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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人叫什么?”
陈权没有理会脚下的啤酒,一把揪起天天的领口。
“钱琼啊,怎么了?”天天不明所以,一脸无辜地望着陈权。
“你跟她做过?什么时候?”陈权双眼通红地逼问。
“不会是遇到熟人了吧……”天天心道不好,被陈权的气势唬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陈权看着天天呆愣的神情,稍微找回了些理智:“抱歉,那人是我朋友,没想到你也认识她。”
天天再怎么迟钝,此刻也能想出陈权跟钱琼的关系,连忙答到:“我记得是八月份的事情。”
八月?
八月底的时候,钱琼不是已经跟自己交往了么?
陈权瞬间感到一阵窒息。
所以,钱琼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跟天天做过了?
或者……
陈权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脸色一片苍白。
天天看这个气氛,知道自己今晚别想睡个好觉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八月底还是八月初?”陈权抓|住这最后一丝希望,死死瞪着天天不放。
天天很努力地回忆着:“当时我是在一个展映上遇见她的……只要查一下那个展映的时间——”
“够了,你别说了!”陈权突然厉声打断天天,拳头捏得紧紧,“具体情况我会查清楚的,你把这事忘了吧。”
天天看着陈权颓废地坐在床边,只是说了一声“好”,便立刻逃离此地,出门避难去也。
陈权听见关门声,只觉得脑袋更晕沉了。
不是说好要互相信任吗?钱琼不可能背着自己……
而且,那一段时间,钱琼天天都跟自己呆在一起,不可能有机会出轨!
没错,陈权,一定要相信钱琼,相信她们之间的诺言!
她已经得到最完美的幸福了,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只要这次跟团长辞职,回去交点违约金,就能跟钱琼永远在一起了,不是吗?
是的,就像十年前一样,她规规矩矩在舞室上课,以为会跟钱琼一直幸福快乐下去——
结果,钱琼将她甩掉了。
想到这里,陈权猛地抬头。
那么,这一次,会是钱琼的报复吗?
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几乎要蹦出胸膛。
报复!
这样一想,的确很奇怪……
为什么钱琼明明对她说过那么无情的狠话,却在几周之后突然改变想法,甚至直接跟自己上床?
而且,她那时候明明在跟杜凡交往。为什么会甘愿为了自己,果断跟杜凡分手?
……
陈权越想越怕,冷汗一层层往外渗,甚至打湿了后背的浴巾。
难道说,钱琼对自己的恨意依旧未除,只是用温和的假象欺骗自己,私下里却早就计划着如何报复?!
陈权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要拿起手机给钱琼打电话。
这种冲动很快被理智压下来。
不,陈权,你先冷静。假如钱琼真的是在算计自己,那么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已经从天天这里知道了她出轨的情报。
也许,钱琼已经计划好了,趁着自己这次出门跟团,正在准备她最后的底牌。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是吗,一切都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就是为了给自己最后一击?
钱琼,你的心为什么这么狠,不论是十年前说分就分,顺带撤资的狠辣,或者是现在的笑里藏刀——
难道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么?
……想想也是,毕竟从过去到现在,积极行动的人,只是她陈权一个。
要是她不主动去找钱琼的话,那个女人怕是早就把自己从她的生活中抹去了吧。
是啊,她连孩子都有了,事业也很顺利,真是一帆风顺,幸福美满的人生啊。
也许她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为自己预留的位置。
不然的话,为什么钱琼对小柚的身世守口如瓶呢?
这么细细想了一番,不知不觉间,大|腿上有凉凉的感觉。低头一看,才知道是眼泪落在上面。
强制自己投入演出,用工作来逃避,用尽全力去跳舞。舞台上强烈又刺眼的灯光,好像能把人带到另一个世界——
不必去猜疑,不必去算计,所有情绪都用身体动作表达出来。内外如一的真实感,叫陈权如坠梦境。
这是她最后的舞台,十天之后,她就不得不返回残酷的人世间了。
舞吧,舞吧!
