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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劝你别等了,快回乡下去吧,这镇子夜里可是有吃人的野兽。”老婆子摇了摇头,开口劝道。
吃人的野兽?赵三富摇了摇头,估摸着眼前的老妇人在和自己逗着玩,但想着老妇人与赵大荣住得如此近,想必知道些赵大荣的消息,于是言辞恳切地继续开口,“老人家,我俩个亲妹子在涨水前也正巧在我大哥家,一个儿子俩女儿,若是没个一星半点的消息,叫我如何去回我老娘啊!还望老人家能指点一二。”
老婆子叹了一口气,她正是因为担心眼前这个老实憨厚的汉子将消息告诉老娘后,徒增悲伤。
但见赵三富坚持的模样,老婆子终于还是松口,边回忆边道,“我主家也是一个童生,去年七月和赵童生还有书院的学生相约去县城考试,谁知走到半道,遇见拦路抢劫的,你一行四五个童生被山贼打杀了,你大哥也不知所踪,虽然没找到他的尸首,但怕已是凶多吉少!”
赵三富听完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如鲠在喉,他万没想到竟然会听到如此噩耗。
虽然他与赵大荣的关系并不似其余自己弟弟似的亲厚,但毕竟是自己叫了三十几年的兄长,这说没就没了,难免让人觉得悲伤。
三郎见亲爹情绪有些崩溃,愣在原地,便立马上前扶住赵三富,又向老婆子恭敬地鞠了一躬,“多谢老婆婆告知。”
老婆子见赵三富的悲伤神态,连忙摆了摆手,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赵家娘子倒是前几日回来过一次,她身边好像除了跟着赵童生的俩位千金外,还跟着一个眼生的姑娘,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宅子里头。”
老婆子说完便颤颤巍巍地转身,准备关门。
三郎见老妇人面黄肌瘦的模样,突然想起了贺传雯说过的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摸了摸怀里的干粮。
他思索片刻,他的干粮算是富余,反正爹那里还有,能凑合着吃,便一路小跑到老婆子门前,将怀里的干粮递给老妇人。
在老婆子眼含热泪的注视下,三郎扶着亲爹一步一步往巷子外走去。
“好人啊,好人。”
老婆子将手里的干粮紧紧抱在怀里,她的主家早就逃跑了,只剩下她一个老太婆,后来她跟着镇子上的居民往附近山上住了小半年,要不是她辛苦大半辈子攒下了些私房,可能活不过去年的冬天。
但她还是靠吃野菜树皮,支撑下来,等水退后,衙门的人给灾民每人发了二十斤米粮。
虽然这足够老婆子吃几个月,但她怕主人家再也不回来,她一个孤老婆子,没个一儿半女,身无长物,吃完了这些粮食怕是再也没有了。
于是老婆子每天只敢吃午食一顿,每顿只有清澈见底的一碗水粥,每日都饿得两眼发慌。
原本老婆子不用拖着身体,费力气与俩个不相干的人说话,但是却因为她的善意,换来了三郎善意的回报。
虽然三郎的干粮不多,但足够老婆子吃好几天了。
再说赵三富因听说亲大哥赵大荣离世的凶讯,眼睛变得有些涣散,迟迟缓不过劲来。
还是三郎一直扶着赵三富,寻了个阴凉的石板,将李荷花给他缝的花布袋子,里头有一只装着凉水的葫芦,还有原本李荷花今早逼他穿上的薄棉衣,但他走到半道上就脱下来,因为天气实在暖和,他便将棉衣放在布袋子里头。
三郎一面拧开葫芦的盖子,一面将装在棉衣的布袋子放在石板上,待扶赵三富坐好后,他又将葫芦嘴递到赵三富嘴边。
也不用三郎开口,赵三富便接过葫芦,咕噜咕噜地喝下几口,喝完赵三富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三郎还是头一次见赵三富这模样,他有些害怕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亲爹。
相对于赵三富崩溃的模样,三郎却显得有些不咸不淡,因为他对赵大荣这个所谓的大伯没多少好印象。
打从三郎记事起,赵大荣给他的印象就是对赵家没有半点贡献,反而每年会回村子要三四回钱,赵大荣于他而言更像是一个讨人厌的陌生人。
赵三富歇息了一刻钟,才堪堪缓过劲,拍了拍坐在旁边双手环胸正在打盹的三郎。
三郎立马清醒过来,见赵三富正在看着他,他立马开口道,“爹,咱们啥时候回去?”
赵三富抬头望了望日头,只见太阳正落在西山上头,像是时辰不早了,便摇了摇头对三郎说,“咱们去县城,你娘担心你姑姥姥、姑姥爷,咱们去县城瞧一瞧也好让你娘安心。”
说完两父子便启程,百里镇离河安县县城大约有三四十里山路,现在赶着走,可能到县城时恰好城门也开了,等他们打听到消息后,再赶回来,说不定明晚就能落家。
虽然百里镇有通向河安县县城的官道,但那时并没有多少百姓肯走,皆因为二十几年发生的一桩事。
二十几年前从百里镇收完秋赋,运粮食的差役遇见了一个架牛车的老伯,牛车的车轴坏了,一车从百里镇去平安县的人堵在路中间。
运粮的差役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牛车推下悬崖,一车子的百姓未幸免于难,这还是其他过路的百姓瞧见了,这件事才在乡镇之间流传开来。
听说还有一个冤死的汉子原本是过路的,帮着老伯修牛车,也被差役们推了下去。
那些没了亲人的百姓大多是平头老百姓,想要申冤但惧怕官府官官相护,只得打消心思。
而在牛车上的一个妇人,家里还算是富裕,且她的兄长在县里开了一家镖局,丈夫又是个秀才,听闻此事后,她的兄长联合她的丈夫去县衙击鼓鸣冤,但没想到一进县衙,她的兄长便被打了一顿杀威棒,接了状纸的师爷寻问他们可有人证物证。
物证还好说,他们为了申冤,一直将妇人的尸体停在家中,而人证只有去找到亲眼看见差役推人下山崖的人,但他们是从邻居大婶嘴里听说的,邻居家大婶又从其他人嘴里听说的。
为了找到人证,两人便花了十几天,耗费不少金银才找到了其中一位证人,但当他们以为能够为亲人申冤时,那个证人却不愿意去县衙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