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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酒如约而至。
秋日的晨风刺骨,他依旧穿着那件破旧单薄的青衫,站在店门外,伸手拍了拍从里落栓的木门。
“开门!”
好一会,店小二睡眼惺忪的从里面将门打开,从门缝中探出一颗脑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口中嘟囔道:“这位客官,本店不开早市。”
“少跟老子废话,滚开!”
阿酒大骂一声,抬脚就将木门踹开,大步流星的朝店内走去。
一个踉跄,店小二险些被这一脚掀飞了出去,顿时瞬间睡意全无,瞪圆了一双牛眼,恶狠狠地看向来人。
刚要骂出声。
下一刻,认清来人是铁门镇的小阎王的店小二,脸色立刻一变,细眉小眼,咧着一嘴大黄牙,笑着趋炎附势上前。
店小二谄媚道:“酒、酒爷……您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
“雨掌柜呢?”阿酒抬眼轻瞥,声音执傲。
“这个时辰,掌柜的还未起身。”
说着,店小二小跑着来到一张方桌前,从桌底抽出一张桦木靠背椅,做了个请的手势。
“酒爷您先坐一会儿,小的去给您沏壶茶水先喝着。”
“嗯。”
阿酒点了点头,也不客气,大步流星来到方桌前,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伸手敲了两下桌面,道:“茶水就不必了,那东西烫嘴,你去给我打壶酒来吧。”
店小二惊讶出声:“酒爷,这天光刚亮,您就要喝酒吗?”
闻言,阿酒有些不耐烦,踹了一脚店小二的屁股,催促道:“让你去,你便去!再废话,小爷打哭你。”
“诶诶……”店小二吃痛,苦着一张脸,忙不迭点头,“小的这就去给您打酒。”
就在此时,后堂的桦木屏风方向,传来一声响动。
一个女人的声音慵懒的飘了过来:“不必了。”
闻声,阿酒没好气的转头望去,只见屏风旁站着一个女子,正是雨佳郡主。
女子穿着一袭轻薄的白纱亵裙,肩上披着一件浅紫色羽纱面薄氅,亵裙轻薄,玉体隐约可见。
她就这么斜靠着屏风,露出大半截香肩,颈下锁骨深深,冰肌吹弹可破。
一挑眉,她冲着阿酒勾了勾手指头,轻道:“你跟我过来。”
被这么一勾指头,阿酒丢了魂儿似的茫然起身,刚欲迈步,忽然又顿住。
这一刻,他的理智战胜了小虫虫。
心中暗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婆娘,当真是想睡我?】
见阿酒不为所动,雨佳郡主叹息一声:“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我刻意为你准备的烈阳春。”
说完,雨佳郡主也不等阿酒答话,轻然转身,兀自向着后院轻步而去。
阿酒大喝一声,道:“等等!”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么想着,阿酒一个箭步追了出去。
雨佳郡主步子虽轻,可步伐极快,足尖轻点地面,刹那间就与追来的阿酒甩开了三米距离。
一眨眼,白裙便消失在了落樱小园内。
阿酒疾步追去,刚入小园拱门,忽觉后背一凉,浑身的寒毛炸竖。陡然黑影一闪,一袭劲风席卷而来,阿酒整个人仿佛被冻僵了一般,动弹不得。
就在那道黑影击中阿酒的一刹那,电光火石之际,青衫往前一翻,堪堪躲过一击。
落地的瞬间,阿酒狼狈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回头望去,他整个人竟翻出一丈余远,原先站立的位置,已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黑色劲装,腰间挂着一柄鲨皮乌鞘长刀,正是龚唯!
再看龚唯脚下,地面已然下陷了三寸深,龟裂的土层蜘蛛网一样蔓延开,足足有碗口那么大面积。
就连阿酒也未曾想到,自己竟然能够躲过如此迅猛的一击,一时间蹲在地上不知所措,眸光惊魂未定。
此时,雨佳郡主站在樱花树下,拍着巴掌,惊讶开口道:“小子,好身手!”
