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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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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9==

    指尖上的触感柔软细腻,姬瑶坐着出神似是没有察觉,韩七的大掌越过小指头、无名指……最后满握住她的手,屋里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姬瑶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抽出手。

    他脉脉望着她,她还在害羞自始至终不曾转头看他一眼。他的手心里都出了汗,她也是,小手指刚蜷动一下又被韩七紧紧握住。到手了岂能轻易放开,他坚信。

    两人保持着原姿势静坐不动,光影从窗前三尺移动到姬瑶的足下,她挪动双脚,脖子和腰腹僵硬无比,肩头也感到酸楚,姬瑶更清楚贴身的小衣湿透了。

    她轻轻在动,韩七在旁也轻声问:“你累了?”

    姬瑶没好声气瞪着他说:“你松手!”

    韩七微笑,眼睛弯弯清澈见底,他并没有松开,只握着她的手,又不是不让她活动。

    “你随意。”他笑说。

    姬瑶盯着眼前的面孔,觉得他是那么的……“可憎”,对,正是可憎,想到这个词她勾头莞尔一笑,小指头又轻轻动一下,被他握紧又松开。

    她的指肚挨着他粗砺的掌心,像是玩把戏接连做出小动作,韩七大手一张一合,却是始终不放她的手离开。

    姬瑶轻嘟着嘴轻嗔韩七,本来是如锋的利目变成眉眼横飞,更像是撒娇。

    韩七看得心动,天降横财被他接住,可他马上要走,把此刻的柔情存在心底留在以后的岁月中慢慢回味,阿瑶又该怎么办,他不得不说出实话:“阿瑶,再过几日我就要走了。”

    姬瑶惊讶,看向他的左胸口,“那你的伤,该怎么办?”

    “你再替我吹两口气,保准赶在走之前能痊愈。”韩七生起顽心调笑。

    “你”,姬瑶恼羞,面上笼着一层薄薄的嫣红,想抽出手被韩七紧握着不放。

    “阿瑶”,韩七收起调笑换上正经的神色,“我这一走,连宋大哥也不能保证何时回来,或是三个月,或是一年,更甚者三年。”

    他停下话,深情望着姬瑶,想看透她揉碎了打包也一起带走。

    “哦”,姬瑶顿时有着莫名的伤感和黯然。

    她的留恋和失落没逃过他的眼,韩七下定决心做出允诺:“我一定要接你出去,今后不敢保证能封候拜相,但凡有我的立足之地,都分给你一半。我韩七真要有显贵的那一天,身边只有你一人与我共享。阿瑶,你等着我。”

    这实在不是什么动人的情话,姬瑶却湿了眼眶,她在做什么?一个男子要与她私定终身,无媒无聘,没有三彩六礼,没有诰命金身,只拿他一颗赤心做保。

    她的家世和受过的教养都在告诉姬瑶眼前的事实在是太不像话,过于离经叛道,她应该甩手快快离去,和韩七划清界限。

    试想留在长安城会有什么结果,嫁给王四郎或是钟益,或者任何一个贵族儿郎,出嫁后打点中馈相夫教子,调.教美妾侍婢们,为争蝇头小利和贵夫人勾心斗角。

    每个贵族女郎都这么过一生,是没有什么不妥。

    可她不知道今世还会不会再为一个男子失去分寸忘忽所以。明知道男女有别,还一而再再而三追到宋府;明知道授受不亲,还三番五次替他敷药甚至梳头;还有她与韩七之间的门第之分,她从未放在心上;更别说此刻他与她,不是动情是什么。

    就因为他救过她,也并不是,是她不自知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好像靠近了自己也不会孤单。

    她单手捂唇,眼中泪光点点,真不知应还是不应。

    韩七看出姬瑶的挣扎,即使姬家败落成今天这副田地,他还是没有资格上门求娶;即使姬瑶被好几拔人盯上,打算当成猎物般娶回家,也轮不到他韩七。

    他与她本是两路人,他原先便知道。可遇见了,不该认命。

    韩七双手捧着姬瑶手放在唇边,没有拨剑,没有起立,也没有发誓,只一字一顿对着她的双眼说话:“时日不多,我所掌控的也有限,能给你的更少。我这个人这颗心都是你的,却是转眼间要走。阿瑶,你只要信我,等着我给你争出一片天地。”

    他的唇落在姬瑶的指尖上,温度传到她的心底,姬瑶落下一滴泪,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韩七。

