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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第二節風雨小火車之救孩殲敵
兩個匪徒搶得孩子,任務完成了一半,喜不自禁。 一見那個識時務的老農民,頭戴舊草帽,遮住半邊臉,一縷山羊胡子,一件大襟衣衫,一二三的肥褲,腰里別兩根粗壯的旱煙桿,老實巴交的,坐在最邊上的座位,身旁角落里一副空籮筐,一根扁擔,看樣子是販水果賣的窮苦人,小火車上常有,屢見不鮮。
歹徒靈機一動,沖著老農:“喂!老頭,用你的筐子把小孩子裝上,跟我們走!”
“不行、不行!我到吳路販水蜜桃回川沙買的,做生意要緊,跟你們去幹什麼?”
“怎麼剛才明白現在糊涂了?一筐桃子能賺幾個錢?跟我們走一趟,損失全包了還有得多。”說著要把手中的小孩放入框里。
“哎-慢來慢來,小孩子的頭皮嫩,怎麼經得起竹筐磨?你乾脆把這位大姐的包裹也搶過來吧,里面一定有小衣裳啊什麼的!”
兩個匪徒立刻動手就搶:“你給我拿過來吧!”
果然包裹里有好幾件童裝,拿來墊在頭下身下正好。小天民睡在竹筐里,舒服多了,但是肚子餓得慌,仍舊不依不饒,由吵鬧變成哭鬧。奇怪的是一直護著他的奶奶倒乖乖地一聲不響了,任由孩子被人搶走。
最近,火車上搶偷拐騙小孩的事時有發生,失去孩子的家長哭天喊地,尋死尋活的司空見慣。車廂的乘客不下幾十個,從來沒見到像今天這麼窩囊的奶奶,虎頭蛇尾,剛才還高呼救命,現在卻若無其事地不聞不問,孫子不要了,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再說那個老頭,貪圖一點錢財,為虎作倀,挑副籮筐,甘愿為強盜擔小孩,真是豬狗不如!這麼大的年紀還做缺德的事,死後過不了奈何橋、惡狗莊,罵得難聽極了,他卻不當回事,我行我素。
到站了,這兒正是吳李芳的老家-吳路鎮。準備下車,老頭跳著擔子,前筐是孩子,後筐是搶來的包裹和他自己的麻袋,跟在兩個男子中間,走出火車站。
出站就是老鎮上的小街,他對著身後說:“跟住!別丟了!”
“管好你自己吧!”另一個歹徒沒好生氣的。其實老頭是對後邊孩子奶奶說的,他哪里知道。
小鎮蠻熱鬧的,江南水鄉氛圍很濃,長條形石板路,兩旁盡是四里八鄉的小攤小販,什麼蓮藕水果、時鮮蔬菜、河浜里的小魚小蝦,農民自養自宰的豬肉,活雞活鴨大白鵝,應有盡有。
這里距海邊又不太遠,海產品也琳瑯滿目,肥魚大蝦、青蟹海蚌,品種繁多,買的人不僅是這一帶的有錢人,還有從申城特地趕來采購的。 摩肩擦踵,人潮如流。走過不太長的老街花了整整半小時。
鎮口有家水果批發市場,雖說春桃已經落市,早熟的水蜜桃正漸漸地涌入,還有當地產的青皮嘣瓜,吃到嘴里嘣嘣脆,正當時。買的、賣的都不少,人丁興旺。
門口停了不少小卡車、橡皮塌車、小板車、牛車,還有廂式貨車,一邊的小河里停了不少船,都是來裝桃子、瓜的。
擔子挑到這里,匪徒命老頭停下,給了他一萬塊舊幣:“老頭兒,這個竹籮筐我也買下了,劃算吧?外面不要亂說,如果曉得了,要你的老命,聽見沒有?”
老頭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收了錢,挑起膽子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人。
只聽前頭樹蔭下有人喊:“娘,我們在這兒!”
敢情那里停了一輛奧斯丁,招呼他的正是鮑丫頭。
小汽車的對面有輛廂式貨車,兩個歹徒開了車尾的門也在高呼:“老頭過來!”
吳李芳更甚,領了一輛牛車過來:“鮑姐,伲度老倌來了,囡把了吾!”
老頭連忙致謝:“哎呀,親家來了,辛苦您!快把孩子接過去,小家伙餓壞了,給他搞點什麼吃的吧!”
這人端起籮筐放到牛車上,只見一個黑影飛來,撲向牛車,眾人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來是條猛犬!
奇怪的是小孩見了它立刻止聲,咿咿呀呀地像是碰到老熟人。
小孩的意思就是你怎麼到現在才來呀!
二賊氣洶洶地過來,沖著剛才挑擔子的老頭:“八格亞路!怎麼把小孩送到這破車上?搬過去!”