与她一同开口的还有龚唯。
说着,雨佳郡主将目光瞥向龚唯,似在质问:“唯侍卫,这下你可该放心了?”
闻言,龚唯不敢怠慢,紧忙朝着女子抱拳躬身,道:“雨掌柜慧眼识珠!”
可龚唯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阿酒分毫,眉宇紧锁,心中惊叹:【这小子的灵觉竟然如此强大,一瞬间就破开了我的霸气。】
“小子,你果然没让我看错……”
雨佳郡主话未说完,就被阿酒出言打断。
“妈的,老子叫阿酒!”
此刻的阿酒已经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老是被人叫小子,他面色不忿,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重了三分。
“哈哈哈……”被人出言不逊,雨佳郡主竟然一反常态,非但不怒,反而笑容更甚,“哈哈哈,竟还有几分傲气。”
阿酒故意不语,装出一副卓尔不群的样子,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扬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一脸的傲娇。
放在往常,若是有人胆敢如此出言顶撞雨佳郡主,一旁的龚唯早就拔刀了。
可现如今,那个忠心耿耿,尽忠职守的唯侍卫,竟然发了呆,凝视着青衫少年,怅然若失。
【我三岁习刀,纵然练得一身霸气,灵觉也只是初开状态,这小子竟然能够灵觉四放……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虽然灵觉这一方面不是我的擅长,但我这一身霸气,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就算是六品的修者,倘若我突然袭击也能得手,可对上这小子我却失手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唯侍卫。”
龚唯仍旧凝视着阿酒发呆,完全没有听见女子的声音。
见龚唯纹丝不动,雨佳郡主面色一寒,园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唯侍卫!”
女子大喝一声,气若洪钟,声势浩大,翻滚的声浪喧天,震的脚下大地都跟着颤抖起来,满枝的樱花如雨般落下。
“啊?”龚唯随即眨了一下眼睛,脑海中的幻象瞬间被驱散。
“你这婆娘,属牛的吧!”阿酒大骂出口,捂着耳朵蹲在地上。
雨佳郡主沉着脸,道:“少废话,再磨叽我剪了你。”
“卧槽。”阿酒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捂住了裆部,心中骂着。
【我才不要跟皮长山一样,做个没把儿的!】
“阿嚏……”
园外的厢房中,皮长山打了个喷嚏,从绣着牡丹花的衾被中钻出,白滚滚的肚皮上裹着一件红肚兜儿。
扑通一声,白胖子滴溜儿滚到床下,震的床板儿抖了三抖。
俄顷。
铁门镇西口,沐浴着清晨第一抹温润的朝阳。一青一黑,两个身影向着遥远的大黄山消失而去。
……
日落时分。
阿酒躺在一处乱石堆中打着盹儿,身旁的龚唯一动不动的匍匐着,身上盖着一团干草。
远处是陀罗族营寨,营门外左右各立着两名手持巨斧,身披狼皮的彪悍力士。
夕阳下,一彪人马沿着山脊线疾驰而来,为首的一骑黑马上,坐着一个枯瘦如柴,头戴黑布斗笠的中年人,他整个人被粗布黑袍所笼罩。
龚唯轻呼一声:“来人了。”
“谁?谁来了?”阿酒一个翻身坐起,在乱石堆里探了探头,朝着对面张望着。
只听一声冷斥:“快蹲下!”
