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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午膳,天空阴沉的厉害,又落起了豆大的雨滴。
官邸里,温无月施完粥,让厨房准备将士的吃食,将士不比他们,需要体力应对水患。
她和陆湘跟着运送食物的小分队出发,一同去了河堤,顺道还想看看自家殿下在做什么,能否帮上一二。
河堤很快就到了,两人从马车上下来。
河堤边将士众多,好在萧北沉几人没像将士一样脱了上衣,远远一眼就能看到。
雨势很大,将士们将吃食送到了临时搭建起的棚内。
温无月和陆湘同打一把伞,立于树下,陆湘将手在嘴边圈成喇叭状,朝着远处大喊:“哥,哥哥,吃饭了。”
清丽的眼睛看向河堤边的人,尽管平日里常常欺负陆行,但此小丫头的眼中满是骄傲的神色。
雨声和水声将她的声音掩去了大半,那边的人却好似听见了她的叫声,转头朝这边看来。
接着,就见他们从人堆里撤了出来,遥遥走来。
温无月双眼直直撞进那人眼眸,明明雨幕迷人眼,但那双眼睛在她眼中灿若星辰,那道傲然挺立的身姿宛若惊鸿。
她的殿下,心怀天下百姓,终有一天,他会登上高楼,匡扶社稷,号令天下,成为羽国甚至天下的明君。
无论如何,都不该像前世那般,死在满是泥泞的刑台上,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温无月呼出一口气,勾起一点笑意看着心上人一点一点接近。
河堤上能走的地方不过一人宽,将士们轮流着撤出吃东西,萧北沉三人往旁边让了让,走在最后。
他们身后是湍急而下的浑浊洪水,翻滚着巨大的声响。
变故就在一瞬间,。
许是上游哪处被水冲倒的木梁顺着水急速而下,在水中横冲直撞,紧接着被一个大浪卷起,撞向河堤。
因为吃饭,河堤上的人少三分之一,那木梁直直朝冲向一处,水中还有十多个踩在水里的将士。
他们一时避无可避,被木梁撞倒,几个人攀住边上的石头,几个被附近的将士眼疾手快地抓住,还有两个被洪水裹挟向下游冲去。
惊叫阵阵传来,岸边的温无月和陆湘见了,也齐齐变了神色。
萧北沉回头看去,见两个将士已经从上边冲到他们附近的水中。
岸边的将士伸着手或木枝去够,奈何水流太急,人又离得远。
只转眼间,人又冲出了几丈,萧北沉和陆行反应极快,顺着河堤就往下追。
足尖轻点,施展轻功,萧北沉扯下挂在乱石间的一根麻绳,绕圈扔出。
准准地就套在了近处那将士的身上,他将麻绳丢给身后一步的陆行。
又一刻未停地向前掠去,踩踏着岸边的碎石和木板,见那将士已经呛水快沉下去,砰的一声就扎入浑浊的水里。
温无月一直看着自家殿下的身影,一颗心提在嗓子里,见到对方跳下河,她浑身发颤。
洪水湍急,谁知道底下会有多少嶙峋怪石和漩涡。
她心中着急,丢了油伞,提起裙摆就向岸边跑去,陆湘见状,紧紧跟在了后面。
“月姐姐,你慢点,小心别摔着,”陆湘着急出声。
棚里吃饭的不少将士,见状纷纷往河堤边跑去帮忙。
萧北沉在水中施力,尽量控制着身体随水流往河中心去,五指成爪,抓住了那人手臂。
但水流比他想象得更急,河水中还混杂着断裂的木板,树枝,不甚烦人。
他一把扯下身上的衣物,凝息激出丹田内的灵力,片片翎羽从身上长出,包裹全身。
众人只见一对比两臂更宽大的洁白羽翼从河中展开,紧接着,一道身影直直飞起,手上还拎着晕厥过去的将士。
那羽翼洁白宽大,在风雨中呼呼扇动,风声迎面而来。
那半空中的人,神色冷峻,脸边似乎被什么划伤了一道,丝丝鲜血从颊边落下,更添了几分摄人的气魄。
所有人都怔楞着,看着那宛如神祇的男人,无不露出骄傲又敬重的神色。
这是他们羽国的太子殿下,都说只有太子殿下的羽翼是几百年来羽国人中唯一能飞起的。
萧北沉却恍然未觉自己给所有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只飞向岸边,将手中抓着的将士放在地上。
