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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药的确厉害。
连续几天,赵瑶都还处于昏迷之中。
马车飞快地前行,强烈的颠簸下,她涣散的意识也一点点地清醒了。当时姬允将她交给另一拨人后,她如同货物一样被人仍在了这辆马车里。
也不知这行人是谁,迷迷糊糊中只记得他们都有些一双蓝色的眼睛,这几日,有人喂她喝水,她都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的难闻的味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脑海。
难道说他们是.......
可是怎么会,姬允身为周王之子,怎么还会和这些人有所勾结?这些人一路并未苛待于她,可见是想利用她图谋什么。
不久天就要黑了,再过一会儿,就有人来喂她喝水了,之后他们会坐在火堆旁,说说笑笑,比试摔跤。那是他们最为松懈的时候了,她艰难地动了动发软的手指,想尽快恢复力气。
马车停住了。
远处生起的火堆暖意融融,几缕漏进了车内,温暖了这冷寂的夜色。
那些人扯着嗓子大笑,用她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大概是想起了马车内还有一个人,笑声突然中断了。
片刻,低沉的脚步声就传来了。
赵瑶赶紧闭眼。
帘子被掀开了,仍旧是熟悉的难闻味道,不过有所不同的,喂她喝完水后,那人也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一双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颊、她的下巴,然后到了她的嘴角,粗糙的手指细细地描绘着她的唇形。
那人粗重的喘息,喷薄在她的颈边,他没有吻,但那感觉,仿若被一条毒蛇盯上,恶心又战栗。
她屈起了手指,很想就这样直接戳入了他的眼睛,可是她不能,一旦这人死了,那么她连逃跑的机会也没了。
“你在干什么!”有人来了,说的是赵瑶听不懂的话。语气严肃,似乎是在教训眼前的人。
果然,那人手立刻松开了,讪讪地笑着:“这娘们脸真滑,我们草原的女人简直没法比。我的好哥哥啊,这都多少天了,你就让我碰碰她吧。”
“这可是主子要的人!”来人大喝了声,“阿图,跟我走,主子这几天就要来了,要是让他知道了,小心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酒壶!”
阿图脸色一白,主子可真是说一不二的人,一想到自己的脑袋被挂在主子的马边,他一个哆嗦,无奈地跟着他的哥哥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了,赵瑶才放松了下来,轻轻地撑起了身子,不动声色地推开了车窗的一角,静静观望。这里,倒很像周国边境。
前面是广阔的草原。
身后是茂密的森林。
车身横着,正对着那些蛮人。他们围着火堆,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地喝酒,有不少人开始了每日的摔跤比赛。她蹙起了眉,弓起了身子,浑身紧绷成一条线,只要她能逃入林子,那就有脱身的希望。
但这希望只有一次。
触到了车辕,她小心地猫腰,不发出丁点的声音,那马也丝毫没有感觉,继续埋头吃着草。就在她一脚碰地时,远处传来了一记响亮的口哨,那安分的马像受了什么刺激,扬起了蹄子,不停地嘶鸣。
她的另一只脚还在车边,人还来不及站稳,就嘭的一声载到了。
蛮人们听到了响动,豁然起身,大叫:“不好,那娘们想跑!”赵瑶也顾不得浑身酸痛,咬牙,拔腿就跑。
嗖。
头顶飞来了一支冷箭。
速度之快,让她耳旁的几缕发丝也顺风扬起,只要射箭之人愿意,那支冷箭会不偏不倚地射入她的脑袋。
也许是她还有价值吧,既然这样,那就更要利用这点了,赵瑶把心一横,飞快地跑着,眼前就是林子了,只要再撑一会儿......
嗖。
又射来了一支。
赵瑶痛苦地倒地,这支箭,用了十足的力道,射入了她的小腿。她浑身抖成一团,再也支撑不住了。
耳旁是得得的马蹄声。顺着马蹄往上看去,坐在马上的人,身形高大,面容英俊,尤其是那双湛蓝的眼眸,夜色之中,泛着冰冷诡谲的光泽,仿若诱人堕落的魔,幽深迷人。
“还跑吗?”他垃起了弓弦,漫不经心地问道。似乎只要她开口说个‘是’字,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再补上一箭。
这人......
她猛地睁大了眼,这人,不是在齐国临淄碰到过的人吗?那个当街吹起了口哨,引得田相车马失控的人吗?尽管他的中原音说得很标准,但还是带了些口音,此刻,她更是确信了这些人的身份。
是与狼为伴,多年来一直是中原各国头疼的对象,驰骋在广阔草原间的凶悍部落——戎族!传闻这个民族作风彪悍,不通风化,冷血无情,而现在她居然落到了这些人的手中......
那人也是一惊,斜睨了眼,大声笑了:“原来赵国的公主就是你?”
赵瑶眉心紧皱,这些戎人真是胆大,知道她是公主还敢和姬允做这笔交易?更最为可笑的是,周国常年遭受戎族侵扰,姬允这算不算通敌叛国了?
那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明明都痛得脸色惨白了,这女人的眼神还是这样倔强。他呵呵笑了:“你不哭不闹,咬牙切齿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草原上被狼咬伤了的母羊。”
母羊?
呵,戎人自诩为狼,羊不过是他们的猎物而已。
“你想怎样?”她眼光如刀。
他微微勾嘴,真是只警惕的小母羊啊,弯腰一捞,将毫无反抗能力的赵瑶仍在了马背,回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按住她的后背,淡淡一笑,“哦,忘了告诉你,我是这片草原的主人,戎族之王。”
是戎王......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忽然,后颈一痛,她的眼前陷入了漆黑之中。
见她无力地倒下了,戎王对着他的属下吩咐道:“把赵国公主在戎地的消息散播出去,要快!”
