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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的一辈子,都会做一些事,遇到一些人,这些冥冥中被注定好的事情,或许就是机缘。”
穆恩深邃双眼中光明渐盛。
望向窗外的密林盛景,他沉默片刻道:
“很多年前,老夫也曾遇到两个人,一朝相识,便成永恒。相遇即是缘分,无论师生,父子,恋人亦或其他都是羁绊,我们一生中可以抛弃很多事物,唯有羁绊,剪不断理还乱。”
“虽不知他们身在何处,但我知道他们存在。”
“扯远了……”穆恩自嘲一笑。“我知道你们是朋友关系,如果将来有需要的那天,希望你能够帮助他们。”
“或许吧,”郭晔并不太想应承这话。“您怎么确定我有这个能力呢?”
“老夫看人的眼光向来比较准。”
像坐在田埂上的老农一般,穆恩用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搓着脸,郭晔的声音十分平静:“可我并不欠他们。”
“这并非强制性的命令,仅仅是一个老人的……请求而已。”
两人很久没有言语,郭晔不曾答应什么,也未直接拒绝。良久,穆恩继续道:
“释放你的武魂看看。”
金丝藤爬满原木桌面,他随手捞起一株,放在掌心细细端详,半晌后摇摇头,示意郭晔将武魂收起。
不用老头多说他自己也能看出来,虽不像刚醒来时那般萎靡,距全盛时也相差甚远,好像数周没有浇水的半干植物。
郭晔比自己预想中的沉稳,可能几天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穆恩看着他藏在刘海下的双眼,默然想到两人第一天相遇时,郭晔强行使自己更有礼貌的样子。
“您想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穆恩点点头:“是的。”
郭晔睫毛微颤,以一成不变的语气道:“我记得,武魂修复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穆恩将头压得更低些,似乎在欣赏地板上的纹路。“老夫会尝试传授你光明的力量,以此弥补那一晚的损失。”
“无论怎样看,我的武魂都是木属性,这样也可以吗?”
老人抬头微笑:“可以。”
一老一少对视着,郭晔踟蹰着,最后鼓起勇气问道:“甚至会不输往昔?”
“若是如此,其他我不敢承诺,关于那晚,我不再考虑报复的事。”
穆恩看着这张依旧属于少年人的脸,眼神却与同龄人有些不同,忍不住在心中发出叹息,以预言般的口吻道:
“一定会。”
……
“光明究竟是怎样的属性?”
穆恩应道:“魂师的修炼,最常见便是感知后操纵体内的魂力,而光明则是除五行外的一种特殊属性,某种程度来说,它相当接近最初的魂力。”
郭晔微微皱眉:“最初的魂力?”
“与这世界一同诞生的,最早的魂力,便是最初。它没有附带任何属性,是完全的透明,而光明是所有属性中最接近透明的。”
“所谓光明,你自出生时便见过,第一次开眼时见过,清晨面对窗外时见过,暮时眺望星空也见过……无时无刻都不曾见过。”
“光明究竟是什么?”
下午光线很好,一轮红日在空中俯视芸芸众生,室内的人站在窗前可感受无尽温暖。穆恩扶着椅子站起,缓缓挪到窗前,佝偻的身形成为光瀑中的黑影,又好像集中世间所有光芒。
“光明,就是纯粹的光。”
话音刚落,探出长袍的指尖处骤然明亮一片,由内而外地绽放,宛如光线凝聚的花朵,透明而圣洁,令人心生敬畏。
无论松弛的皮肤亦或皱纹,还是如麻点的老人斑,都被光明掩去。穆恩看着身前的郭晔,缓声道:“无色无相,无形无质,这便是光。”
“它在所有属性中秉持中立原则,因此可与任何一种力量相结合,同时也最为狂热与冷酷。”
“那,黑暗又是如何呢?”
郭晔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看着老人指尖上如烛的光焰,眼中是充满矛盾的警惕与神往。
乳白的颜色照在脸上,却无法占据夜空般的瞳孔,他抬起头,略显好奇地问道。
“黑暗……”
“世人只知黑即是黑,白就是白,却不知它们既是死敌,同时也是相互依存的双生子。”
“光明的极致,便是黑暗,反之亦然。”
穆恩深邃的眼眸不再浑浊,平静地注视这个好奇的年轻人,萦绕在指尖的光辉几乎凝成液体,美丽的外表下是难以想象的恐怖气息。
郭晔突然感到一丝恐惧,下意识向后掠去,却发现双脚根本无法离开地面,地上的黑影拉长,身体却毫无动作。
然后他的视野变成黑色。
房间内响起短暂的惊叫。
“明白了吗?”
