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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很快就到了,做为一个小国家的权力中心,这座王宫倒还不算太寒酸。
王宫外十分热闹,来往行人众多。推着车,摇着铃的移动商贩来来去去,有人在王宫外空旷的空地上游玩,也有卖艺的、杂耍的,在这里做做小生意,倒在四周,聚起了一群又一群的人。
只是谁也不敢太接近王宫,高大的宫门、宽阔的走道,拉出了君王与平民的距离,两排守卫明确地宣示着,此处主人的身分地位。
容若估计,如果自己客客气气上前敲门拜访,被礼貌接纳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他耸耸肩,开始挽袖子。唉呀!小说里那千万人吾往矣,力闯宫门,笑踏禁宫的所谓侠士形象,好像和他不太相符似的。
风振宇拍拍他的肩:“你的武功是不错,不过,要冲进皇宫,揪住国王理论,好像还有所不足吧!”
容若笑嘻嘻看着他:“我自然是不行的,可要加上大侠你,那就不同了。”
风振宇叹口气,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和这个家伙牵扯在一起,到底是祸是福:“对不起,我对于浴血苦战没有多大兴趣,你跟我来吧!”
风振宇带着容若转圈子,很容易找到王宫没有人防守的后墙。
毕竟是小国的王宫,宫墙还没有高到可以让人跃不过去。
两人并不太辛苦地跳进墙之后,不出意料地看到一个大花园,以及用青石铺成的数道小径,亭台楼阁、层层院落,以及远处的各方殿宇。
间或有一两个宫女来往穿梭,而卫士的影子几乎看不到。
容若在楚宫中生活过那么久,对于这样简陋的王宫,只能叹口气摇摇头了。
他站在原地,略一思忖,已选定道路:“走这边。”当即往前潜行。
风振宇笑着跟在旁边:“你怎么知道正殿要往这边走?”
容若但笑不语。
毕竟王宫格局大多相似,卫国王宫虽小,不过,总体规划,想必也差不多。国王平时在哪些地方出没,基本上没有太大悬念。
一路上藉着花木亭阁掩饰行迹,再加上并没有多少人防守护卫,他们居然一直畅通无阻。
等到前方传来曼舞轻歌、曲乐管弦之声,容若更加可以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了。
一切就像是白烂的古装武侠剧──轻手轻脚走到两个心不在焉的守卫身边,出手乾净利落,足可以成为偷袭典范的对着人的脑袋敲下去,轻轻托住失去意识的两个身体,不让他们砰然倒地,很轻地让他们靠在柱子上,远远望去,只让人以为守卫在偷懒,而不会动疑,然后靠在门上,从门缝里偷看。
门中舞乐声喧,十多个美丽的少女正在盈盈歌舞,身如弱柳,面似芙蓉,看得人心神皆醉。而一旁操琴吹箫的,居然无一不是美女,容颜清丽,气质尤佳。
容若在皇宫里享尽了福,在济州也在萧遥的引导下,把个**也去尽了,不止是苏侠舞的绝世之舞,只要是好一些的歌舞琴乐,多少也有些见识了。就算是在门缝里瞧几眼,也可以看得出,这些歌女乐姬,舞乐水平是绝对一流的,但是,也是明显心不在焉,导致大失水准。
乐曲动辄走调、弹错音,而舞姿也有好几次走样。
不过,很明显,看舞赏歌的人并不十分介意。当然,同样更明显的是,两个观赏的人,就是这群姑娘走神的原因。
在主座之下,头戴金冠用金杯饮酒的老人,不用猜都知道,必是卫王了。
白发苍颜,金冠华服,身旁有两个极为年轻美丽的女子,给他捶背揉肩,当事人应该是十分舒服自得的。却让血气方刚的偷看者,咬着牙,悄悄诅咒几句没品没格老色狼。
不过,有美人在侧,美姬做歌,卫王的脸色不见陶醉,反而有些难看的青白。他脸上带着些许勉强的笑容,正在同身旁一个身着楚国三品命官服饰,神色沉凝的中年人谈话。
不用猜也知道那一位,必是当今大楚国驻卫国的使臣了。
风振宇轻轻一扯容若的袖子:“在大门口偷看,就算卫国的守卫再少,迟早也要被发现,你真当王宫里全是死人啊!”
容若笑一笑,蹑手蹑脚,到了正殿侧面背阴无人处,悄悄贴身于墙,闭上双目,暗暗运用清心诀。
一时千万种声音像潮水般从耳边退去。风声、树叶轻动声、身旁风振宇的呼吸声、殿内的琴声筝声箫声,以及美人动人的歌声、舞姬错乱的脚步声,全都消散,唯有那卫王、楚臣的对话,字字句句,清晰入耳。
“宋大人,你看那领舞的丫头,姿色可算上乘,不知有无资格,为大人侍奉枕席?”
这样不堪的言语,这样媚谄的语气,简直让人不能相信,这是从一国之君嘴里说出来的话。
“陛下,外臣前来,是有重要大事相询,陛下为何不是谈歌舞,就是说美人,陛下眼中,外臣到底是什么人?”
