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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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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面似忧虑却隐含得意的谢赞,华覈却有些不以为然。

    马淳的为人如何,这些年来他是知之甚深。华覈是吴郡武进人,少年时就以文学成名,年仅十八岁便担任上虞尉行屯田事,随后升任山阴令。

    华覈出仕便负责农业,所以对农桑向来非常注重。在山阴担任县令,行事果决,不折不扣完成朝廷、郡府下达各类任务。虽然常忧虑于百姓由于苛捐杂税而流离失所,希望朝廷能有所改变。

    但和当世其他士人官员一样,并不会主动在治下做出改变,以至于山阴境内日益穷困。按照这个时代标准来看,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士人。

    当初马淳以增产之术鹊起于会稽,他是持赞赏的态度。同样是文学、诗才起家,又以农桑之事闻名于世,还比自己年轻好几岁,让他对马淳这个人更加关注和欣赏。毕竟一个以农为本的国家,精于农桑的士人天然会受到传统士族以及统治阶级的青睐。

    只是当他进入朝堂,任职东观令,与同为文学成名的陆胤相交。随后陆胤外放为朱崖太守,二人在书信来往中华覈发现,马淳并非是他以为的那样,是个纯粹的士人。反而更像一个匠人,一个擅长商贾之事、离经叛道的士人。

    之后马淳为营救甘瑰和陆胤,两次上京。特别是第二次上京还是他华覈报的信,他更加关注马淳的所作所为。

    这个偏处南疆小县的县令,出手是如此豪阔,本身又强悍善战,绝非只是表面上展露的那么简单。而且更加奇怪的是,马淳对进贡朝廷非常大方,却几乎与其他重臣毫无来往,也没有一丝想要升官进入中枢的想法。反而很多动向表明,他依然还是愿意窝在南疆小县做一个小小县令。

    当然了,很多人会觉得,崖洲岛忠义县乃是天下有名的富庶之地,在那里主政一方,远比在朝中担任普通两千石要舒服自在的多。

    只是这些人没有发现,马淳当时只有二十五岁啊。如此年轻便取得这么大的成就,难道会在乎那区区几个钱财?将心比心,换做自己肯定直入中枢,辅佐皇帝平定天下,成为彪炳青史的一代名臣。

    例数当今天下最顶级的名臣,蜀汉先丞相诸葛亮,他可是有卧龙之称的荆襄年青一代最有名的名士,又是荆州之主刘表侄婿。完全可以轻轻松松获得一个清贵职务,将来曹氏南下,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入仕曹氏麾下,州郡之职不再话下。这也是荆襄地区以蔡冒、蒯良为首的士人们内心所向往的。

    可是他为了能够施展抱负扬名天下,宁愿放弃在荆州的安逸生活,甘心投入穷途末路的刘备麾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为何?就是因为刘备没有人才,他去了刘备那里就可以得到重用,让他的才华能够淋漓尽致的发挥。当年诸葛亮出山时几岁?二十七岁。

    还有本国的先丞相,上大将军陆逊。陆氏可是和东吴之主孙氏有灭门之仇,当年孙策奉袁术之命进攻庐江,时任庐江太守的正是陆逊从祖父陆康。

    袁术当时已有反心,而陆康却是忠于汉室不肯投降。于是孙策攻破庐江,陆康以下一百多陆氏子弟尽数被杀。仅余陆逊、陆绩等幼童妇孺逃回吴郡,陆氏几乎泯灭于世。

    如此大仇,陆逊、陆绩却依然在成年后入仕孙吴,并且尽心尽力的辅佐孙权,成为东吴重臣。为何?依然摆脱不了士人心中名声、功业的诱惑。

    因为在士人心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刻在骨子里的信条,谁都摆脱不了。

    其他的还有周瑜、鲁肃、曹魏的荀彧、郭嘉、陈群、司马懿等等等等,莫不如是。

    当然还有一些名士甘于清贫,不愿入仕为官。比如与华歆、邴原并称为“一龙”的管宁管幼安,一生未仕,只愿教化百姓。

    但是马淳既不像诸葛亮、陆逊等人一样,有能力就积极争取,辅佐明君平定天下。又不像管宁那样,索性安于清贫,只在山野间教化百姓。

    士人该做的,他一样不做,既不求高官名扬天下,也不求隐士之名悠游山水,就是喜欢窝在南疆荒岛行商贾之事,还偏偏主动要求当一地县令。

    这就使得华覈认为此人非常诡异,苦思良久,他得出一个让人惊恐万分的推论。那就是此人定是怀着天大的野心,他要自己逐鹿天下,成为天下之主。

    可当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后,旋即却又更加疑惑了。朝廷以半国之兵南下平叛,让马淳部下打的几乎全军覆没,按照常理,他定然挥军北上一举覆灭东吴。可马淳却只是取了交州大部之后偃旗息鼓,根本没有一丝北上的意思。

    华覈百思不得其解,这马淳到底是何等样人?难道他并不是心中所想的那样,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反而想刘表、刘璋那样,只想做一个守户之犬?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思,华覈被朝廷选为副使,与谢赞一起来到崖洲岛。

    当谢赞发出那样感叹后,华覈并没有反驳,只是顺着对方语气敷衍道:“素闻马子厚忠义之名,想来起兵做反非其本意。伟庆公乃是马子厚授业恩师,有伟庆公在此,崖洲当能俯首称臣,重归大吴治下。”

    “呵呵,永先抬举老夫了,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只是如今朝中颇有奸佞,以小过而罪功臣,才招此祸患。当年顾子默与老夫相交甚厚,老夫收子厚为弟子,子默也曾千里来贺。想来子厚也是念此旧谊才对顾、张三人以礼相待。想不到朝中小人借此进了谗言,欲罪子厚,故此才酿了大祸。老夫每念至此,心如刀割啊。”

    好么,你老先生还没到崖洲岛呢,嘴里口口声声说要为国尽忠,感情早就偏向了反贼,此行结果可想而知。华覈暗暗撇嘴,对这次议和招抚有些担心起来。

    二人各怀心思,敷衍几句便也不再多言,只等引航船将船队带入港口,靠上琼山港专为大船靠岸建造的长长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