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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衣着整洁眉目清秀的布衣少年走上前来,双手齐齐端着一个长形木盒,至范玉卿面前才停下,这木盒大约半尺宽,长三到四尺左右,四周边沿雕刻有漆黑暗沉的藤蔓花纹。灵虚子道长上前两步将盒子打开,现出了平躺于盒内的那柄灵琅宝剑。
剑鞘精致讲究,剑柄上更有一点朱红宝石,闪着莹莹光彩,无一不显示这柄剑的珍贵难得。范玉卿单手取出宝剑,左右看了看,便握住剑柄将此剑拔出剑鞘,随着玄铁摩擦之声,银白冰寒的光芒在日光下格外晃眼,散发出让人肌肤发颤的凌厉剑气,令他不由得眼前一亮。
“灵琅剑果真名不虚传!”燕双双忍不住赞叹道。
众人均是江湖人士,自然都是识货之人,在那宝剑出鞘之际,均是一阵惊叹,紧接着便三三两两七嘴八舌地相互交接称赞着:“好剑!好剑!”有些人更是开始懊悔方才没有拼力上前一搏。
熙熙攘攘间,此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众人未曾夺得宝剑,仍是各自散去,范玉卿一行三人也正欲离去,却瞥见玉儿款款而至,她规矩地向范玉卿行了一礼,笑道:“公子请留步,我家小姐有请。”这丫头一直不冷不淡的眼睛里,终于带上了明显的喜色。
她当然高兴了,虽然宝剑被盗,历经曲折,但最终还是夺了回来,并且……她看向范玉卿,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这人不但武功好,相貌好,气度也很是不错,不论如何,定要让这人与小姐见上一面才是。后续怎样,那是后话,至少今日而言,结果倒也不算差。
“见个面,当作酬谢,也无可厚非!”她如此跟林小姐说,生怕林小姐不答应,还提醒道:“小姐当初可是跟老爷说好的。”一双眼睛里尽是期待。
林雨霏倒不是那般排斥,也非不讲情理的人,点点头笑说道:“那是自然,既然宝剑给了他,无论如何,也该与他见上一面,客套一番。”她不以为意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莞尔笑道:“快去请他来屋内坐坐,做为主人,无论如何不能失了礼才是。”
她一面说着,一面往身旁的昏黄铜镜里望了望,冲着那镜中的自己洒脱一笑,道:“况且,我也想瞧瞧帮咱们夺回宝剑的,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她稍微捋了捋发丝,容颜越发明丽清朗。
玉儿喜上眉梢,这才匆匆出来留住了人。
燕双双听了玉儿的话先是一愣,尚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暗自想道:莫不是这林小姐后悔了?倒是杜筱珊更为老道,眼眸一转,便察觉出味儿来了,只意味深长地看着范玉卿,笑道:“跟你说话呢,怎不吱声?”
范玉卿也是个爽快人,略一迟疑,很快点点头道:“姑娘请带路。”转移方向,折身返回,由玉儿引着,两人在无数来者惊讶,嫉恨,或者艳羡的眼神中,一步步朝祠堂的里屋走去了。
走了又回来,燕双双再次坐回大厅木椅上,大为不满地道:“这是何意?那林小姐后悔了吗?”
杜筱珊微微一笑,道:“所谓最难消瘦美人恩,灵琅剑总不能平白送了人。”她叹息了一声道:“看来玉卿又要惹上些麻烦了……”
燕双双恍恍惚惚,总算是明白过来些许了。
而众人离去后的白云谷,此刻却十分冷清。岑可宣在谷中干等着无事可做,一时间便生出些烦闷,胡九胜亦等在外面,面上竟仍旧十分平静,无半分不悦。这人性格同白公子一般冷清,却比白公子讨人厌多了。她心中暗暗想着,暂时否决了与他搭讪的法子。
左顾右盼,百无聊赖间,见一青衣小童拉了一匹小马驹路过,那小马驹不知是何处来的品种,带着鲜亮的红棕色鬃毛,很是惹眼。这白云谷主这般无趣,跟个活死人没什么两样,倒不知还养了许多有趣的东西。岑可宣心下喜欢,也不愿跟胡九胜说话,便上前问那小童道:“这小马驹可否借我一用?”
那小童生得眉清目秀的,看似乖乖巧巧,竟也没问主人,直接就道:“姑娘喜欢,牵走便是。”岑可宣一喜,走上前拍了拍马背,从小童手上接过缰绳,偏过头说道:“我实在等得无趣了,眼下乘它出去逛逛,不出一会儿,定将它完好还你。”那小童只规规矩矩道:“姑娘请便。”便不再看她了。
岑可宣翻身上马,回头冲那小童灿然一笑,便飞奔而去。她乘风而行,原本心中生着闷气,酸酸涩涩的,也只好自己安慰自己道:一个已婚妇人,又能怎样?白公子身边出色的妙龄女子数不胜数,我若是个个如此介怀,还怎么气得过来。再说,本来瞧他的模样,似是打算袖手旁观的,分明是自己要他去,此刻干什么生这闷气?
此刻在林中飞驰而行,繁盛的树木纷纷落入身后,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刚出了小道,她下了马,将小马驹栓好,便去河边取点水喝,才蹲下身子,忽然隐约听见马蹄车辙声,难道不知不觉,竟到了官道附近?