    她可以不信他,让阿兄替他找一个稳当的郎君出嫁,可那个人会对她说出什么情话。

    一脚踏出去,前路不明。守在原地,过看似按部就班的日子,让心慢慢冷却直到变成块臭石头。

    姬瑶还在踌躇,韩七没有逼她现在做出回答,他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心想若有可能这样守着阿瑶什么事也不用干该多好。

    年少时的动心势必会想到长久厮守,韩七是个清醒的少年郎,明白哪些事该做,哪些事又不可为。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他却要佳人和前程一起共拥。

    宋十一郎撒出去的种子在地底下悄悄生出萌牙,等它们破土而出时还须韩七请来雷公电母下场透雨。

    即使她今天不应,等他忙完外面的事,也要回来接她。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近黑,姬瑶轻叹一声:“我该走了。”

    韩七黯然垂目,说不失望那是假话,手缓缓松开,她的手从他大掌中滑落,人走到院门口回首再望,他仍定定坐在椅上不动,目光痴痴地跟着她走。

    “你可要快点。”姬瑶冒出一句很古怪的话,接着又说:“最迟明年年初,早则年底,钟家可能会派人上门求亲。阿兄一个人孤掌难鸣,恐怕阻挡不了他们。那日在墨宝斋,我对钟盈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无论如何,我不会进钟家大门。”

    韩七一片茫然,脑子没有回过神,阿瑶这是在说……

    他扑到姬瑶面前问道:“那个,钟家……还有,”他急得挠头,总算醒过神,咧开嘴在笑:“阿瑶,你应下了!”

    姬瑶白他一眼,真是怎么会上他的贼船,她被鬼迷心窍了罢。

    韩七喜得不知双手往哪里放,亦步亦趋跟在姬瑶身后,姬瑶要回小楼休息,他也跟着没话找话,尽说些八杆子打不着的闲话哄姬瑶。

    姬瑶可笑,打断道:“好了,你今天误了两顿的药点,回头全补上。还有,你拿走的那把匕首真是我阿爹的遗物,三番五次要不来,你就好生收着,别让它落到外头。”

    韩七猛点头,笑得没心没肺。

    姬瑶叹气,这人怎么一转眼变成小哈巴狗,傻模傻样的还没有南瓜机灵。

    她倒想起一件事,又叮咛韩七:“我的几个婢女还有两三个老嬷嬷暂时住在洛阳城外的庄子里,南大婶一家照看着她们,你要是得空了替我捎个信回去报个平安。”

    “放心罢,南瓜早告诉过她们关于你的消息。”韩七脱口而出。

    姬瑶纳闷,他和南瓜什么时候扯上关系,听起来还很亲密。

    她盯着他问究竟,韩七实说:“去年和宋大哥去洛阳请顾神医的那回,南瓜缠着我不放,跟着我和宋大哥去了淮北呆了三四个月。我去钟家盗珠子时,把他才带回京城。”

    姬瑶皱眉,问:“南瓜那张大嘴巴都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说了。”韩七很实在,没打算对姬瑶撒谎:“你是不知道,他从早絮叨到天黑,聒噪得不行,十句里有八句里在说你,我想不记住都难。”

    他眨巴着眼睛貌似很无辜,姬瑶彻底无语。

    她依稀记得韩七提到过南瓜,原来那小子背着她干出这么多事,亏她还用心待他。

    “阿瑶,你生气了?”韩七低头问,他被突来的喜悦淹没,一颗心忽高忽低患得患失,又是初经事的毛头小子,于少女的心思半点不通,看见姬瑶不说话于是紧张起来。

    姬瑶在气南瓜,也在气韩七。别说韩七,她今天整个人也不大正常,说喜就喜,说怒就怒,把以往的素养都丢在湖水里喂了鱼。

    见姬瑶拔腿要走,韩七着急又想拦下,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不放,轻声告饶:“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别气了,嗯!”

    “松开”,姬瑶娇嗔,忍不住又想笑。

    两人你拉我扯打闹着玩,几步外一个人黑着脸看了许久,也不知谁抬头发现在外人在,韩七先松开手,讷讷道:“宋大哥,你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家都快被拆了。”宋十一郎怒气冲冲,狠盯着两个小儿女,“都到我书房来。”他抛下话扭头就走。

    姬瑶和韩七对视一眼,本来想装成苦脸,两人又笑了。

    听见身后轻轻的笑声,宋十一郎步子迈得更大更急,反了天了,家里家外都反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