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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至兴云庄的正厅之前,脚还未踏进厅内,林从戎就听到了正厅中的洪亮谈话声,此刻似有不少英雄豪杰聚集在厅中。
游龙生也在即将进入大厅时停住了脚步,整了整衣襟与发束,低声吩咐林从戎道:“等下进厅你暂且不要说话,等我先介绍你,你再和龙庄主阐述家世,按规矩来,别让人看轻了咱们。”
林从戎点了点头,游龙生这才一撩锦衫下摆,带着林从戎踏过门槛,拐进了大厅里。
只见厅中满地尽铺大红毡毯,迎门放着一件云母浮雕檀木架黑色屏风,屏风上雕着塞外风光、苍茫河山,上面还题了一首杜工部的《前出塞》。转过屏风,当地置有一件龙纹三足鎏金大鼎,鼎内炭火熊熊,向四周散发着热力。大厅两旁相对分列着二十余张黄梨木雕漆交椅,每把交椅旁都放着一张半人高的小几,用来摆放瓜果茶水,正厅最上方则是放着一件紫金锦褥雕花太师椅,想必就是会客时庄主的位置了。
但出乎林从戎意料的是,庄主——也就是龙啸云并不在厅内,此刻在厅中喧哗议事的,是两名装束华贵,腰佩长剑,约莫与游龙生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并且两人眉宇中的骄悍之色与游龙生也不差甚远,想必也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子弟。而除了这两名青年,还有三四名中年男子,或着长袍,或着劲装,但都是一股稳重沉静的气质,此刻众人正聚集在一起,听着那两名青年发话,看到游龙生带着林从戎进来,这些人的眼光一下子就转来过来。
首先说话的是两名华服青年中的一人,这人穿着一身黄衣,眼珠深褐,嘴角有一颗小痣:“游龙生,你把什么人带进来了?”
游龙生并未搭理这名青年,他径直向着厅中的一名身着绛袍,面颊枯瘦,但眼中却隐现神光的中年人抱了抱拳:“田七先生,龙庄主呢?”
中年人开口回答道:“庄内有宵小鼠辈进入,龙庄主与公孙先生、宋先生等其他几人前去平息骚乱了。”
“噢?兴云庄十数日来都相安无事,为何突然会有宵小鼠辈来犯?”从游龙生的神色来看,他明显有些不解,所以继续追问着。
“还能是谁,不就是李寻欢的那个叫做阿飞的同伙吗?哼,前次让他好运,打得他拖命而逃,但鼠辈就是鼠辈,永远不会知道爱惜生命的道理,现在又来送死了,有龙庄主和各位前辈去对敌,必定能擒下那人!现在兴云庄正值多事之秋,你不要乱带不明身份之人进庄,你身后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黄衣青年见游龙生不理睬他,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快,随即越过了众人,此刻已是走到了游龙生的身前,几乎是脸贴脸地在对游龙生发问着。
“蜀中唐门,林……呃……你叫什么名字?”游龙生刚刚神色倨傲地讲出前半句,随后便突然一顿,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转过了头对着林从戎问道。
“呵呵,游公子喝醉了,所以记不得我名字,我乃蜀中唐门,林从戎是也。”林从戎连忙上前抱拳,打着圆场,事实上他也不指望游龙生这种大大咧咧、加上此刻还喝醉了的世家公子能够记牢自己的姓名。
黄衣青年狐疑地打量了林从戎几眼,随即又看向了游龙生,指点着他大声道:“游龙生,你大白天的喝成这幅模样,万一有敌手来犯,你这个醉猫能有什么作为?”