老頭并不惱,仍然嬉皮笑臉地:“你們看哪,母狗給小孩喂奶呢!”
順著他指向一瞧,果然如此!怪不得母狗腹下脹鼓鼓的,敢情是他奶媽!小孩吃得高興,一雙小腿直晃,鮑丫頭氣得差點暈過去。
這一奇怪的現象,引來不少人圍觀,看西洋鏡似的。人越積越多,最後里三層外三層,市場門前人擠人,水泄不通。
被稱作“度老倌”的,就是李忠的姨父,一看阻了交通,急忙吆喝看熱鬧的人散開讓道,趕著牛車就走,吳李芳也上了車,守在侄孫的身邊,一面勸說:“有什麼好看的?散了吧,散了吧!”
瞧熱鬧的人哪里肯依,一路跟隨,嘻嘻哈哈,指手畫腳,議論紛紛,還幫著推車,倒讓老牛省了不少力。
兩個歹徒眼睜睜地望著一群人蜂擁而去。忙碌了半天,搶得的小孩又被人劫走,水中撈月一場空,實在是為他人作嫁衣。心想都是那個老頭搞的局,抓住他非大卸八塊不可。
駕駛室里還有一人,大概是這三人中的頭,眼睛一瞪:“八格!好端端的事被你們兩個蠢東西搞砸了,還不上車追!”
“是!”兩個匪徒應聲上車。
汽車正要啟動,突然傳出一聲:“搶劫犯,罪該萬死,還想走!”一扁擔把大燈砸碎。厲聲喝道:“下車!”
這人正是三人痛恨之極的挑擔子老頭,不,是老太婆!他把草帽摘了,假胡子扯了,一身農民衣裳還在。半男半女,她到底是誰?
她自然就是神探鮑母!在火車上搶包裹時,把一張紙片趁機塞在吳李芳手中,上頭有六個字“老嫗是鮑金花”,讓她放心。
有小家伙的外婆、大偵探一路跟蹤保護,姨娘篤定泰山,自思自想,還瞎操這份心幹什麼?便任由歹徒劫走天明,遭旁人辱罵只當不聽見,終於救得孩子回到身邊。
眼前沒了後顧之憂,以鮑母的性格,豈能放得過三個日本鬼子,氣不打一處來:“我就是你們所說的狗屁偵探鮑金花!這下明白了嗎?還不下車!”說著把腰里的雙截棍猛地砸向車頭的擋風玻璃,“嘩啦”一聲,玻璃碎成十七、八塊。
丫頭把九節鞭向車內的司機襲去:“還想逃?下來!”
尼娜更不是省油的燈,掏出槍,對準前輪“啪啪”兩槍,把輪胎打癟了,嘴里還發狠:“我叫你逃!再不下車,斃了你!”
三人一見車子開不了,逃生無望,氣急敗壞地下來,兇相畢露:“老太婆,放明白點!三個彪形大漢還怕三個臭女人!今天不把你們撕成碎片,誓不為人!”
“哪里來的鬼魅魍魎?敢在小鎮上耍威風,欺負婦女,跟我們到所里走一趟!”鄉鎮上派出所的警察出頭了。
鮑母高聲嚴斥:“諸位父老鄉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三個日本鬼子在火車上搶劫我外孫,還想逃走!”
剛才瞧母狗喂小孩的人群一下子又擁到這邊,一聽說那個小孩就是被三個日本人搶的,劫後逢生。人人義憤填膺,個個振臂聲討:“打死他,打死他!”聲援浪潮一浪高過一浪,頓時沸騰起來。
又有人高呼:“鄉親們,這三人就是在小火車上屢屢作案,搶奪孩子的日本人,無惡不作,抓住他們開公審大會,繩之以法!”
這一鼓動,人流像潮水般涌來,把三人一輛車團團圍住。鮑母知道,這是地下黨組織發動群眾,小鬼子插翅難飛了!
鬼子也深知今天慘局已定,亁脆圖窮匕見,每人一把東洋刀,三人背靠背,嘴里還嘰里咕嚕地叫囂,別人不清楚,鮑母聽得懂,意思就是大日本皇軍不怕死,有種的上來單挑!老子臨死拉幾個墊背的。
當場就有幾個年輕後生,血氣方剛,挺身而出,應接挑戰。有人說這幾位就是鋤奸隊的。
鮑丫頭一見,率先跳入場內,雙手一抱拳:“諸位鄉親,我就是被綁架的孩子母親,略會三招兩式,今天我要為兒子討個公道,不然日後孩子跟前不好交代!既然小鬼子口口聲聲要單挑,我就出頭領教他們的高招!”