落地后,羽翼骤然收起,身上的翎羽也退了干净,露出劲瘦却不失力量的腰身,上面隐约可见数道划痕,有的已经渗出了血。
反应过来的将士将地上的人抬去棚内,萧北沉接过陆行拿来的外衣,套在身上。
看到那人从河中飞起,温无月才松了一口气,她跑到半道,雨水将全身淋得湿透,半身裙摆都是肮脏给的泥浆,杏眼通红,盛满了担心。
像是好不容易找回了呼吸,她捂着狂乱跳着的心口,弯腰大口喘气。
萧北沉看向她,快步走了过来,冷声道:“跑什么,这么大的雨。河堤边上太危险了,快回去。”
冰凉的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人,温无月眼中蓄上泪水,后怕道:“殿下你没事么?”
看着那双慌乱的眼睛,萧北沉终于是软了几分语气,弯腰抱起了人,“本殿没事,区区小事,何必担心。”
他抱得稳当,朝着岸边走去,将人抱回马车。
将人放在窄塌上,他屈身从车里找了干净的帕子给湿透的人擦脸。
秋日的天气已经寒凉,温无月浑身发抖,不仅冷,更多是被吓到了。
她惊魂未定,重来一世,只想着要做什么弥补什么,却没想过,万一殿下出了事,她该如何。
“将头发擦擦,”萧北沉叹了口气,不去深想眼前的人为何会这般紧张害怕。
温无月听到声音,抬起苍白的小脸,眼中的泪水滴滴掉落。
她伸手抱住了萧北沉,将脸埋进他颈间,说出口的话断续得不成样子,“萧北沉,萧北沉,别……别死,不要受伤,不要丢下我。“
萧北沉心中疑惑,这是第三次,温无月这么怕他死。
第一次,是在那天午后,她说自己做了噩梦。
第二次,是在山洞里,当时只当她是发烧胡言。
而现在,是第三次。
“为什么这么怕我死?”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萧北沉自己都不清楚的微弱希冀。
怀里的人脑袋轻摇,似乎有什么理由无法被说出,挣扎着眼泪落得更凶。
温热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脖颈,顺着落进胸口。
他冷峻的脸上多了分心疼,叹息着将浑身轻颤的人抱进怀里。
温无月,若你只是演戏,那便一直如此,将我骗一辈子。
过了很久,怀里的人终于止了哭声,像是哭累了,趴在他身上没有动。
又过了一会,才传来哭过后略微沙哑的声音,“有很多事,月儿没法现在告诉殿下,但总有一天,殿下会知道的。”
“不管殿下信不信,我都不会欺骗殿下,不会背叛殿下。”
红彤彤的杏眼轻眨,睫毛缓缓扇动,温无月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他。
她眼神坦然,只装着担忧,萧北沉迎上她的目光,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只深深的看着她。
温无月勉力勾起了下唇角,轻声道:“殿下受伤了,我给您擦药吧。”
如墨的眼睛深深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的心扒开看个清楚。
良久,萧北沉才说了声好。
马车里放着常用的伤药,温无月转身去拿,细白的手指挖了一点,小心的抹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眼角泛红,眼神却是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她鼻尖轻耸了一下,小声道:“殿下若是破了相,我该不喜欢你了。”
玩笑的话没有一丝笑意,似乎只为了缓解一两分她心中难受的情绪。
萧北沉皱眉,抚了下她落在脸边的发丝,认真道:“竟不知太子妃如此在意相貌,着实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