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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这一节,罗可心中惶恐,忽然低下头去,好像偷窥的贼子一般,窝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屏住呼吸,侧耳去细细探听屋中所发出来的动静,却再也不敢抬头看那高窗里的东西。
寂静,那是长久的寂静,周围的空气,犹如一潭冰冷的死水,泛不起一点涟漪。
忽然,屋内传出一阵悠扬的“吱呀”声,那扇陈旧的老门打开了!
杂物间的门开了!看来牟修果然察觉了屋外的动静。
听到这声音,罗可只觉得心头一颤,心中骂自己:“完了,完了,全完了,罗可都怪你自己刚才好奇心重,不听劝告,还把蔓师妹带来了这里,不知师傅要如何处置我和蔓师妹。”
呜呜的朔风,从四面八方无穷无尽地吹来,苦厄岛的环境变得愈加黑暗了,那股黑暗在幽幽的绿色之下,是一种不寻常的黑暗,那种惨淡的漆黑要快把他给吞噬了。
织婆从来没有见过罗可这般慌张的样子,如此,她也知道事态严重。
师傅本来就为了古奇大师兄的事心生郁结,今晚若是她和罗可师兄再出了这样的纰漏,只怕后果将不堪设想,也不知道师傅会发如何大的火。之前顽梗悖逆的徒弟,多数被遣去的寒壁前面壁思过;品性再差一些的,也不过是去寒毡的神庙里,独自修行一年半载,说是修行其实就是前去修心,要直等到那弟子心甘情愿住在神庙里,不再抱怨,心中已然没了戾气,方能回苦厄岛。
而古奇大师兄向来是师傅最珍爱的弟子,一直被视作继承苦厄岛魔法与咒术的接班人。如今他们两个人,擅自离开古奇大师兄,竟作出这么荒唐的事,恐怕被逐出苦厄岛也说不准。
如此一想,织婆心中更加的惶恐,只寄希望师傅除了那扇门来,就不要发现自己。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在窗台之下,背紧紧靠着窗台,一面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地蹲着。
果不其然,只过了一会儿,便听见杂物间门口传来一阵冷哼声,正是牟修的声音。
织婆和罗可心中明白,师傅平日里少言寡语,也极少训斥弟子,最多以目示意。若是师傅鼻中冷哼,必然是心中动了怒气。至此,两个人都听到了那声冷哼,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此后,两人便听得一串极轻的脚步,那声音轻如踏絮,逐渐在寒风之中,消散开去,渐渐地不复寻见。
或许是心中过于畏惧,两个人也不知道自己蹲了有多久。
“起来。”织婆忽然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冷冷地说道。她心中一紧,只觉得那声音冰冷刺骨,比苦厄岛的风雪还要苦寒,那声音里没有一丝情感,竟不像任何一个她所熟悉的声音。
她心中惊慌道:“糟了,难道真的被师傅抓到个现形?”
“蔓师妹,睁开眼。”那声音又补充了一句。
她这才发觉自己原来方才过于害怕,于是才不自觉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她张眼一望,便看见眼前说话的那张脸——一张被绿光照耀的脸,但那张脸面色灰暗,眉头紧锁,瞳孔冰冷,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罗可师兄。
“师傅已经走了?可为什么这光还没有灭去?里面是不是还有人?”
罗可不置可否,只略略地点了点头。
她突然觉得如释重负,却还是不可置信的向四处望去,她见四下里没有人影,只这样如此一望,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过于害怕,却是失了态,双手紧紧地挽拉着罗可的胳膊,好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松去。
织婆此时正是情窦初开之时,见到两人靠的那么近,动作又如此的亲昵,她不禁脸上一红,愕然道:“罗可师兄……师傅走了?是没有发现我们吗?”
“怕是坏了。”罗可却好像一点也不扭捏,只冷冷地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地望了织婆一眼。
“坏了?”
“怕是比发现我们的情况更糟糕。”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织婆也顺势站起身来,口里“咦”了一声,她完全听不懂罗可的话,只觉得罗可师兄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表情冰冷,语言简短.
“喏,这里。”罗可指着一个方向继续说道,“就是这里。”
织婆顺着罗可手指的方向望去,“这个方向是……”
罗可叹了一口子气道:“我听足音分辨,师傅往大师兄的房间去了。”
织婆慌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师傅现下回去不就发现我们不在房间了?”
罗可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现在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师傅若发觉你我不在房间,大师兄垂危,你我说什么也百口莫辩。”
织婆听罢,只吓得脸色一白,往后退了几步,险些站立不稳。
罗可师兄的一番话并非危言耸听其实所言不假。师傅为人多思虑,心中多有思想,故此他总是偏爱那些遵守戒律的弟子。
试想,若是当时亲眼让师傅看见他们两个蹲在在门外,两人不作文饰,只大大方方地向师傅交代了实情。想来师傅或许还会网开一面,对他们来说,情况反倒是好了。
而现下的情况,便十分的棘手了。就算织婆和罗可师兄疾步跑回兀自去,只怕也赶不上师傅。等到师傅先到了房间,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再见到大师兄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心头就事先有了怒气。
二人再向师傅说明原委,只怕师傅会认为这两人是满口胡诌,串通一气,实际却是公然违背师命。或许师傅表面上不过是痛斥痛罚,倒不至于将两人逐出苦厄岛,但是之后呢?只怕之后,师傅便再也不会信任织婆和罗可了。
织婆从小在苦厄岛长大,在她的眼里,师傅便是他的父亲。想到师傅将要看到她用苦厄的魔法,她用师傅亲手传授的银线封住了那屋子的门窗的时候,心里不知该如何作想。
这样一想,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胸腹里好像有绞肠痧一般。
织婆强忍心中疼痛,忽地定下心来,骇然问:“罗可师兄,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听你的。”既然已经到了这般走投无路的地步,她倒是已经想明白了,心中居然也释怀了。
反正今晚的祸端已经被她挑起,现下无论如何也平息不了了,在心里,她已经把罗可师兄当做了唯一的倚靠。
风雪似乎更大了一些,铺天盖地的雪,掩面而来。
苦厄岛的雪,似乎永无止息之时了。
罗可轻轻地笑了,将头偏了过去,他的目光里有一抹可怕的绿色。
黑暗之中,他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
“既然来了,那便进去看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