然後轉過身對著那個搶她孩子的鬼子:“冤有頭債有主,就是你!”說著揮動手里的九節鞭,先發制人,一招《金絲纏葫蘆》,向對方的頭顱攪去。
小鬼子不識招數,就以《十字花》封鎖門面,將上半身護得風雨不透。丫頭等的就是這一招,趁他下三路空虛,接一招《掃地龍》,圈住他小腿,就勢一拽,“噗通”倒地。頓時人群中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響徹雲霄。
鮑丫頭復一個羅圈揖:“師父教誨,不打落水狗,讓他自裁吧!”
鬼子兩招就敗在小孩母親手上,顏面掃地,哪還有臉站在這里?倒舉東洋刀要切腹自殺,冷不防一人竄進場內,手里雙截棍一挑,把刀擊飛:“想死,沒那麼容易!留著讓老百姓公審!警察先生愣著幹什麼?把他銬起來呀!”
鄉公所的警察見不費吹灰之力抓住一個日本敵特,還不一擁而上,捆豬似的把他銬上,先解決一個。
尼娜一見師姐拔了頭籌,迫不及待地跳入場內,也學她的樣,先作揖,後搭腔,一口洋式國語:“女士們、先生們,我媳婦就是無緣無故死在他們手上,自然也要報仇。我沒有師姐那麼能幹,只會玩槍,諸位看好了!”飛快地轉身,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槍聲響了,立時又到下一個。
觀眾齊聲歡呼,拍手鼓掌。想不到這個外國老女人槍法極準,不偏不倚地擊中日本人的腦門,還竟然是小孩母親的師妹,聽話音她們還有師父,是誰呢?來了嗎?
那個貌不驚人的老嫗笑嘻嘻地出場了,同幾個鋤奸隊的後生低聲嘀咕了幾句,然後面向大眾,也是一抱拳:“各位父老鄉親,適才小徒出手建功,大快人心。於是同幾個小哥兒商量,余下一個小鬼子留給我來打發,博諸位一笑。”
隨即向剩下一個鬼子問道:“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哪來這許多啰嗦!招打!”他不肯說,咆哮著沖過來,斜勢一刀,“呼”的一聲,刀鋒凌厲,令人膽戰。
鮑母倒著急退三步避過,不予爭鋒。
鬼子一刀撲空,不等招式老,手腕一翻反手又是一刀,由下到上,帶起地上一捧灰塵彌漫空間,讓人睜不開眼,果然好功夫!
老太太識得厲害,向後翻身,倒蹤一大截再次避過。
6o多歲的老人還能後空翻,讓人刮目相看,內行人轟然叫好。
鬼子得勢不饒人,趁她還未站穩腳跟,一個踮腳,大鳥似的向前飛去,刀人合一,第三刀到了,比拼的是度。他心想前飛總比後蹤來得快,刀尖刺到她腹部焉有命在?此戰勝定了!
高手對壘,戰術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小鬼子滿以為三刀定輸贏,盡管她手里的旱煙管,其實是帶銅頭的雙截棍,并未出手。
哪知老人胸有成竹,膽大心細,眼看明晃晃的刀尖刺來,突然一屁股坐地,接著一招《鐵板橋》豎躺,平臥在地上,一氣呵成。鬼子的身體則與她平行,高她一公尺上下,腰眼正是雙截棍激打的最佳位置,觸手可及。
送上門挨打,哪還客氣什麼?一棍子砸下去,身子橫飛,趴在地上直喘氣,動也不能動,腰椎骨斷了,再也直不起身子,跟死人差不多,多口氣而已。
老太太一個魚躍翻身站起,漂亮極了,就像舞臺上的京戲演員,亁凈利落,又贏得一片掌聲。丫頭和尼娜趕緊過來給她撣去身後的泥土灰塵,她沖著大伙一抱拳:“小鬼子罪不容誅,老嫗我替天行道!”轉身要離去。
只聽見地上之人斷斷續續地發聲:“老,老太婆,不要走,你,亁脆再,再給我一槍,免得生,生不如死!”他哀求了。
“哦!你想死!這有什麼困難?成全你就是!”周圍人聽得清清楚楚。不用人動員,無數的磚頭石塊雨點似的,朝他頭上、身上砸,痛打落水狗。不多一會被砸得血肉模糊,鮮血染紅了公路,尸身抓不上手。
三個日本鬼子,二死一擒,全軍覆沒,大快人心。
三個女人的事跡傳遍開了,如何如何神勇;尤其是神探鮑母,偌大的年紀,神斷案子不算,還是一位罕見的武林高手。與小鬼子過招,“三招不還手,一招要人命”,說得神乎其神,老太太的聲譽響遍浦江兩岸,如日中天,連鮑丫頭和尼娜都成了家喻戶曉的新聞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