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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本应该是日头最烈,一天最为明朗的时段,可如今因为下雨,阴阴沉沉,大雨磅礴,带着冷意。www.pinwenba.com
阿月瞧着眼前众人也觉意外的脸孔,微微退了退,水珠滚落脸上,眉眼都是水。
那商队众人早就被唬的不敢说话,贼头冷笑一声“捉了这两条活鱼”。
人在漫天大雨中,确实像鱼。可既然是鱼,就绝不会在水里这么容易被捉住。陆泽步子一退,嘴里吹起口哨,穿透这雨水中。商队中一匹骏马嘶鸣一声,甩开紧捉缰绳山贼之手,向他们跑来。
阿月见马跑来,也是没有料到这马会听他的,刹那回过神,定下心紧紧盯着。马奔来一瞬,陆泽跃上马背,迅速握住缰绳,一手伸出,阿月握紧顺势跨上,还没坐定,贼人怒喝“将他们打落!”,阿月生怕等自己坐定他们手中利器也飞刺而来,大声喊了一声跑,用力踹了一脚马肚子。
马顿时伴着惊鸣疾奔,任凭后面的人如何叫嚣,也追不上这拼命奔跑的马。
阿月因没坐好,被颠的五脏六腑都在震,疼的不行。她咬着牙紧抱陆泽腰身,忍的额上滚落的不知是雨珠还是汗珠,离开这里才能活命,他们的身份不能暴露在这些劫匪面前,否则都得死。
这马驮着沉重货物跟商队走南闯北,日夜星辰,背上只是两个人,半步也没停,疾奔出了树林,一步迈出,已是宽敞大道。
疾步往来的行人见了他们,很是诧异。陆泽拉住缰绳,停住马步,身后并不声响,回头看去,阿月脸都青了,急忙将她扶正:“阿月。”
“没……事。”阿月这才坐直了,强笑道,“没有白白将小黑养成大黑,不然我就跨不上马了。还是再跑远些吧,免得他们追上来。”
陆泽迟疑片刻:“能忍得住么?”
阿月很是坚定的点头:“嗯!”
仍披着蓑衣的人抬头看着这一男一女,只是言语片刻,就又驾马西去,消失在瓢盆大雨中。
快七月的天,本该应了那句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可这几日却很是闷热,人在亭子里,也没半点凉风,闷的人额上都冒细汗。
方巧巧和宋氏已觉得热,看着挺着大肚子的云罗,还不能穿的轻便些,更觉热的慌。
云罗九月中下旬就要临盆了,府里早就请好了产婆,备好床褥剪子,就等着那日到来,不会手忙脚乱。自从怀有身孕后,人也圆润了许多,甚至面颊都有些臃肿了。今日慕立成外出,实在无趣,就过来大宅了。
宋氏说道:“扇子力道小些,别吹冷了你们二少奶奶。”
云罗笑道:“哪有这么娇弱,这热的都要出痱子了。”
方巧巧笑笑:“你如今身子可金贵着,就别辜负三少奶奶的好意了。”
慕紫婚期在即,许了尚书家的小儿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好歹他爹官品够了,宋氏这几月心情也好,想尽早将婚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谁想公公偏要等慕长善和阿月回来,恼的她于方巧巧越发不满,这会问道:“也不知阿月何时归来。”
说的好好的偏戳方巧巧心窝子,连云罗听了也觉不妥:“应当是返途中了。”
宋氏叹道:“她堂姐的婚事就摆在面前,谁想两兄妹都不在京师,真盼着他们早些回来,免得让大嫂担心。”
方巧巧唇角微扬,很是厌烦她又逞口舌之快,轻叹:“一次担心两个孩子,确实不好。”
宋氏不知她是真心说这话,还是假意的,如果是假意的,那简直就是在嘲讽她一世都不会有“担心两个儿女”的事情发生。这一刀戳的倒是狠,还让她捉不到被讽刺的把柄。吃了个哑巴亏,也没好再冷言,转而问道:“慕平落榜之后,倒是很久没见着他了。”
云罗叹气:“许是打击大了,几乎都在外头过,夜不归宿,足不入门,他爹的话也不听,都气的卧床几日,再不愿管他了。”
宋氏轻啧一声:“那样放着不管倒也不好吧。”好歹是慕家人,还是和女儿同辈的堂兄妹,要是慕平在外头做了什么混账事,间接坏了女儿名声怎么办,去了婆家可是丢面子低人一等的事。
云罗也笑的苦涩:“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奉行不让我多管,只让我养好身子。”
方巧巧眼眸微微转了转:“玉莹如今怎样?”
