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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长卿许久没有看到您了,这次您一定要多住些时日才是。”
陆黎诗正准备问倪雪影为什么发笑,吴长卿就突然跑了进来,她看到他一边说一边擦拭着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液,还有他那副很急迫,又很恳求的表情,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于是就又淡笑着望着倪雪影,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倪雪影到底是吴长卿的师娘,看到这样的他,自是很心疼的拿袖子替他擦汗,“那边的事都忙完了吗?瞧你,都是个大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要叫你师父看到,又得骂你了。”
吴长卿有些难为情,同时又有些满足的笑了笑,“师娘,您也说我是大人了,就别在把我当小孩子对待了成不?要让师父瞧见,他也肯定会说您太宠我了,对了,师父他……啊,师娘来了这么段时间了,可有用过膳?饿不饿?累不累?”
其实他想问师娘有没有找到师父,后来发现这屋里就师娘和阿黎在,他就确定她们并没有找到人,失落的是有的,但他知道师娘一定比他更失落,只能立刻改口。
倪雪影又岂会不明白他的用心?欣慰的叹了口气后才道:“阿黎有让人拿了两个馒头给我垫肚子,不会饿,也不累,倒是你,好像比我上次见到你时瘦了许多,这些时日以来,你们都过得辛苦吧?”
吴长卿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很辛苦,救死扶伤是每一位医者都应该做的事,说到瘦,阿黎才是瘦了许多,本来身上就没几块肉,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她会被风一吹就倒。”
陆黎诗没想到他会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微微一愣,继而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我哪个哥哥说的那么弱不禁风?不信咱俩掰手腕试试,哥哥一定掰不过我!”
吴长卿宠溺的笑了笑,“是是是,我掰不过你,你壮得可以推到一头牛,这样行了吧?”
“知道就好!”陆黎诗很是自得的轻哼一声,可说完话后就自己先笑了起来。
倪雪影在一边默默的看着这两人的互动,隐隐抓住了些什么,又有些不敢相信,就又来回的看着他俩,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吴长卿的脸上,看着看着,竟不自觉的皱了眉头来。
阿黎那丫头还好,但是长卿看阿黎的眼神就……不会错的,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因为这是平一寒曾经看她时的眼神,所以其中的含义她又怎会弄错?可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长卿他不知道阿黎的心上人是……
“咦,之前还不觉得,然你一提到,我还真觉着有些饿了呢,要不我们下山找家酒楼,随便点几样小菜吃吃吧?长卿做东哦!”说这话的明显还是倪雪影,末了还故意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陆黎诗闻言就朝窗外看了看,见天色确实已经开始泛黄了,便接口道:“倪姐姐有所不知,因着天灾的缘故,城里的酒楼至今还没有全部恢复营业,即便营业也没有什么新鲜的食材,而且价格还贵的离谱,这样吧,如果倪姐姐不嫌弃,咱们就回家吃,家里有腌肉,有红薯,有鸡蛋,院子里还有自己种的小菜,今天我多做几道菜,算是给倪姐姐开欢迎宴了,如何?”
不待倪雪影搭话,吴长卿就抢着说道:“诶,阿黎你为何如此称呼师娘?‘师娘’,‘姐姐’,这辈分岂不是乱了套了?”
陆黎诗笑,“这有什么,咱做人不能太古板了,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总之哥哥就按哥哥的来,我则按我的来,咱们各叫各的,倪姐姐说是吧?”
倪雪影也笑,“就是,我就欢喜阿黎这么叫我!怎么,你是嫌弃我老了是吗?老到不可以让阿黎叫我一声姐姐?”
“不是,长卿岂敢嫌弃师娘?只是……”吴长卿一听这话急得脸都红,然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黎诗打断了。
“哥哥他脸皮薄,倪姐姐就不要再逗他了,唔,哥哥你先陪倪姐姐在这坐会,我去叫陆叔他们,人齐了就下山。”陆黎诗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可她才刚抬脚就被吴长卿拉住了。
吴长卿很爷们的把她按回椅子上坐下,“别,师娘你来陪,人我去叫,咱们一炷香后山下见。”
陆黎诗被他气死了,“哥哥你……这次听我的,你留这陪倪姐姐。”
这个傻哥哥哟,她这是在给他机会同倪姐姐单独相处,也好顺便问问倪姐姐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他怎么就不懂她的用心呢?
