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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廊下,阮千溯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男子斜倚在廊柱上懒散的身影。仿佛是害怕别人看到,阮千溯回头瞧了一眼身后庭院内围坐在一起的兄弟姐妹,才说道,“上去说。”
来人也不多问,看来早已经是对这个词不能再熟悉了,他嘴角一撇,翻身上到房顶坐在屋檐上。而阮千溯并未见有丝毫动弹,只是静静地站在廊下等待刚才一问的答案。
“久闻其人,慕名而来。”那个男人坐在屋檐上轻描淡写的说道。
“什么意思?”阮千溯不解。
“那个就是么……”仿佛没有听到阮千溯的话,檐上的男人自语道。
“你到底在找什么?”不知何时阮千溯已然来到屋顶,“不回答我就踹你下去。”
“别别别,可别坏了我这张脸。”那个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玩笑,“要不然还得你给我出手术费。”
“……”阮千溯语塞。想起了当年的事,想来这件事过去已有六年了,和身边这个人认识已经不知不觉的六年了……似乎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时候,中秋刚过去没多久,一场秋雨连绵几天都不见停歇,阮千溯就在秋雨绵绵的无人街道上撞见了这个人。那时只见他倒在地上,脸被头发和头顶灯光打下的昏影遮住看不清面貌。他走上前,将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才发现这人满脸是血,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也多亏了你,否则我恐怕早就死了。”那人抬头望天,宛若回忆往事一般细数当日情景。月光下,两人的容貌竟然出奇的相似。当日他伤的太重,尤其是脸上,面部五官都已经无法分辨,所以当时医生告诉阮千溯,病人可能需要从新塑容。
这大马路上捡来的病人,阮千溯哪里知道这人姓甚名谁家在哪里相貌如何?于是,无奈之下只好照着自己的相貌和着他的骨骼让医生手术。
于是从此以后,这两人才渐渐熟识,甚至成为对方唯一的朋友。只不过两人相貌酷似,性格却是大相径庭——阮千溯内敛温和,而这个人却放浪不拘得很。
“听你刚才说,你这次来是要找人?”阮千溯不愿再提及过去,将话题转了回来问道,“什么人?”
“就是那个,”那人抬了抬下巴用目光指着庭下坐在轮椅上的人淡淡的说道。“你妹妹——阮千炤。”
“千炤?你找她干嘛?”阮千溯又问。
“就是想亲眼看看,”那人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看看这个神的女儿,究竟是何等人物。”
“什么神的女儿,你别卖关子。”
“现在凡是行内人,就没有不知道阮千炤这个名字的,因为她就是一直以来传说中的饕餮神力的继承者。”那人说道,“上一任继承者把她藏的很深,竟然是二十年都没有关于这对母女的半点音讯。真没想到他人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人,在我看来却是全然无需费神寻找。哈哈哈,千溯你说我是不是太幸运咯?”
“七婶儿?”关于饕餮神力阮千溯也曾听这人提及,只是当时二人均未放在心上,知道是故事耳耳。不料确有其事而且传说中的人物,就在自己身边。
“無,你知道么。千炤就是我向你说起过的那个妹妹。”阮千溯看着庭下人的身影心中万千思绪,他虽不是他口中的内行人,但是和这个人相熟相知这么些年这件事其中的利害他不需片刻也清清楚楚,“所以,我不允许你伤害她。”
“喂喂喂,我可没说我对她有所企图啊!”那人说,“我公子無好歹也是阴阳界的翘楚好吧,怎么能那么没节操!只是……”
“只是什么?”阮千溯问道。
“她身边那个男人……恐怕……”
“你是说风尹?”阮千溯对风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公子無的嘴里风尹此人也是非常。否则他又怎会在前一天对风尹问出那样的话来,“我看他倒未必像你说的那样为了自己的私心无所不为,手段用尽。”
“这个人我接触不多,也只是听其他人口口相传而已,不过无风不起浪,这种人不得不防。”公子無看着风尹的背影对阮千溯说,“这个人不简单,他的能力虽在我之下,但是除了我和那两个与我并称阴阳翘楚的人以外,恐怕无人能出其右。而且,我记得给你说过,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师兄,另一个是他的朋友。”
“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
“替我护着千炤,在我看不到她的地方,替我保护她。”阮千溯正视公子無一本正经地说道。
“别这么正经好不好,就算有人有心打她的注意也要有些能耐才行。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动得了她?”公子無一脸“你不懂”的表情,“她可是神力的继承者!就算她不行,旁边不是还有那个风尹嘛——”
“可你不是也怀疑他居心叵测?”