她捧起水低头喝了两口,又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便起身循着声音走去,稍稍藏在树后,探出头来。
宽大的道路上,一辆马车正不紧不慢地驶来,前方驾车的马夫相貌很是陌生,面色无丝毫戾气,看起来老实本分,那模样应不是江湖人士,马车内坐的,想来也只是寻常富家人物。
不过是路过此地而已。她稍微松了口气,暗怪自己大惊小怪,既然与自己无关,便打算折身离去。
正转身之际,却猛然瞧见另一个方向,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正骑着骏马奔驰而来,在宽阔的道路上,惊得尘土飞扬。
马蹄长啸,那人一勒缰绳停在马车之前,将那缓行的马车堪堪拦住。
这般变故令岑可宣心生疑虑,不禁再次藏身在树后,继续盯着来人。那马背上的人原本带着斗笠,此刻停下后,伸手将斗笠摘掉,赫然露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和一把显眼的大胡子,竟是多日不见的李师傅。岑可宣心下一惊,疑惑道:“怎么是他?”
李师傅紧紧盯着马车前方的车帘,朗声问道:“里面坐的,可是三小姐?”
三小姐,不就是小姑姑岑晓染么?岑可宣稍微愣了愣,只见车帘被一双纤细的手稍稍掀开,那双手白皙,细腻,养尊处优,必然是个衣食无忧的富贵人,紧接着,一张略显成熟的面容渐渐显露出来,从岑可宣的位置看去,正巧能瞧见她的上半身:长发挽起,风姿绰约,虽被称作小姐,却分明已经是个少妇,她身子骨架娇小,显得十分年轻,竟与十年前相比无甚变化。
此人正是远嫁均州,岑可宣多年不见的小姑姑岑晓染。她眼波微转,轻声叹道:“李师傅别来无恙。”
岑可宣万没料到会撞见她,心中狂喜,待要冲出去,却听李师傅突然开口道:“眼下御景山庄众人正暂歇洛阳,三小姐此际匆匆赶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岑可宣迈开的脚步瞬间止住,不知这二人为何会谈及御景山庄。
岑晓染微微颔首,叹道:“我倘若不来,恐怕事情更为不妙。”
李师傅脸上莫名带上些悲愤:“姓白的当年杀我岑家上下一百多号人口,三小姐如此赶来,我只担忧三小姐与他们撞见,丢了性命。”听到这里,岑可宣的身子忽然就僵硬了,全身的血液亦仿佛瞬间凝固。
那路上说话的二人却浑然不知被旁听,岑晓染颔首,面色也是凝重非常:“我因早早外嫁,因而可躲过一劫。然则这些年在均州,却也是战战兢兢,生怕他们找上门来。此番我主动前来,自是有十分要紧的事。”她顿了顿,忽然道:“你可有子非的消息?”李师傅摇摇头,叹道:“多年来音讯全无。”
岑晓染也仿佛并不意外:“我遥遥赶来,便是有一事告知,乃是李师傅之前不曾知晓的。我当日虽已然外嫁,但心中大抵还是有数。那左权白家害我一门,必是为夺取我岑家家传之宝。如今听闻可宣即将北嫁,恐怕,那至宝当日并未落入白家之手,眼下正在可宣或子非身上。”
她叹了一口气,道:“昔日究竟是怎样情形?可宣又怎会入了紫云宫?”
李师傅摇摇头,叹道:“那一日,我远出在外,归来时只见到满地鲜血,小主人和可宣已然消失无踪。只家中未曾断气的一个家丁,临死告知我,那领头的凶手是御景山庄的首领魏田光。我寻了整个岑家,也未曾寻到小主人和可宣的尸首,只想着他们或许有幸逃生,却不知去了何处。”
说完一通话后,李师傅已经神色悲愤,竟似含泪,缓和片刻后,才继续说道:“只前些日子听闻紫云宫主义妹与御景山庄连亲,细细打听,竟然有人说她名唤可宣,我便知绝不是巧合。前些日子,果真在岑家宅院里见到了那丫头。”
岑晓染惊道:“你已见过可宣?”
“我那日心中气愤,只怪她不知是非好歹,竟然嫁给仇家之人,原想说她一顿,转念一想,又思及她毕竟只是当年捡回的弃婴,并非岑家后人,因而最终未曾与她过多计较,只叫她离去。”他一拍大腿,摇头叹息道:“万没料到,这其中还有这等缘由。”
岑晓染道:“正因如此,我才自觉应找到可宣,将麒麟玉留下,绝不能令其落入仇家之手。她尚且不知这等事情,子非又音讯全无,你我需细细计划,绕过白家人的耳目,谨慎行事。”
岑可宣听闻他们交谈,一说岑家乃是被御景山庄所灭,已然五雷轰顶一般,又听闻李师傅直言她并非岑家后人,顿觉浑身发冷,恍惚不知所然。她甚至不敢上前去当面质问,只一点点后退,最后才猛地狂奔起来,跑向了未知的深山处。
她不知深浅地踩着地下的枯枝和碎泥,脑中各种画面纷繁缭乱,一会儿是哥哥溺爱的脸,一会儿是李师傅愤怒敌视的眼神,转瞬间,又是白莫寅的浅笑温柔。她想起年幼时小姑姑对哥哥无端的偏爱,李师傅口中唯一的小主人,她原以为他们不过是喜爱家中男儿,却不知原来是因为自己本就是个外人!
眼角的泪水不自觉滚滚滑落,视线越发模糊,而幼年时所有温馨可人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纷纷碎裂开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