夜想,军功真的来了。孟著兄,巨先兄,你们回帐保护主公,小弟且去会会敌军。”说完提着大戟跳上战马,向闻讯出来的侍卫统领张昌招呼一声,带着十几个手下士卒向喧哗处飞奔而去。
这时马淳刚刚睡下,闻讯又重新起身,问张昌道:“茂长,出了何事?”
张昌回禀:“主公,有敌军袭营,看情形已经攻进营内。请主公着甲,以备万一。”
马淳挥挥手道:“无妨,营中虽只后勤民夫,但也经过严格训练。辎重营副将张晨张继初老成持重,吴军大部皆困于城中,孤料只少部漏网残余作困兽之斗。就算侥幸攻了进来,也会被张继初扑灭。”
顾禹和张悌这时也换上紧身甲胄来到马淳帐中,禀报说周处带着人迎敌去了。马淳笑道:“这个子隐,白读了三五年书,依然收不了好勇斗狠的性子。也罢,明日之后就放他进入军中,做个军司马,看看能不能像他父亲子鱼公那样,成为我越国名将。”
顾禹和张悌对视一眼,心道:“主公真是对这周处另眼相看,就算他擅自迎敌都没怪罪,还要放他进入军中作战。”
要知道这周处和他们两人可不一样,顾禹是顾谭之子,很早以前就加入马淳麾下,顾氏也是和甘氏一样全族投奔马淳的东吴顶尖士族之一。
而张悌只是小家族出身,家中长辈没有入仕过东吴,背景比较简单,是可以放心使用的人才。
但是周处父祖两代都是东吴将领,父亲周鲂更是官居东吴鄱阳太守,裨将军,封关内侯。为东吴立下赫赫战功,算是东吴有数的名将之一。
如今周处家中族人大多还居住在吴郡阳羡,只有他一人入仕越国。可主公马淳却依然对他宠信有加,非但召到身边,成为参与机密的秘书郎,还要放他进入军中为将,明显是要培养他的节奏。
不提马淳帐中几人心思各异,对马淳宠信周处暗暗咋舌。回过头来再说周处,这家伙自持勇力过人,听到有敌军来袭,只作贴身轻甲,连头盔都没戴,便挥舞大戟飞马前往营门口。
来到营门口宽阔的空地前,果然有数百东吴骑军在一员只着半身战甲的武将率领下攻进了大营,正在奋力厮杀。
越军营内确实只有辎重民夫,可是越国即便是乡野民夫,也几乎人人参与过战斗训练,绝不是其他国家以为的普通青壮农夫可比。遇到敌军来袭,一开始确实因为深夜酣睡,又加上没有防备,所以被丁奉打了个措不及防,攻破了营门。
但是辎重营主将乃是崖州柱国部副将张晨张继初,这个张晨也是名门出身,当年顾陆朱张四大家族当中吴郡张氏家主张温之子。
张温当年可是东吴第二代当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当初年不满三十便出使蜀汉,备受当时蜀汉丞相诸葛亮喜爱和欣赏。
要知道当时东吴先是在荆州击败蜀国上将关羽,并将其斩首,又在夷陵之战时击败了蜀汉先主刘备,两家关系已经陷入冰点。
而张温能够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依然可以顺利出使蜀汉,并且重新订立盟约。可见张温能力确实非凡。
要不是他被孙权所忌,受到暨艳案牵连,被流放交州,最后虽然获释,但病死于吴郡家中。这东吴继顾雍之后的丞相人选说不定就是张温的了。
吴郡张氏随着张温被贬病逝而沉沦,他们不敢北上叛逃至魏国,经过长期观察,觉得越公马淳在各国当中最有优势,具有一代明主的气象,故此张氏孤注一掷,举族南下投奔越国。
张晨是张温嫡子,文武兼备,在兵书战策上有独到的见解。知道越国不会屈居一隅,一定会北上逐鹿中原,所以他弃文从武,并没有参与选拔进入越学院。反而以三十岁高龄在军校里沉下心来又攻读兵事,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进入军中。
几年来凭着他沉稳的性格,滴水不漏的军事作风,在崖州柱国部与中南小国作战中屡战屡胜。为越国开拓南亚疆土,设立南亚诸殖民地立下赫赫战功。其本人也积功逐步升为崖州柱国部副将。
今日吴军丁奉率部夜袭,张晨一开始确实没有防备,被丁奉一鼓作气攻进了营门。但他作战经验丰富,又善于防守,没过多久便看出了敌军虚实,指挥辎重营部下层层设防,将丁奉部三百多骑兵顶在了距营门百步之内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