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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没进门,在门外拦住了担任裁判的政委:“到底怎么回事?”
政委许正阳与沈唐林年纪差不多,虽然没戴眼镜,看起来确实挺斯文的一个人,一路跑来微喘着粗气,被堵在门口他焦急的往里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5
沈唐林皱眉:“摇头是什么意思?”
许正阳说:“我也不清楚,当时好几个人围着小张,我根本看不清是谁的脚踢到了他。”顿了顿又说:“当时良臣就在小张旁边,要不一会儿你问问良臣?”
沈唐林不满,狠声道:“怎么什么事都有他!榭”
许正阳一怔:“谁?良臣?他怎么了?这次应该不是他造成的,当时他在小张身后呢,你再看小张的踝骨,是往后顶起的,良臣他应该没学过吸星*吧?”
见沈唐林脸色实在不好,他试着开了个玩笑,但却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倒是惹来沈大队长的一记白眼,许正阳摸着鼻子苦笑一声。
两人相继走进医务室,此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伸长脖子关切的张望,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的,那味道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垆。
几个医生都被叫来了,围在床边查看,其中一个年长的在小张腿上按了几处,询问其情况,得到答复后吩咐其他医生给小张打了止痛针。
直起身说:“初步断定是骨折,具体情况我们这医疗水平有限,我也不敢随便就给他正骨,还是送大医院吧,接骨出了差错,别说特种兵,就是普通兵他都当不了了。”
本来还在不安张望的众人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多少人因为一点意外的小伤不得不黯然离开部队。
像狙击手,就算拿枪的右手出现一道细小的伤口都有可能被要求退伍,虽然国家是为他们的安全考虑,在战场上任何一丁点影响反应与射击的因素都有可能致使他们丧命,但这样的结局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小张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顿时安静下来,怔怔盯着自己的脚踝。
“都别杵这儿发呆了,赶紧送医院吧!”关键时刻还是沈唐林吼了一嗓子。
这次负责吧小张推上车的人更加小心翼翼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张的特种兵生涯就断送在他一个粗暴的动作之下。5
车子平稳的开走了,政委跟着去了,沈唐林就没去,见惯了死亡,这种程度的伤已经难以引起多大的波动了,他生气只是因为小张是狙击手,整个大队狙击手就那么几个人,阅兵式早已安排好,如今又得重新布置。
都说战友之间出生入死的情谊比亲兄弟还亲,但他是这一千多人的队长,他所要面对的事情基本都比死一两个人要严重的多,层面不同,思想的重点也就不同,这就是统帅与士兵的差别。
虽然痛心,但不得不驱使着他们上战场甚至去送死。
曾经他也会为战友的伤亡与离去热泪盈眶,但当身边在意的人换了一次又一次之后,心也就渐渐麻木了。
车子离去之后留下的人渐渐散了,沈唐林一转身就见年良臣站在他身后:“你过来。”
如果是平时,年良臣一定会嬉皮笑脸的说一句‘专门等着沈大队长您召见我呢’,但现在他没心情,快步走到沈唐林旁边。
沈唐林点了支烟,与他慢慢走向训练场,晚上还有体能训练,走了两步身边的人一声不吭,他不得不出声:“许正阳说你当时就在小张的身后,知道是谁干的吗?”
把骨头都踢断了,这是踢球还是拼命呢,平时他们踢球虽然也很暴力,总不自觉的运用上格斗招式,但都是战友还能没个分寸吗?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年良臣苦笑:“当时情况太乱,那么多双脚,穿的鞋都一样,怎么可能分得清,不过范围可以缩小到两到三个人。”
沈唐林顿了片刻,尽管附近没人,他依旧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在这里也两年了,难道就没有一点收获?”
年良臣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你也怀疑?”
“废话!”
年良臣大方的从沈唐林兜里掏出烟盒拿了一颗:“自然是有的,可这次下手的却不是我紧盯的那两个,我怀疑还有其他的人。”
“你们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养下去吧?”
“打草惊蛇,只会让蛇藏得更深。”
“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你好像很讨厌他们这一类人。”年良臣清晰的看到他说话时眸中泄露的狠绝。
“不是他们这一类人,是你们这一类!”沈唐林纠正他。
年良臣苦着脸说:“队长,我可是自己人唉……”
“废话少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一想到我的兵里有那么两只苍蝇,我就浑身难受!”
“我想设个计将他们一网打尽,可具体方法还没想到,再说凭我一人的力量也很难完全掌控局面。”年良臣期待的望着他:“以前我是不敢暴露身份,现在……队长,你会帮我的吧?”
“那得看是什么事情了。”面对他晶亮的、期许的眼神,他迟疑的问道:“你知道沙田事件最初是如何引起的吗?”
“我只知道是C军区168团的装甲营忽然起兵将168团炸的一片狼藉,”年良臣隐隐有些期待,以前它曾就此事询问过当事人沈唐林,但沈唐林闭口不言,难道现在要告诉他了么?
之后,两个男人坐在黑夜里空旷的草地上促膝长谈,确切说是年良臣在听沈唐林讲诉一个很唯美的爱情故事。
他的语言并没有华丽的词藻修饰,也没有多少润色,但那字字句句间总能窥见难以言传的深情。
沈唐林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把深埋心底自己都不愿回忆的事情再拿出来与人分享,将给另一个可能无法理解他心情的男人听,也许是因为挂在营房上空的月亮很明亮,也许是他的眼睛很明亮,照亮了他心底潮湿发酵的那一角。
他不明白为什么年良臣的眼睛总是有一种坦荡的亮亮的光芒,他明明是个卧底,是个密工,是个间谍,这么沉重的身份为什么还可以如此坦荡?还是他对他真的没有任何防备与遮掩?
听完之后,年良臣动手给沈唐林点了根烟,感激的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沈唐林狠狠吸了一口,红色光点在黑暗中猛然一亮,他点头说:“或许沙田事件可以再重演一次。”
“或许会有人受伤……”
“继续下去受伤的人更多。”
年良臣叹息一声,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这件事我来安排,另外,如果真要实施我就得请几天假。”
“几天?”沈唐林瞪眼:“这离国庆总共还有几天?事后你也总得给我点时间另行安排部署吧?”
“我知道你很为难,可做这一行的,很可能把自己同伴误杀了才知道对方的身份,就算认识的人也有暗语以及特殊的接头暗号……我目前还没能弄清楚他们的暗号是什么。”
沉默一瞬,沈唐林说:“最多三天。”
“好。”
两人抽着烟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训练早开始了,一轮圆月升上高空,年良臣说:“对了,今天是中秋!”
“你还过中秋?”不知是嘲笑还是自嘲。
“……”
“既然你对百合女孩仍不能忘情,那……李沁怡怎么办?你干嘛要招惹她给她希望?”年良臣后知后觉的说。
“十年了,够了,我想放过她,也放过自己。”抽烟抽的声音干涩。
年良臣拍拍他的肩膀:“对啊,退一步,大家各自安好……也好,李沁怡是个挺执着的女孩,虽然有时候很孩子气,但女孩子不就得像女儿一样宠着嘛!”
沈唐林很诧异他会说出这种话:“那你呢?如果有一天国安部派你到国外做情报工作,景荀怎么办?”
年良臣一滞,苦笑道:“怎么办?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守护她,自然是要放手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像他一样爱她。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你。
他躺平在草地上缓缓念出普希金的这首诗,眼角有些湿润,加入国安部之前他已经考虑过这些,如果有一天需要在她与国家之间做个选择,他会怎么办?
答案很明显,他选择了前者,可是放弃一个人会有多痛?他已经开始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