“哎,算了阿黎,这小没良心的,他就是不想见我,不高兴陪我说话,你就别勉强他了,哎,我看我今天还是睡这里吧,省得给人添不痛快……”倪雪影一边说一边拿袖子挡住自己的眼睛,那模样,再加上她的声调,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她在偷偷拭泪。
吴长卿见此大急,“师娘!长卿,长卿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阿黎她……”
“噗!”倪雪影突然的嗤笑声,成功的打断了吴长卿的话。
迎着他不解的眼神,倪雪影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又摇头笑道:“真是个傻小子,我在逗你呢,好啦,我知道你心疼阿黎,你去叫人吧,让阿黎陪我说会话。”
这孩子,为了阿黎都可以暂时放下追问自己身世的事了,若她到这会还不能确定他的心意,她就白活了这么些年了,呵,他们还真是如假包换的师徒俩,做起傻事来都如出一辙的。
可是这么一来,对他,她又该如何开那个口呢?
“师娘,您下次可别再这么吓唬长卿了,在长卿心目中,师娘是同娘亲一般的存在,咳,虽然师娘很年轻,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也并不算长,然师娘对长卿的所有照顾和关怀,都记在长卿的心里,长卿对谁不敬都不敢对师父和师娘不敬。”吴长卿听到这话总算是把悬着的心放回了原处,一番感言之后,似想到了什么,就又看了陆黎诗一眼,继而微红着脸道:“我去叫陆叔他们了。”
连师娘都能瞧出他在心疼阿黎,阿黎那么聪慧,肯定也能瞧出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
等吴长卿走后,陆黎诗立刻对倪雪影道:“倪姐姐,其实自我认识哥哥起,就觉得他是这天底下难得的干净,又善良的人,他待每一个都很真诚,很热情,自身也乐观,我也不瞒倪姐姐,正因为有哥哥在,我才能始终保持着一颗本我的初心,才能和他一样去待人,那么于我而言,哥哥他就是给我光明,指引我前行的太阳,能和他结为兄妹,是我的福气,我会好好的珍惜一生。”
当她听到倪姐姐说长卿心疼她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倪姐姐误会……不,应该说倪姐姐看出了些什么,而她一开始就没有否认自己和周飏的恋人关系,所以她不想让倪姐姐把她看成是一个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女人,所以她要很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倪雪影静静的看了她一会,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走过去支起她的双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是女人,又怎会看不明白其实你对长卿并无男女之情呢?走吧,在这呆久了,有些闷了,咱们边走边说。”
陆黎诗见她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什么不好的情绪,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浅浅一笑,走到柜子那边把倪雪影之前换下的衣服找了个布包包好,然后挽着她的手一同往山下走了。
“阿黎,我问你啊,长卿那孩子……知道你和周飏的事吗?或者他有很明确的表达过对你的心意吗?”走着走着,倪雪影终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了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陆黎诗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他知道的,他也有跟我表达过他的心意,但我也很明确的跟他说过,我和他除了兄妹之情外,不会再有其他的感情,如果他一定让我在他和周飏之间做选择的吧,那我只能和他割袍断义了,可是他……”
“可是他说他不会让你选,不会让你为难,只想继续呆在你身边,只想对你好,是这样吗?”倪雪影替她把她还没说完的话给说了出来。
陆黎诗有些诧异的望了望她,后来想想吴长卿还在她身边,这足以说明一切,也就不奇怪了,反还自我挖苦道:“是啊,哥哥他很傻吧?而我……倪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或者太残忍?”
倪雪影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自私的,你自私,是想努力维持这份兄妹情,那他呢,他死活要留在你身边,就是要对你好,这就是他的一种自私不是吗?至于残不残忍,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他心甘情愿的,怨不得谁。说到傻吧,他真的把他师父学了个十成十呢。”
“真的吗?那平大夫当年就是用他的傻感动了倪姐姐吗?”陆黎诗很感激她的理解,也感慨她果然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知道她有想述说的YU望,于是就顺着她问了这么一句,当然,她也是真的想听听看。
倪雪影有些嗔怪的横了她一眼,跟着又是一笑,“其实当年是我先招惹他的,之前我也说过了,我和他是在云阳国的境外相遇的,我不知道你晓不晓得你们的皇帝在那个地方建了一座规模不是很大的村落,那村落是专门收留得了传染病的百姓的,而那时他就在那里替他们治病,我瞧见以后呢,也不知哪里来的心思,竟同他比赛救人,就是在规定的时间内看谁治好的人多谁就赢,是不是很幼稚?”