无论如何与礼貌谈不上,甚至还有点儿冲的语气,让身为偷听者的楚国皇帝陛下,不得不稍稍反省一下,楚国臣子的外交礼仪问题。
就这种说话口气、外交方式,也难怪美人环绕的卫王陛下,神色不佳,那些受尽秦楚欺凌的卫国女子吓得心神不宁、弹错音符、踏错舞步了。
卫王一阵掩饰性地乱咳:“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宋大人是贵客,本王只是想让宋大人尽量高兴。宋大人来自上邦大国,本王早就想让国中有些才气的女子,能随侍大人身旁,得大人指点调教,也好让卫人长些见识。”
“既然如此,舞已看过,曲也听过,陛下是否可以回答外臣的问题了?”那位宋大使节,明显不太给面子。
卫王又是一阵猛咳,这才慢吞吞道:“宋大人有什么话,但问无妨,本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发现卫国官府四处张贴告示,鸣锣击鼓,悬出重赏,缉拿一名楚人,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容若在外头,听得眉头微皱。
听这口气,这楚国的使臣,根本不知道卫王缉拿他的原因,自然更谈不上楚使拜托了。卫王又到底为什么大张旗鼓,要捉拿他呢?
看到容若的神色,风振宇也有些震动。他内力深厚,要隔墙窃听一片歌舞曲乐之声中的对话,也略有些困难,听得稍稍隐约模糊,可是,看容若的表情、神色,又分明是听得清楚无比的样子。
他与容若相识时间虽短,但不知多少回暗中试探容若的功力,凭他的江湖经验、高手判断、出众眼力,早就确定容若上有名师,但自身不勤,招法精微,偏内力浅薄。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把室内的情况,听得比自己还清楚呢!
不过,自识得容若以来,他吃惊震动,感到出乎意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心中诧异之余,却也叹了口气,不再多想,只凝神定志,努力窃听,怎么也不甘在容若面前,输得太惨。
殿中卫王的乾笑声,怎么听,怎么假。
“这个……本王听说有个楚人连续两次痛打了贵府的管事,还耀武扬威,无视楚国使臣府。本王身为卫国之主,怎能让卫国之中,有这种暴虐残横之徒,胡作非为。是以下令缉拿,本来是想待缉拿之后,交给宋大人处置的。”
风振宇浓眉紧皱,低低哼了一声,明显对于这种大使不急,急死皇帝,紧赶着给人献媚的行为大不满意。
容若心里却明白,事情不对劲到了极点。
卫王再怎么巴结楚使,也绝不可能动用国家机器,给楚国使臣府一个小小的管事出气。
人家楚国使臣还没出头呢!一个小管事挨打的事,怎么就这么快传到卫王耳朵里?卫王的行动,为什么又这么迅速?
更让人不解的是,就算卫王的行为不妥,为什么楚国使臣的表现,简直像是来兴师问罪?莫非那个小管事,真当他是什么大人物、楚国大官了,所以把楚国那位宋大使给吓坏了。
要说自己可能是大官的消息传出去,倒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当天拿着玉佩,装神弄鬼时,除了那个管事,还有一大帮子被管事叫来帮忙的打手。人多嘴杂,谣言传来传去,可能会越传越邪乎,真把楚国宋大人给吓着了,为了逃避责任,打算抓卫王来顶缸。
可是,如果卫王真耳目灵通到知道管事被打,又怕楚人怕到就连一个小管事挨打,也要赶忙出头帮忙,那为什么,就听不到打人者可能是楚国大官的流言,为什么还敢这么迅速地做出抓人的行动?
卫国虽仅有三城,但要在一夜之间,把消息遍传全国,也是要连夜快马传令的,不算太轻松的工作啊!
容若心中疑念越重,恨不得那位宋大人加大力度,逼卫王吐实。
殿中的宋大人,倒还真没有让容若太失望。
“陛下,恕外臣越发不解了。外臣治下无能,几个管事,在外头胡作非为,惹事生非,这等微末小事,怎么就惊动陛下了?一个小小管事,何德何能,竟烦劳陛下亲自过问?”
卫王忙道:“事关两国交谊,岂有小事可言。楚使府的任何人,在卫国的遭遇,都代表了整个楚国,朕身为卫王,岂可坐视。”
宋大人冷笑一声:“好,只当是陛下热心肠,抬爱我府中上下人等。只是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卫楚有约,凡楚人在卫国犯罪,卫国无独立处置之权,需先与楚国使臣府协商。为何此次,陛下竟不知会外臣一声,就动员全国之力,捉拿那名楚人?”
卫王乾咳一声:“这个……”
宋大人声音漠然:“想来是我一个小小使臣,身分太低,陛下不屑于回答?”
