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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洲岛西南部的一个叫白鞍岛的小小海岛却依然过着平静的生活。这是一个不愿迁移到远方的疍家渔村,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都姓布,族长叫布老七。
布老七曾姑母嫁给泊勇曾祖父,算是泊家的远亲。泊勇号召疍家人投奔忠义县过好日子,可是布老七却固执的认为官府不会这么好心。就算真的承诺会善待疍人,也不过是骗他们去给官府下海捞珠,最后苦的还是他们疍人。
到时候就是想回老家也回不了了,所以他是坚决不同意让这十几户疍家人迁移到琼山忠义县去,宁愿在白鞍岛过着自由自在的清苦日子。
再说儿子布小义刚说了门亲事,对方是山里的黎人姑娘。黎人原本是走婚的,类似于母系社会。布小义跟着父亲用腌制好的鱼获去对岸山上换取布匹的时候跟那个姑娘看对眼了,那姑娘宁愿放弃走婚也要跟着布小义走。
布老七废了好一番唇舌才跟对方母亲谈妥,按着山里的规矩,他要备足两百斤咸鱼和一对海珠作为聘礼迎娶儿媳。这些天他和儿子每日下海捕鱼,要准备聘礼给儿子准备婚礼,当然不愿意放弃婚事带着族人去忠义县。
这半年来他们父子二人每日下海,好不容易捞到一对又大又圆的海珠,只要再过几日备足了咸鱼,就可以去对岸山上迎娶黎人姑娘了。
这日清晨,父子二人吃了早食,布小义跟阿母招呼了一声,跟着阿耶上船出海。离开海岸线,布小义一边收拾着渔网,一边对布老七说道:“阿耶,我这几日一直在想勇叔说的话。他说忠义县马县君对咱们疍人可好了,疍家人在那边都过上了好日子,您说是不是真的?”
“哼,他是被吴人大官的花言巧语蒙了心,到时候有的是苦头吃。”
“可是前几日海叔的船路过咱们岛的时候您也看见了,那船可真漂亮。听海叔说那叫广船,还装了很多人鱼膏去林邑国贩卖。海叔还送了咱们一桶,晚上点着可亮堂了。”
“你这小兔崽子可别听你海叔瞎说,还人鱼膏,指不定是吴人大官的妖法,别给人骗了去。”
“阿耶,孩儿总觉得海叔说的是真的,他说咱们疍家人在忠义县过的像在天堂里,每家每户有吃不完的粮米,还分了大房子和一百亩地。您看他身上穿的和手里拿的,哪一样不是好东西?说话声音那么响亮,出手也大方,您手里那么锋利的鱼叉都是他送的,您说咱们去忠义县看看好不好?”
“孩子,咱们祖宗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话不会错的,吴人大官跟咱们疍家人不是一条心。你勇叔和海叔是被大官收买了,到时候肯定会反过来欺压咱们。咱们在这里虽然苦了些,但也有吃有喝,等过些日子给你娶了媳妇,咱们安生过日子就好,外面的风风雨雨就别去管了。”布老七语重心长的对儿子说。
“行吧,咱们老老实实的在这里打渔过日子。”布小义有些不甘心,但是阿耶的话却是不敢不听,闻言还是听父亲的,打消了要去琼山忠义县看看的想法。
父子二人边说边收拾渔网,刚要把网撒下去,突然布小义见远处有一条小舢板顺着风向自家船的方向驶来。布小义连忙对布老七道:“阿耶,您看这是谁的船,看上去好像慌慌张张的。”
布老七手搭凉棚仔细观望:“奇怪,这要是渔船也不能开的这么快,要是海商的话也没那么小的商船,他这是在干嘛?”
这时,对面的小舢板慢慢的来到近前,却见船上有条赤着上身的汉子,半跪着坐在船上,一手驾着帆,一手操着桨,向他们靠拢。
布小义看清了来人,大惊道:“阿耶,是海叔,他受伤了。”
布老七这时也看得清楚,见对面舢板上的泊海赤着上身,下身裹着几片破烂的布片,身上还不时的冒着鲜血。
父子二人连忙靠上去,一把扶住泊海,布老七急问道:“阿海,你这是怎么了?遇到海盗了?”