穆恩微笑着看向惊魂未定的郭晔,重新坐回躺椅中。“如果不理解那就慢慢思考,老夫也只能做到如此,这世上最能代表黑暗的人并不在这里。”
“若那个人在此,或许能更好地向你阐释,我比起绝对的光明都差了些许,更无需提黑暗了。”
“您还要差上些许?!”
郭晔有些难以置信,老头刚刚散发的光辉已经超乎想象,比他上辈子同学聚会时都亮,若连这都不算,那这世上是否存在纯粹的光还要打个问号。
“这与强弱无关,只是纯净与否的问题。”
一声谓叹,穆恩的声音带了些落寞:“老夫的光明圣龙,虽以光作为力量之源,毕竟脱胎于蓝电霸王龙,终究无法去除血脉的影响。”
“神圣天使呢?”
郭晔想起去年那次战斗,首次遇到在武魂方面完全碾压自己的对手。
“如果是完整的神圣天使,在光明一途甚至要强过老夫,但祂更多是以泯灭净化为主的神圣气息,依旧不能算纯粹的光,光明凤凰也是同理。”
“在老夫见过的人中,有一个孩子最有希望触摸这一境界,而那人你也认识。”
“谁?”郭晔有些闹不懂,俩人都认识的就那几个,哪个也不像特别爱发光的。
甚至不如他当灯泡的时候。
他自己被首先否定,霍雨浩虽然变态但专业不对口,根据老头的前言也能排除言少哲。“难道是贝贝?”
郭晔想起两人间的关系。
穆恩摇头表示否认。
嘶——
倒吸一口凉气,郭晔强行保持镇定,期期艾艾道:“不会是王冬吧?”
穆恩颔首表示赞许。
“你好像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人家天赋摆在那里,我有什么不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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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侧第一条道,第十一个房间……”
路痴在羊肠般曲折的甬道中穿行,不时停下检查一下路线正确与否,神色间像偷鸡的黄鼠狼。
前前后后数了三遍,最终确认目的地的准确性,又悄悄向四周望了两眼,这才推门走入。
“唉。”
刚带上门,尚未来得及转身,便听穆恩的声音响起:
“你这孩子,能不能不要跟做贼一样。”
“嘿嘿,”郭晔小心赔笑着,伸手拂过墙上的根须,对不远处一道金色身影拱手致意。“这不是第一次来吗?”
由于行动不便,穆恩在指路后没有随之一同下来,令郭晔心中不免毛毛的,直到现在海神阁里认识他的也就三人,万一被扔出去就不妙了。
仿佛看穿郭晔心中所想,那金色光影没好气道:“只要说是奉了老夫的意,便没人会对你如何,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反而容易让人误会。”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甬道的地势逐渐向下,郭晔预估这里较一层还要低上两米左右,房间位于黄金树的根部位置,墙壁缝隙间隐约可见阳光透入。
无数根须从泥土中伸展,隐隐透着强大的生命气息。当郭晔走入这个房间,环顾四周时,刹那间便被惊喜淹没。
这一刻,他好像一只掉进油碗的老鼠,除了把自己泡在里面,什么也想不起来。
依老人事先的指示,郭晔在房间一角找了个位置,也不嫌弃,随意地坐在潮湿的泥土上,掏出一个不起眼的瓷瓶。
瓶子里是这次的药。
“记住老夫这些天教给你的,想以其他属性感知光明之力,无论用多长时间都有可能,耐心与专注是必要的。”
听到这话,郭晔若有所思,拔掉瓶塞后将两粒药丸吞入腹内,随即放缓呼吸,做出冥想姿态。
房间内开始浮现出无数光点,不断升腾、荡漾着。黄金树轻轻摇曳着根须,金色的光点涌动,不断飘向郭晔,围绕着他盘旋飞舞,拉成千百条光带,与他身上泛起的碧色相融。
尽管看不到这神奇景象,他也能感觉到体内的阵阵清凉,精神也为之一振。这是平生见过最为浓郁纯正的生命力量,体内的暗疾与伤患在黄金树的影响下,正逐渐进入自我修复的状态。
郭晔体会着这伟大植物的威能,如黄金树这类生命,已无法用单纯的植物来形容,它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凝聚着世界的一丝规则,无论换成谁都有无限益处。
对他也是如此,不仅限于生命力量,黄金树同时展现出与光明有关的规则,相较之下,武魂更为契合的郭晔肯定较常人能领悟得多些。
此时他的意识已进入一个奇妙的地方。
这是郭晔首次见到精神之海,尽管不大,却是由碧绿色的生命之水构成,每一滴海水中,都蕴含着浓郁到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逐渐有了一丝明悟,自己正在试图触摸黄金树的规则,在穆老的引领下,精神已经与其相互接洽。想到这里,现实中的郭晔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精神体坠入绿色的海洋中。