“不论他是不是居心叵测,若不是那再好不过,若是了,那也不是坏事。”
“什么意思?”
“至少在他动手前,没人能够从他手里伤害你妹妹。也就是说,无论风尹对你妹妹是否有企图,她现在都是安全的。明白?”公子無睁大了眼睛看着阮千溯解释道。
阮千溯想了想,轻微的点了点头,可还是放心不下:“总之不管怎样,你都得替我看好千炤!”
“好好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谁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这丫头又是你的命呢!”公子無拍拍胸脯答应了下来。
“如果没有她,我还真的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我是一个不祥的人,克死了父母,还险些伤害到其他亲人,她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回忆如同一幕幕无声的电影在阮千溯脑海中不断翻涌,他不觉的皱起眉头像是讲述一个故事一般,声音低沉又有一丝颤抖,“刚出生的时候我便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她因我失血过多而死,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让她看我一眼;三岁那年,父亲的身体无缘由的突然衰弱,然后气竭而死,没有任何征兆。后来,三伯父收养我,可是却害得三伯母莫名的得了怪病,瞎了眼请来了最有名的医生也没能救回来。再后来到我六岁,三伯父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差……我就像是一个瘟神,靠近谁就会给他带来死亡和不幸。有人为我卜算,说我是天煞凶命,克亲。注定一生薄亲寡缘。唯一的变数,就是等一个春雷应雪而生的女孩儿降生,以她天生而来的致纯致真来抵制我的不祥——而这个女孩儿就是千炤。”
“春雷应雪而生的女孩儿?好奇怪。”公子無喃喃,“怎么会有这种事……”
“然而,这样的事就真的出现了。我每年初春都期盼着,一直等到我七岁。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一种好似等待宣判的滋味,”阮千溯说,“千烨本是我唯一的希望,然而那天天虽飘雪却没有春雷,知道么。当时千炤还只是母亲腹中不足月的幼胎。我的整个人一下子就跟死掉了一样。”
“可她不是……”公子無眼神闪烁,“难道……”
“对。”阮千溯眼中忽然掠过一道欣然目色,“千炤是未足月就降生的婴孩儿,那年的雪足足飘了快半月未歇,然而七婶儿胎动那天却偏偏下起了雨,春雷惊蛰。”
“果然奇特!”
自那以后,尚自年幼的阮千溯便整日徘徊在那个幼小的婴儿的房门外,他渴望看到那个可以改变他命运轨迹的生命,却又害怕,害怕如此不祥的自己会伤害到更加幼小脆弱的妹妹。他至今都记得,第一次他在七婶儿温柔鼓励的目光下跨过那道门槛,木讷的看着那个孩子的情景,白嫩嫩的皮肤,好看的眼睛,红润的嘴唇,那么新鲜可爱的生命向他缓缓的伸出手来。他怔怔的俯身,任由那个无知的孩童抚摸自己的脸颊,那温热的小手,是他此生感受到的最最温暖的温度。她对着自己无声的笑,那一笑仿佛是天神给予苦难者新生的祝福,是他此生最美好的礼物。
“也许我的命轨就是从那一刻发生的变化,自那以后三伯父的身体渐渐好转,三伯母的病情也没有继续恶化,再也没有人因我的存在而受到伤害。”阮千溯说到这里嘴角不觉得开始上扬,“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便就是依附她生命存在而存在的生命。”
他呵护着她就宛如呵护自己的生命,从小到大,他虽然一直内敛少语,却无微不至的默默呵护照顾着这个给予自己新生的妹妹,到如今二十几年不曾改变。
“我爱她甚至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所以……”
“你放心,我会像你一样如同影子默默保护着她,这是我公子無承诺给你的,必当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