陆黎诗也笑,“女人在看到意中人后,或多或少会做些为了吸引他注意的事情来,也就不存在幼稚不幼稚,那后来呢?平大夫可有同倪姐姐比赛?”
倪雪影拿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笨丫头,他是专门去给人瞧病的,而我是为了好玩,他能同我闹么?不过反正我是抱着同他闹的心思去给那些人治病的,我还记得当他第一次看到我拿蛊虫出来时,他那表情可逗了,我至今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很有意思呢!呃,说远了,后来呢,随着相处的越多,我对他就越是在意,因为他是第一个在见到我使蛊术时而没有骂我妖女的人,也是第一个在我被那些病患打骂时站出来维护我的,所以慢慢的,慢慢的,他就住进了我的心里……”
见她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陆黎诗便接口道:“也是,当一个女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心不设防的时候,唔,平大夫好手段呐!”
倪雪影被她的话逗乐了,“他那个闷葫芦,要有这手腕,我就该偷笑了!我知道他那时站出来,仅仅只是一个义举罢了,并没有那个意思。再后来,那个村子里的病患都治好了,他也要走了,而我就跟着他,可以说他走到那,我就跟到哪,然他明明知道我跟着他,却一直对我不闻不问,直到有一次,他因为别人照着他开的方子都抓错了药,还差点闹出人命而大发脾气时,又看到我在一边瞧好戏,就大声的质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他,我就说我很欢喜他,要同他困觉,结果你猜他是何反应?”
“天呐,倪姐姐你这也太大胆吧!莫非你们部落的民风都是这么……咳,平大夫肯定吓坏了吧?”听着前面的,还觉得挺浪漫,挺纯情,可听到最后一句,陆黎诗惊讶的嘴张得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乖乖,绝对的女汉纸!若他们部落的人都这样,她发誓一定要去看看!如此的前卫,她怎能不去?
倪雪影特豪气摊了摊手,“是你们中原人太保守了才对吧?在我们部落,欢喜谁就直接说,若彼此有意,做那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唔,他那时吧,确实被吓到了,望着我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我再问他愿不愿意,他才板着脸跟我说什么,‘为了姑娘的名节,刚刚的话在下就权当没有听见,在下还有要事要处理,姑娘请回吧!’哈,他当时真的是用这语气,这表情同我说的哦,可好玩了!”
陆黎诗看着她模仿平一寒的表情说话,完全可以想象那画面,不由嗤笑出声,“也亏得平大夫是个正人君子,要换做别人,即便当下会拒绝,没准转头就把这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与别人听了。”
倪雪影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没错,我后来遇到的一个男人就是,明明是他追求我未果,还反过来对他的友人说我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真真可恶至极!啊,又说远了,我那会也没太在意,反正我欢喜他就行了,无所谓他欢不欢喜我,于是我就继续跟着他,那一次我足足跟了他两个月,每天就看着他替人瞧病,写药方,抓药,复诊,虽然很单调,但我就是觉着很高兴,就是觉着他替人瞧病时的模样很迷人,嗯,可能在我第一次看到他时就欢喜上他了,以至于到后来……到后来我们部落的人来找我了,我才想起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陆黎诗追问道:“难道倪姐姐就这么跟着你们部落的人回去了?那平大夫呢?”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听到这样的话,她理应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可事实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因为如果他们就这么分开了,倪姐姐也不可能找平一寒一找就是五年不是吗?所以他们肯定还有故事。
呃,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好奇,或许是真的感兴趣,或许是其他,比如,如果换做是她面对同样的处境,她又会怎么做。
倪雪影看了她一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安静了一段时间后才又开口道:“在我继续说下去之前呢,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坦白的回答我。”
陆黎诗微微一愣,继而郑重的点了下头,“如果我能回答,一定不会隐瞒。”
“我想问的是,如果某一天,周飏因为什么事而离开了你,且你们不可能再有机会在一起了,你会不会选择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