“是!”
戎王抬头,目光望向了很远的地方,回过神来时,他拔去了赵瑶腿上的箭,一夹马腹,大喝一声飞奔回去。
日子过得很快。
转眼已是三天之后。
在马背上颠簸了一路的赵瑶,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终于能喘口气了。雨势凶猛,不得不扎营暂避,她坐在帐内,愣愣发神。
戎王甩了雨水,毫不顾及什么‘男女有别’的屁话,大大方方地坐在她旁边,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在想你的男人?”
赵瑶没心情理睬,她抬头,目光投得极远,好似要透过这片雨帘,望到她遥不可及的地方。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秦国,也有人同她一样,静静地赏雨。
雨雾弥漫,那人身上的一袭纤尘不染白衣,像极了天空中的浮云,高贵出尘,似乎多望一眼,都觉得是亵渎。他推开了窗伸出了手,冰凉的雨水侵蚀入内,打湿了他肩上的发,他微微一笑,轻轻地挥去,毫不在意。
忽然,他身形一滞,如玉的脸庞闪过了一丝痛苦。
廊上的阿宝面色一变,不好,都怪自己未出声提醒,公子是淋不得雨的。他脚步飞快地入内,扶住了微颤的公子歧,急忙说道:“公子,怎么样?”
“无碍,老毛病了。”赢歧轻轻笑了。
“什么老毛病,不就是那次公子忽的那一箭!”阿宝愤愤地脱口而出,抬头,见公子眼神微暗,他赶紧闭了嘴。
公子自从受了那箭,伤是好了,但每逢雨天,肩膀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任何药石都无效,只能缓解。阿宝无奈地叹气,端来药:“公子,趁热喝吧。”
赢歧微微蹙眉,他是不喜欢喝药的,但想着阿宝费了好大的劲才熬出来的,也不忍辜负,点头应道:“嗯。”
“对了公子,君上几次命人传话,公子总得给个回应吧?”阿宝想了想,又说,“不过我也知道公子为何不愿回去.......”
“嗯,那地方,太脏。”他的声音很低,好似在谈论无关痛痒的事情。
阿宝点点头,也是,去咸阳也没好的,不说人心难测,就说那些阴谋就数不过来,上次在齐国他就遭遇一回了,险些没送掉半条命。在这里,偶尔还能回家看看姐姐,也不错啊。
“周国可有消息?”赢歧抿了口药,掩饰了他的神情,“这几日,怎的不见你来报呢?”
“公子.....”阿宝觉着,自家公子就是个傻子。
明明阿瑶姐姐都跟着公子忽走了,公子还这么念念不忘,每隔一段时间,就命细作从周国捎来消息。可那些细作是用来监视周国一举一动的,幸好信阳君不知,否则,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不仅如此,上回公子听到了阿瑶姐姐和公子忽和好如初的消息,连着几个晚上都静静坐着。他进去提醒时,公子也只是笑笑说,看书入迷,忘了时辰了。
他真是不明白,公子何苦如此?
若是喜欢,那便去周国,凭着秦国的实力,逼迫周王交人也不是不可以的。可公子偏偏就不那么做,反倒命人打听到那些逼得自己难受的消息来,何苦呢。
“你这是什么表情?倒像吃这苦药的人是你。”赢歧轻轻打趣,放下了药碗,“算算日子,今天也该有消息了。”
“公子......”阿宝犹豫不决,他不想让公子痛苦,可若是不诚实相告,也枉费了公子对他的信任。
“怎么了?”
“周国没有消息,但是......戎族有。”
赢歧微微敛起了笑,戎族二字,在中原诸国的心中,是一根盘在心头的刺。他们骁勇善战,骑兵天下第一,更是残忍无度,一听说是那里有消息,他的心就一紧:“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是戎王放出的消息,说是......”阿宝顿了会儿,用最快的速度一口气吐完,“五日之后,草原上举行马会庆典,而赢的筹码就是赵国公主!”
咣。
赢歧身子一晃,失手打翻了那只药碗。
他的心像沉入了无间的海底,听不到一丝的响动,筹码.....筹码.....这机几字不停地在他脑中盘旋。
戎人爱马,天下皆知,马会更是他们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赢了的勇士可获得戎王的奖赏,若公主为筹码,那么赢的勇士可以完完全全享受她。
而所谓的享受,自然不言而喻。
“阿宝,给我准备一下,我要去戎族。”他豁然起身,下定了决心。
“什么?”阿宝尖叫了起来,“不可以啊公子,您是秦国公子,深入戎族,那出了事要怎么办啊?”
“放开我,阿宝。”
“不行啊!”阿宝用力圈紧了他。
“戎王此举非同小可,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我必须前去救她,不然秦赵两国觉着有些颜面,她恐怕要不容于天下,被悄悄灭口了。”赢歧苦笑着,这时阿宝也松开了些,但还是紧紧地盯着他。
“可是......”
“阿宝,你觉得我会在这里静静地等着吗?”赢歧慢慢地仰头,他觉得那苦涩的药还停留在他的喉间,热烈地灼烧着他,那么痛,那么痛。
“我做不到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坐以待毙。阿宝,你细心地为我熬药,监督我一滴不漏地喝下,也许你认为这伤口会令我痛苦,可你知道吗?”他捂住了心口,望着雾气弥漫的雨帘,喃喃道来,“若她受伤了,我的这里,更痛百倍......”
阿宝呆住了,不知不觉中竟松开了手。
望着公子哀伤的背影,他只觉心中一闷,低低地苦笑:“公子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公子歧终于出来了啊!
故障,撒花~~
恩,重点是撒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