卫王忙道:“哪里,本王只是以为,既然这人打了使臣府的下人,想必使臣府也会同意捉拿他的,所以才下了令,全是本王考虑不周……”
宋大人冷笑声声:“外臣愚笨,想必陛下觉得实在可欺,既然如此,外臣也无话说,就此告辞。”
殿中传出碰撞声、金银器物相撞声、瓷器碎裂声,估计是宋大人拂袖要走,卫王情急相拦,撞到了桌子,把桌上的金银器物、白玉杯盘,全给打到地上了。
“宋大人留步。”卫王惶恐的声音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外臣留步的话,陛下是否会另外想起什么忘了说的事?”
卫王惶然地说:“宋大人,这真是误会,纯粹只是本王虑事不周,请宋大人……”
宋大人冷笑声声:“罢了,陛下还是安享歌舞,容外臣告退吧!等到我朝驻守边境的陈逸飞将军亲自来问,想必陛下会想起很多事的。”
这语气之中的森然威胁,听得容若微微一颤,身边的风振宇则低低冷笑一声。
殿内卫王惊慌地叫了起来:“宋大人,宋大人……”
迅快的脚步声表现出大楚国使臣再也不打算应付满嘴胡话的卫王的决心,这种姿态比任何语句的威胁都有用,卫王终于大叫了出声:“这全是秦国大使的主意。”
容若心头一凛,如果不是风振宇伸手飞快地掩住他的嘴,容若就差一点脱口大叫了出来。
殿中沉重的脚步一凝,宋大人的声音也有些震惊:“陛下说什么?”
卫王长叹一声:“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捉他。昨天深夜,秦国的沈大人亲自进宫,来见本王,要求本王举全国之力,帮忙捉拿一个人,捉人的理由,就是此人曾经痛打楚国使臣府的管事。”
宋大人连着冷笑三声:“好,好,好,好一个沈天云,真不愧是秦国能臣,管闲事,管到我们楚国头上来了。陛下给秦国好大的面子,为了秦国一个使臣,就不管我楚国子民的性命了?”
卫王声音苦涩:“宋大人,盼你体谅,秦人素来强横,从来不许旁人拂逆,秦王最近有重兵驻于边境,我昨夜但凡说一个不字,只怕也要轮到秦国的将军,领着他的兵冲到王宫里来与本王理论了。”
他语气无力又酸楚,一位君王沦落至此,实在令人闻之动容。
但是这位楚国的大使明显心肠刚硬若铁:“陛下,那秦国有兵有将,难道我楚国无人吗?罢了,陛下尽请安坐,就让我楚国的铁骑去问候秦国的强弓。”
这样森冷的语气里,预示着无尽的杀戮。
他这话里虽已把卫王抛开,但事情发生在卫境,秦楚两国的驻卫使臣相争,秦楚两国的强大军队相斗,到那时,整个卫国,将不会再有一寸安全的土地。
殿中一片惊呼之声,琴弦断裂,美人跌倒,然后是一串跪倒的声音。
“宋大人!”
一连串女子惊惶震恐,满含哀恳的声音,却还阻不住那迅捷而冷漠的脚步声,往殿门而去。
“宋大人……”
“宋大人……”
君王无奈的呼唤、女子无助的哀求,叫不住冷然而去的步伐。
容若却觉得一股热流在胸中涌起,忽的把风振宇捂住自己嘴的手用力一推,在他还来不及有别的动作之前,大喝一声:“慢着。”
然后容若一掌击破窗子,身子一跃,直接从窗中跳了进去。
这么大的响动,这样放肆的胡闹,终于引得远处的卫兵注意到这里,从各个方向,往正殿扑来。而殿中的美人,惊叫之声,此起彼伏。
卫王情不自禁后退了许多步:“你是什么人?”
身为楚使的宋大人算是最镇定了,目光飞快扫了容若一会,眼中略有异色,沉声问同一句话:“你是什么人?”
容若淡淡答道:“楚国人。”
宋大人神色微动,却不开口。
容若转头望向卫王:“是你要捉拿的人。”
卫王手足无措望着他:“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容若笑一笑:“来的原因和宋大人一样,我实在不明白,小小一个管事被打,何以惊动卫王陛下,所以就想亲自来问问陛下。”
卫王颤了一颤,没有说话。
殿外脚步之声纷乱,想来是护卫们终于赶到了。
容若微微一笑,身形倏动,卫王只觉眼前的人忽然消失,还不及眨眨眼,弄清是不是眼花,已觉得脖子上一紧,一只手牢牢掐着他的脖子。那个笑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男子微微笑着:“陛下,我的力气并不大,不过,要扭断某个人的脖子,还真不需要第二下。”
卫王微微颤抖着:“你……你想怎么样?”
容若眨眨眼:“麻烦陛下让外头的人暂时不要进来,我这人最怕人多,人一多就紧张,紧张了,手就会用力过度,用力过度……”
不等容若说完,卫王已经大声呼叫:“外面的人听着,谁也不许进来。”
脚步之声立刻停止,有人在殿外大声喊:“陛下还无恙吗?”
卫王勉力用颤抖的声音喊:“本王没事,你们别过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擅动、擅言……”
外面一阵沉寂。
容若挑挑眉,指掌之间略略用力。
卫王厉声大喝:“听见了没有!”
外面即刻传来应声:“是!”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容若这才腾出精神,四下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