一片不大的海洋,仿佛包裹着整个世界。
总角之岁的少年看似随意坐在房间中央,随着泥土外的风声轻轻摇晃身体,头顶生出一缕光线,尚不如风中的一盏残烛,尽管极微弱,但终究是亮着的。
穆恩的投影痴痴地看着,看着他身上的光明,仿佛酣醉到不愿醒来。
直到这时他才肯定,这同样是自己的幸运。
……
时间飞逝如水,自庄蹻与林樗联手救治唐雅,已过五日。
树下的巨茧晃动一下,上面出现一道裂缝,伸出一只细嫩的手,手指纤长,晶莹如玉。手指抓住缝隙,用力撕开,随后一具细瘦的身体从巨茧中掉出,摔在地上。
破茧而出后,唐雅休息了好一阵才挣扎着坐起,双手撑地,喘息着抬起了头。
样子无多大变化,只是脸颊再次消瘦些许,皮肤变得白皙许多。她就坐在那里,脸上表情变幻,有惶恐,迷惑与惊诧,渐渐归于平淡,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尝试站起时,唐雅忽地感觉到无法形容的饥饿,来得是如此强烈,轻而易举地压制残余的理智。
目光落在巨茧的碎片上,她腹中饥饿如火焰般燃烧,一时间,视线内别无他物。
“就算是完成了吧,这样无论对谁,也算有个交代。”
林樗在远处观察这一切,对一旁的老师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武魂是人体内最为神秘的部分,即便是我,也无法做太多事情。邪恶的根苗已经种下,我们可以将泥土之上的尽情铲除,但对于余下的部分,只能祈祷没有复生的那天。”
庄蹻摩挲着中指上一枚翡翠扳指,他的学生再次转回,问道:
“我加了些自己的东西,您也留了自己的后手,我能问问那是什么吗?”
“你的手法还是太粗糙了,很容易被人察觉。”
答非所问。
“虽然是穆老的要求,但我终究还是答应了,因此必须要为此事负责。她今生若能安分守己自然最好,如果发生最坏的情况,再次被邪念操纵心灵,那她第一个想起来的便会是我。”
“她若想以吞噬之威贯彻天地,那也好,先试着将我的生命之树吞下去吧。”
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笑。
“所以说太粗糙了,”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庄蹻没有端着架子,右手把着小壶向嘴里灌茶水。“我做的事很简单,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第一个想起的是我而不是你。”
“年轻人就是容易急躁,老夫还没死呢,这种事哪轮得到你?”
“那就等将来吧。”并不轻松的话题,林樗居然在笑。
“只希望不是将来的祸事吧。”
……
星罗,滨海省,红石城东。
郭璥站在如雨的月光下,仰望似乎遥不可及的星斗,他身处庭院的中央,初秋的暖风从西北方吹来,携着阵阵燥热打在他的肩上。
老者巍然不动,任凭着晚风吹拂,身体无理由地维持紧绷,覆盖在坚硬骨架上的,是老树根般强健虬结的肌肉。
血液在皮肤下流淌着,将身体带动着一齐变得滚热。郭璥对自己的身体尚算满意,在这个年纪上,大部分老人只能扶着拐杖行走。
听说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星辰,他觉得每一颗星都像那些离去很久的朋友们,大陆上风云变幻,气氛已不若往昔,即便坚硬如他,也需要心灵上的托付。
他直起身,从桩法中恢复到日常的样子,汗水从上身肌肉缝隙中滑落。郭璥擦干身体,换上贴身的里衣,想起多年以前,自己在泥浆水中翻滚的样子。
他忽然笑了。
那时的自己,才称得上意气风发。
漆黑的武士服依旧贴合身体,五十年过去了,郭璥的腰背依旧那样强健,未曾有一时半刻的佝偻,或生出不必要的赘肉。
他依旧是个战士。
感受身体内部传出的嘶喊,他突然想活动一下筋骨。走向院门,招呼躲在墙后的女孩过来,粗糙的掌心按在肩头。
女孩微撅着嘴,一脸的不开心,默默地与祖父对视。
“不高兴吗?”
“都不管我!”郭灵将脸扭到一边,好像不想理他。
“谁不管你了?”
“您这些天总是闷在院子里,老爹也是见首不见尾,只有晚上一会待在家里,还总是谁也不见。”郭灵一双大眼眨啊眨的。“小晔子不在,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郭璥的笑容有点苦涩。
“去叫你父亲来。”
教育,真是一个充满魔性的词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