泊海强撑着一口气驾船逃出来,见是布家父子,急叫道:“快,快报县君,有敌人......”还没说完便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布小义:“阿耶,咱们怎么办?”
布老七四面看了看,见海面上没有一条船,便对儿子说道:“先把你海叔带回去再说。”
布小义:“好。”
父子二人分别驾船回到白鞍岛,所幸泊海身上的伤看上去吓人,但都是皮外伤。疍家人皮糙肉厚,布老七的老婆布氏用烧开的盐水擦拭过伤口后,用干净的木棉布包扎起来,等到晚间,泊海也就悠悠的醒了过来。
泊海一醒,立刻就要挣扎着起床,布老七连忙摁住泊海道:“阿海,你伤的不轻,起来作甚?”
泊海急的满脸通红,挣扎着说道:“七哥,你快送我去琼山,咱们卖货的兄弟都死了,那些强盗还要去抢咱们忠义县,我要去给县君报信。”
布老七劝道:“阿海,你流了不少血,还是在哥这里歇一日,等明日伤好些在去报信不迟。”
“哎呀,七哥啊,你不知道啊,那些天杀的林邑人都是强盗,要不是我跑的快,抢了一条小船逃命,现在就见不到你了。不行,我得连夜回县里报信,他们船队已经出发杀来了。你们也快找地方躲一躲,这些林邑贼不是人,十几个兄弟说杀就杀,我怕你们也会遭了祸。”泊海坚持要走。
布老七还在劝:“不会吧,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林邑人?再说咱们这个破地方,穷的叮当响,有谁会来抢咱们?”
“嗨哟,跟你说不清楚,”泊海急的直跳脚,转头见布小义站在一边,便对他说道:“小义,你阿耶老糊涂了,听海叔的,你帮海叔驾船跟我去忠义县。”
布小义转头望了一眼自家老爹,见布老七不说话,便诺诺的说道:“海叔,您还是听我阿耶的吧,晚上海浪大,明日一早我送您过去。”
泊海瞪着血红的眼,正要再跟布老七说话,突然岛上火光大起,一阵叽里呱啦的说话声传来。三人大惊,连忙打开房门观看。
只见几十个头缠布巾,光着上身,赤着双脚,身材矮小,手持短刀的贼人冲进了渔村。叽里呱啦的说话声中,破门而入,四处烧杀。
布老七顿时急了起来,转身拿起鱼叉,对布小义说道:“小义,你快去带着你阿母和海叔去躲一躲,我去跟他们理论。”
布小义也抄起柴刀:“阿耶,我跟您一起去,让海叔和阿母躲起来。”
“听话,”布老七一推儿子,道:“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只要他们没找到你海叔,不会对咱们怎么样。”
泊海一眼就看出这是来追自己的追兵,闻言也拉住布小义道:“小义,你阿耶说的对,只要他们找不到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布小义无奈,只好带着自家阿母和泊海出后门向岛内的小山坡逃去。
三人走了没多久,来到小山坡上一个隐蔽的山洞,这是布家平时作为储存咸鱼的小窑洞。三人趴在洞口向渔村观望,见布老七走到那几十个林邑人面前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
一开始好像有些效果,只见其中一个为首的首领挥手止住了手下们烧杀的行为,将村里所有人集中在空地上,这些林邑人在几间茅草房内搜索了起来。
没多久搜到布老七的家,突然其中一个林邑人捧着一个罐子出来,那首领打开罐子闻了闻,便凶狠的抓住布老七的衣领大声喝骂着什么。
布老七好像分辨了几句,突然,那个首领手一挥,一刀砍下了布老七的脑袋,血像喷泉一样飚了出来。其他林邑人呼啸一声,只一会就将渔村所有人砍倒在地。
布氏当即嗝的一下晕倒在地,布小义目眦具裂,闷哼一声便要起身冲下去拼命。泊勇连忙一把摁住布小义,低声说道:“小义,你疯了?”
布小义被泊勇压在身下,挣扎着说道:“放开我,我要为阿耶报仇!”
“对方几十号人,你一个人冲出去就是送命,怎么报得了仇?听叔的,咱们去忠义县,这仇,县君一定会为咱报的。”泊海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海叔,我好恨啊......”这十几岁的少年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和族人倒在血泊里却无能为力,急怒攻心下白眼一翻,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