令人意外的是,表演时间临时变动,原先十天内完成的演出,全部被压缩在了七天之内。
众人在庆功宴兼陈权欢送会上大闹特闹,每个成员都依依不舍地跟陈权告别,祝她跟女友百年好合。
陈权面上微笑依旧,但是眼中却是冰凉一片。
百年好合……
呵呵,从来就不该有这种希望。
没有希望,便没有绝望。
“陈权,我说话不大在意,要是什么地方伤到你,我很抱歉……”天天也搭讪着跟陈权说了几句,“那件事,除了你,我还没跟别人说过。要是你想问当时的具体情形——”
“没关系。”陈权三个字就将她堵了回去,“这样就够了。”
独自一人上了飞机,没有跟钱琼提前打招呼。
落地之时,才强迫自己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总之,先去小柚的学校吧。孩子到底是无辜的,不能让她卷入自己跟钱琼的纷争。
更何况,之前自己已经利用过小柚一次了。
但是,陈权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小柚很兴奋,左手牵男人,右手牵钱琼,蹦蹦跳跳的,开心得不行。路上遇见同学时,小柚还会主动打招呼,故意要跟同学们炫耀一下自己的爸爸。
对钱琼来讲,这样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陈权尾随了一会儿,就果断放弃了,毕竟还拖着一只大箱子,毕竟刚下飞机一路赶过来,肚子好饿。看着那三个人逐渐远去,陈权的脚步越来越慢,终于停下来了。
还好,自己的行李从来不多,只要有身边这只拉杆箱,她就可以去任何地方……
肚子开始咕咕叫唤,可是却没有任何吃饭的欲|望。
呆立在街头,秋风刮过,稍微瑟缩了一下。脑袋里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好拉着仅有的行李往路边一伫,跟电线杆相看两相厌。
叶子落了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地就是它的归宿。那么自己的归宿在哪儿?今晚又该去哪里呢?
繁华的街道迅速褪色,两旁的商店都变作了小商铺,陈权的个子也往下缩了一大截,身上裹着蓝白色校服,站在车站牌旁边发呆。
“坐车的话,就没钱住招待所了。住招待所的话,就没钱吃饭了……”
陈权看着车站牌自言自语。
她的面庞是一种未开化的清秀单纯,背上是一个黑不溜——虽然里面一本书都没有,装的都是匆忙收拾的衣服裤子。
这时的她,只有17岁。
眼看就是中秋了,长途车站人来人往,有人在路边支起了摊子卖大馕。
陈权捏了捏口袋里邹巴巴的五块钱,走过去买了一个馕。这东西不容易坏,即使干掉了也不会很难吃,比较适合做干粮。
候车厅里有不少拉客的黄牛,空气中充斥着方便面与灰尘的味道,普通话跟新|疆方言交织在一起,好像什么奇怪的咒语。
陈权瞅准一个大叔起身的瞬间,成功占领了一个座位,默默啃着刚才买来的馕。
填饱肚子后,就去买票吧。
不知道身上的钱够不够走出新|疆省?
能出去的话,要去哪里好呢……
想去南方。南方有不少les的。去了那边,是不是就能找到容身之所啊?
可是,到了那边之后,怎么养活自己呢……路上会不会遇到坏人啊……
迷迷糊糊想着这些事,突然被人拉扯着背包拽了起来:“陈权!你果然在这里!”
“啊,我的馕——”
陈权心疼地看着手里的干粮掉在地上,连忙把它拾起来拍了拍,这才抬头看向刚才的——
“周老师?”
一个短发戴眼镜的女人怒气冲冲:“原来你还认识我这个老师啊!好家伙,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都把整个汽车站转了一圈!等着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说着女人便发狠地拽住陈权纤细的手腕,野蛮地将人往外边拉扯。
陈权被她弄得有点疼,但却一声不吭,任由女人把她塞进面包车的副驾驶席上。
女人把她压在座位上,调整了一下情绪,慢慢道:“陈权,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陈权眨眨眼:“因为同学都欺负我。”
“同学为什么欺负你。”
“因为我抢了惠惠的男朋友。”
“……惠惠的男朋友是谁。”
“是可浩。”
“你们这些小鬼头——”周老师突然笑了,“这么小就在玩三角恋啊。好吧,就为这个,你要离家出走?你知道你家里都急疯了么?”
“……”陈权终于沉默了,低下脑袋,作出一副好孩子的模样。
“呀,认错态度这么好呢。”周老师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伸手摸|摸陈权的脑袋,“在我面前也要装模作样吗?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三千字检|讨|书是没跑了。”
“老师!”陈权立刻惊恐地叫出来,“我八百字的作文都写不够字数!”
“你还有心思跟我讨价还价?”
周老师笑着发动|车子,那种处事不惊的贤良,叫陈权心里痒痒的。
“还好第二天就找到你了,昨晚呢,你该不会跑去招待所睡觉了吧。你身上到底带了多少钱。”周老师柔柔地问。
“我从家里拿了一些。”陈权含糊其辞。
“是偷的吧。”周老师毫不客气道,但是脸上依旧是温和浅淡的笑。
陈权偷偷用余光瞥着周老师,酝酿了好一阵,终于鼓足勇气:“老师,我能不能去你家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