阿酒被这一声冷斥,吓的一个哆嗦,立刻又缩回了乱石堆中。就在此时,头顶飞过一只三眼渡鸦,落在了斗笠人的肩上。
“卧槽,那是什么东西?”阿酒惊呼一声。
龚唯轻声回应,道:“那是只三眼渡鸦,由南疆巫师采活人生睛喂食,再用巫师眉尖精血加以佐食,施秘术炼化而成,专门用于寻人望气。”
“什么怪鸟会长三只眼?看小爷我射了它。”说着,阿酒从腰间的布袋中摸出了他的弹弓。
“你别乱来。”龚唯面色凝重,对着阿酒沉声道,“出发前,我们都服下了绝气丹,二十四个时辰内,那只三眼渡鸦发现不了我们。”
这“绝气丹”可非一般丹药,乃是出自天师府上师李乾风之手。一年一炉,一炉九十丸,专供帝家使用,在鬼市里一丸可值百两金。
相传,炼制绝气丹的闭息藻产自东海千岛海沟,采藻之人百出一还,纵然如此,采藻的蛙人们仍旧络绎不绝,前赴后继的被波涛吞噬。
若是让阿酒知晓,他吞下的那枚泥丸子价值百两黄金,就算是被人乱刀砍死,他也舍不得咽下肚子。
阿酒不忿道:“那就任由着那只三眼怪鸟,在我们头顶飞来飞去?”
“你要是打草惊蛇了,我们谁都别想活着回去。”
“得,小爷不跟你一般见识。”说着,阿酒重新将弹弓收回了布袋中。
就在此时。
一彪人马顺着山脊疾驰而下,一行有六人,除了为首的斗笠人,其余五人均着劲装,腰间挂着缳首刀。
见有人来,一名守营门的持斧力士,沉声喝止道:“什么人!”
为首的斗笠男人,正襟危坐于马上,从腰间摘下一枚赤铁腰牌,朝着守门力士丢了过去。
“拿我的腰牌去通传你们大汗,告诉他裘厉求见。”斗笠男沉着脸,冷声开口。
“在这等着!”
接过赤铁腰牌的一名力士,喝了一声,转身朝着营寨内奔去。
“裘厉是谁?”阿酒心中疑惑,望向龚唯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龚唯沉声厉喝一声:“别说话!”
只见龚唯嘴唇不动,从他的鼻腔中呼出的厚重气息,催动着阿酒的鼓膜开始震动。
龚唯浑厚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阿酒的耳中,而旁人却不可闻。
此术,江湖人称:隔空传音。
“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动!我说什么你听着便是……此人我不认识,但他的实力胜我数倍,一旦暴露,我们必死无疑。”
阿酒暗骂:“呸,那是你太没用!”
“你说什么?”龚唯微怒,铁青着一张脸,怒目瞪着阿酒,传音吼道,“我让你别说话,你听不懂吗?是想死在这里吗?”
“我没有说话啊?”阿酒捂着嘴,一脸的无辜。
在看清楚阿酒的嘴巴没有动后。
龚唯大惊失色,道:“小子,你竟然也会隔空传音?”
阿酒不懂什么意思,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直打转儿,问:“什么是隔空传音?”
“你不知道?”龚唯目光如钩,一刻不离开阿酒。
阿酒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你现在,正在与我隔空对话,你不知道?”
“啊!”耳边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阿酒侧过头看着龚唯,意会到他话中深意的一瞬间,惊讶道,“卧槽,我们正在说话!”
龚唯再也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挤压着太阳穴,心中暗自惊道:【这小子的灵觉竟然强大到,能够直接与人的大脑沟通……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喂喂喂……”见龚唯不在说话,阿酒瞪圆了眸子,看傻子一样看着对方,“喂喂,听得到吗?听得到吗……喂喂喂……”
“我听到了。”龚唯吐了一句。
“你真能听到?”
龚唯一张脸沉如黑炭,没有表情的点了点头,质问:“小子,你老实交代,你究竟师从哪位高人?”
【师从哪位高人?】
【以前咱也没这么牛掰过啊,难不成小爷我真的白嫖到什么神功了?】
【嘿嘿……小爷我也成人上人了?】
【诶,这个……该怎么回答这货呢?要告诉他实情?不行不行,小爷我才不能承认那个白胡子老鬼是我师父!要是传扬出去,说我阿酒白嫖一个死鬼,以后在铁门镇,我还怎么混!】
末了。
阿酒傲娇的吐了一句:“小爷我乃天纵之才,打娘胎出来就会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