“我呸,你刚刚不是还说有龙庄主和各位前辈在,兴云庄保管相安无事么,老子喝个酒你也管得着?”游龙生翻了翻白眼,显然是烦透了眼前的黄衣青年,随即对着黄衣青年也大喝道。
黄衣青年闻到游龙生满嘴的酒气,不由得捂着鼻子嫌恶地倒退了两步,随即眼珠一转,不屑地笑道:“我知道,你不就是为了林仙儿吗?你喜欢人家,人家却不喜欢你,哈哈哈,也是可笑……”
游龙生的心事被人说破,顿时满腔怒气蹿上脑中,只见他眼珠睁得溜圆,扬起手臂,戟指黄衣青年吼道:“姓秦的!你哪来的时间管这么多破事,别忘了你那死病鬼大哥还躺在床上!要是五日之内再找不到人救他,你就等着给他哭丧吧!与其管老子做了什么,不如先想想怎么救你那死大哥吧!”
黄衣青年听了游龙生的话,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铁青,他踏前一步,手臂高高扬起,显然是想动手!
“三弟!住手!”
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止住了黄衣青年的动作,只见只见与他谈话的另一名青年缓缓走上近前来,将黄衣青年轻轻往后推了推,随后便向林从戎抱拳道:“在下秦武,这是我弟弟秦康。”
林从戎点了点头,正要抱拳回礼,却不料秦武在自我介绍后,便再也不看林从戎一眼,而是将目光瞬间转向了游龙生!
秦武盯着游龙生,脸色平静如水,但话音却冰冷如刀:“游龙生,你在这种时候带不明身份之人入庄,是何居心?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唐门子弟,而是李寻欢的同伙!也就是梅花盗的同伙!你勾结无恶不作的梅花盗,就是背弃了正派武林同道!你这种叛徒人人得而诛之!藏剑山庄有你这样的不成器的继承人,真是百世蒙羞!”
“血口喷人!你……”游龙生听秦武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神色顿时大变,而林从戎也终于明白了秦武刚才为何向自己抱拳介绍,而之后又迅速不理睬自己的真实意思——“在下秦武,不管你是谁,我都要杀了你!取你性命!”
只有杀了林从戎,死无对证,秦武才能抹黑游龙生,说游龙生勾结梅花盗同伙,危害正派武林,而之后游龙生的下场当然逃不开一个死字,但是这一切的开端,却不过是因为游龙生先咒了他们的大哥!
睚眦必报!
“你想要我的大哥去死,我就用实际行动让你先死!”
比起秦康当场翻脸动手,秦武的这一招不知阴狠了多少倍,就是因为一句话的冲突,就要游龙生拿性命来填!不仅这样,还要一并牵扯上完全与此事无关的林从戎!这实在是一个冷血残忍,又心思细密的人!
“你……”游龙生本就已醉得脑中昏昏沉沉,此刻被秦武扣上这么一口大黑锅,一时间竟是又气又惊,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就要拔出腰中鱼肠剑与秦武拼命,但他的手刚刚一动,秦武就闪电般地一拳击上了游龙生的胸膛,闷响声中,游龙生顿时痛得顿住了动作,而秦武趁势出手如风,一口气点了游龙生胸前十数处穴位,眨眼之间就控制住了游龙生!
将游龙生甩在了一旁,秦武阴冷道:“游少庄主请先稍事休息,等我杀了这个梅花盗的同伙,我再和武林同道们来说说,该定你何罪!”
林从戎还没有反应过来,电光火石间,游龙生就失去了行动能力,眼看秦武转过了身子,向自己看来,比起躺在地下的游龙生,林从戎此刻才是厅中最愤怒与惊讶的人。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了害游龙生,就要来杀了我?”
……
“请。”
看着秦武面无表情地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做出了邀请的姿势,但却是怀着无比恶毒残忍的心情!林从戎不禁将眼光看向了他身后的其他几个武林中人。
出乎林从戎的意料,见到秦武要杀林从戎,竟没有一人出面阻止,此刻看见林从戎的目光向他们扫来,还有不少人无动于衷地与林从戎冷冷对视!
那是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眼神!
“兴云庄里的所谓正派中人就是这种货色?”
一个念头迅速掠过林从戎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