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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漆黑的尾尖微微抖了一下,悄无声息往后挪了半寸,迟疑半晌,又忍不住慢吞吞晃回原位。
江染接过签筒心中默念,没摇几下,一支竹签脆声落地。
她拿起一看,第九十九签。
江染转转竹签,又扫了一眼半靠着她借力的顾砚。
男人眼眸是纯粹的暗金色,深邃的眸底隐约有幽光晃动,看不出是作弊了还是没有。
她没有急着去解签,先捞着顾砚检查了一遍他的情况。
白色衬衣在打斗中多了不少皱褶,甚至裂开好几道口子,顾砚肩部、手臂各有几道正在渗血的轻微划痕,其余位置没有看见伤口。
江染想起鸟人逃走前扔出的符咒,捧起他的脸左看右看:“你中了那个怪符吗?”
顾砚略微偏开视线,声音低沉冷静:“没关系,已经暂时压制,神识回到本体后可以化解。”
江染松了口气,把刚刚从透支中缓过一些的蛇神抱进怀里。
她对上顾砚深不见底的金瞳:“神明大人,你又保护了我,你是最强大最英俊的好蛇。”
江染低声表白:“无论拿到的签文是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心意。”
被遗弃的神明竖瞳微颤,暗金的眸底波涛汹涌,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再听说过这样的赞美。
殿内袅绕着幽静古朴的沉香,蛇神安静地缓缓回抱江染。
古庙殿外,一切如常。
解签师傅在桌前静候,听见二人前来,起身施礼。
江染一看:庙祝师傅!您老跑得真够快的!
庙祝接过竹签,脸上紧张神色骤消,明显松了口气。
江染:?我求签你紧张什么?
她接过老庙祝递来的洒金签纸,扫了两眼,顿时心花怒放。
签纸上书:「签王: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复何求?」
顾砚寒潭般幽沉的眸底掠过一丝柔和的光彩,正想听庙祝解签,下一刻,他埋起的尾尖就被江染兴奋的手指薅住。
庙祝大惊失色,两根灰白的长眉毛都抖了抖。
拖着漆黑长尾的男人身形陡然一僵,冷沉幽暗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扯一下尾巴,江染已经跃跃欲试摩挲了两下。
顾砚眼睫剧烈颤动,用尽全力咽下喉中快要逸出的低吟,脊骨窜过的电流激得他不住战栗,几乎无法独自站稳。
他压抑着喘息,从背后紧紧抱住江染,下巴抵在她肩头,阖着眼忍耐。
江染被他洒在耳侧的呼吸撩得心痒,转了个圈挡开旁边捶胸顿足的视线,用指甲刮了刮顾砚尾尖细小精致的鳞片。
顾砚浑身都紧绷到颤抖,心跳剧烈得像是快要冲出胸膛,唇齿间呼吸紊乱破碎,仍旧没有出声阻止。
旧日的神明遇到了他的信仰。
哪怕在曾经的信徒面前俯身屈膝向她臣服,剖心坼肝为她舍身,都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江染轻轻抚过蛇神颤抖到微微痉挛的漆黑尾尖,转身回抱他,安抚地覆上他战栗的脊背。
她揉了揉顾砚顺滑浓密的黑发,让金眸迷离、眼尾通红的男人将脸埋在她肩头,一点一点平复呼吸。
“唉!”老庙祝不忍直视地捂着眼睛,叹了几分钟内的第一百口气,脸上表情几乎崩溃。
我族的神明被亵渎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江染啄了下顾砚红意逐渐消散的眼角,称心如意:“大师,不必再解,我已经悟了!这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
顾砚晦暗幽深的金眸中划过一丝浅淡的欣然。
对他来说,江染的解读比任何其他的解释都更加切中心意。
老庙祝吹着胡子深深叹息,无可奈何点头称是。
一人一蛇相携离开古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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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古镇的青石板路晒得发烫。
江染带着化回双腿的顾砚往邬宅走,好奇:“乌鸦是这里的邪神吗?”
顾砚嗓音低醇,和她解释:“三足乌,盂平族的另一个守护神。”
“不知从何时起,他暗中引诱族人作恶,只要献上无辜生魂,就能换取功名利禄乃至寿命健康。”
信徒数目扩张,邪神用成仙洗脑,要求族人每年送去生魂方可保佑家宅安康、仙途顺利。
蛇神冬眠苏醒,祸从天降。
他一面净化冤魂厉鬼,一面试图压制邪神。
吞噬无数生魂后,邪神逐渐势大,两神斗法难分胜负。
蛇神几乎封印了三足乌所有神力,却也被重创缚在寒潭,最终两败俱伤。
只有寥寥无几的信徒还在坚守本心,试图迎回蛇神,历尽艰辛寻到门路,却苦于力量微薄无法实现。
也就是纸条上的四样信物:玉印可解岩洞囚神阵,赤珠可开红木匣取玉印,鸦羽引路寻赤珠,瓷哨唤神。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到邬宅门口。
江染眼见着顾砚的脸色又差了几分,反思了一下揭人伤疤的不当,伸手按上他的腹部。
果然,那片皮肤隔着衬衣摸起来都烫得像是快要熟了。
江染的手明明不算凉快,或许是心理作用,当她的手指在丹田附近打着圈按揉,顾砚觉得腹中如岩浆沸腾般的灼痛竟稍有缓解。
数不清度过了多少个日夜,他体内的封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安分过,哪怕只是微小的缓和。
那里的烈火像是永远不会熄灭,在他丹田深处熊熊燃烧,像是快要将柔软脆弱的皮肉烧焦。
体外是阴寒刺骨的冰冷潭水,腹中却如同岩浆翻滚,折磨得人连喘息都觉痛苦。
他的双手被缚在身后,别提按压、抓揉,连触碰一下腹部都无法做到,只能在黑暗中咬着牙忍到昏厥。
是江染将他从无尽的折磨中解脱出来。
顾砚垂着头,鸦黑的眼睫半敛着,徒劳地想要藏起眼眶中升起的濡湿热意。
他无师自通地将脸埋进江染肩头,心尖酸涩得仿佛快要在她怀里融化。
江染很快察觉到神明流露出平日深藏在心底的脆弱,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
顾砚一面克制着情绪,一面却不由轻轻挺了下腰,想把灼痛难忍的腹部更多地送进江染的掌心。
江染还没再揉两下,怀里的男人忽然“嘭”得消失。
拇指粗的小黑蛇睁着黑乎乎的豆豆眼,茫然地落在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