“对呀,慕平不娶不纳,玉莹就一直这么拖着么?虽说规矩是长兄先成家,后面小的方可婚嫁,可又不是死规矩,留着个大姑娘在家里,要被人指指点点的,还以为是你这继母薄待原配儿女。”宋氏和她熟稔,就说的直白。
云罗为难道:“这些事奉行也是不让我管的……”
宋氏忍不住问道:“那你能管什么?”
云罗顿了顿,仔细一想,家里大小的事,虽说管的人是她,可最后决断的还是慕立成。成亲几年,她竟好像……一直没有真正决定过一件事,可为何自己还觉得自己就是主心骨之一?
这种感觉,未免太奇怪了。
从大宅回来,云罗还在想着方才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对劲。进了院子,忽然见到前头拐角处,露出一颗脑袋,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认真一看,竟是慕玉莹。
慕玉莹微微一笑,缓缓走了出来:“母亲。”
云罗略微责怪:“你怎么躲在那?已是大姑娘了,怎的还跟小姑娘似的,日后嫁人了可是要让婆家为难的。”
诶诶,竟然教训起她来了,她还真当自己是她娘么。还是仗着做娘了,于是就不在乎原配的一双儿女来了。慕玉莹腹诽,款款走出:“玉莹记住了。”她走在一旁轻轻搀扶,“母亲,方才有人来要债了。”
云罗一顿:“该不会又是……”
慕玉莹点点头:“对,就是那后巷窑子的老鸨,说哥哥叫了好几个姑娘,吃了许多菜,住了足足十天,却一文不给,无法,只好过来找我们要。”
云罗拧眉:“你哥哥真是愈发不像话了。”
不经意的,竟又开始教训人。慕玉莹心中冷笑,瞧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真是难看,难看的不行。
云罗说道:“不要让你爹爹知道,否则他又该拿鞭子打他……我会拿银子给管家,让他送去。下回再有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你也不好往外听,姑娘家的,脸皮到底还是薄些好。”
慕玉莹一一应声,眼睛还时而往她肚子上瞧。真想……狠狠推她,推在地上,叫她起不来身。
慕长善并未回京,到了边塞,就见到早就从京城赶来的几员大将,交付了图纸,已开始商议对策,似乎大有一夜开战的模样,可阿月还未回来,让他很是担心。
这日练兵归来,已是月上柳梢头。他刚打算去澡房,就有小兵跑过来,告知陆大人归城。慕长善立刻往外去,那应当是陆泽,他既然回来了,那阿月也应该在。他若是独自归来,非将他打出城外不可。
心急火燎跑到大堂,一眼就看见了阿月,还没喊出声,已是心疼。阿月素来爱吃,年纪又小,面颊从来都是带着一点婴儿肥,圆润而又白净。可如今,下巴都见尖了,穿着满是褶子的布衣,青丝轻束,连个首饰也没,即便笑的欢喜也不能阻止他满腹愧疚:“阿月。”
“二哥。”阿月看着他无法掩饰的神情,笑笑,“我没事,一路惊险,可算是明白了,活着就好,活着至少能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吃些苦并无妨。”
慕长善笑了笑:“倒要你安慰我了。”他看看陆泽,更是瘦的厉害,想必真是吃了许多苦,不忍多问,领他们去厨房先填饱肚子,再去梳洗睡觉,等睡好了,再问不迟。
陆泽此时也没多少精力说话,但眼中神色,依旧坚定。教人看了也会想,即便再饿上三日,他也依旧能这样笔直站着。阿月便是这样想的,只看了他一次,就觉安心。再看看在前面领路的兄长,更觉即便有荆棘缠裹,她也能有勇气过去。
厨房准备了给守夜士兵的饭菜,因时辰还未到,慕长善先拿了两份,让厨子补上。看陆泽和阿月吃的都有些快,倒了好几次水,都是一饮而尽,这样“豪迈”的吃法,可见他们真是饿坏了:“别吃太急太多,否则肚子突然见了那么多油水,会腹泻的。”
终于是吃了个痛快,阿月觉得自己彻底活过来了。
慕长善见他们缓过神,说道:“如今大军整合完毕,就等着贺将军归来。”
陆泽说道:“两军交战,必互有损伤。留在城中危险,先将阿月护送回去吧。”
阿月问道:“哥哥和陆哥哥要留下来么?”
陆泽刚要点头,慕长善却摇头:“统帅说了,我们不能留在此地,需要尽快返回京城将详情禀报圣上,免得圣上担忧。”
陆泽抿了抿唇角,当真想知道边塞动静,还需要他们么。分明就是不想他们再立功,得早早召回京师。想到攻城将由林将军领队,他也放宽了心。若不回去,就是抗旨了:“好,回京。”